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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秋风凉

    后来我回忆过往,觉得自己最快乐的日子就是上元节至晚夏。

    六月望日是娘娘诞下小公主的日子,而我因为我有些出血的迹象在东宫卧床休养。

    也就是这个月各地农户迎来了大丰收,皇帝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于此同时,出征西夏也提上了日程,如今最忙的就是户部与枢密院。

    我是才知道今年新上任的枢密院事柳韦奋是柳贵仪的嫡亲哥哥,也知道了皇帝为何会召幸柳贵仪。而当时的我并不明白户部尚书向一堂在这场战役中发挥的重要性,所以他大概就是拿捏了这一点,才敢与太子叫板。

    六月底,我的肚子更大了些,衣服都有些小了,何合正在为我缝制更宽松的夏衣,我躺在床上正要在拿起一件小衫时,温媪急忙过来告知,我的父亲杨大人被两院弹劾“在青州任职期间收受贿赂,被陛下下令停职”的消息

    我一时心惊,因为他们弹劾的都是真的,杨书海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同我一样喜欢收底下人的孝敬,虽然现在我不这么做了。我一怕丢皇后娘娘的人,毕竟我是受她教,而且我现在也花不了什么钱,赵页给我的东西很多很多,只要有什么好东西上供,皇后得头一份,我便是第二份。我存下了挺多钱,如果不奢靡的话这辈子肯定是花不完的。

    此刻赵页不在东宫,我对着沈清派给我的贴身宫女丰收,吩咐“去请沈少监过来”

    “侧妃忘了?沈少监早前出门为太子殿下办差了,沈少监临走时说娘娘有事找宋大人是一样的”

    宋威是个说话办事圆满周到又让人拿不住把柄的,他宽慰我“侧妃放心,您如今有了身孕,即使杨大人有什么差池也算不得什么”

    七月初三,是我失去孩子的那一天,那天关于我父亲的事有了新的进展,大理寺按照惯例查看查他所有的政绩,户部首先检查上任的告书发现他年岁不太对,于是户部调出了他的户籍查看,果然发现他在科考时虚报小了两岁,这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前有收受贿赂,后有虚报年岁,谏院弹劾他“欺上瞒下瞒天昧地,人品有污,不堪为官”

    若是父亲没了官做,我又如何能安稳呢?

    我拖着孕肚起身,我一时之间有些头晕,丰收急忙过来搀扶“奴婢扶着侧妃”

    在宋威与丰收的陪伴下,我回到了杨府,我一到杨府,看见父亲赵书海,就发了一通脾气“早就跟你说了,不要什么钱都拿,总是管不住自己的手,我看你这手不要也罢”

    母亲张氏拉住我的手“月儿,怎么与你父亲这样讲话”母亲意识到我如今的身份变化,随即又说“侧妃如今怀着身孕切勿动怒,一切以胎儿为重。”

    想到孩子,我覆上孕肚,开始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心跳慢慢降了下来,我再次提醒父亲“以后莫再这样了,想要什么我从东宫给你拿”

    他也是烦躁的样子,只是还在耐心的同我解释“月儿,自从进了京为父再没拿过一回都是在青州的事”

    “青州?”

    父亲在青州的事只有顶头上司向从山知道,难道是他?我摇摇头,他与父亲是同年的进士,又一同在青州做官,向若瑶从小就养在我们家,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回府的路上,我抚摸着孕肚,我低下头看着越来越大的肚子,那一刻我终于想明白了,为了他的姑娘。

    尽管他姑娘怀的是双生胎,可我怀胎的时间早于向若瑶,若是我产下皇长孙,于向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推开马车的窗户,宋威就走在旁边“保护好我的孩子”

    “是”他没有多说,我知道他是放在了心上。

    只是还未回到东宫的我就已经见了红,“宋威”

    见我面无血色,他慌了神“侧妃殿下怎么了”

    “我流血了,很多”我说完便无力的倒在了柔软的马车上。

    我醒来时他就坐在我的床边,他心力交瘁双目黯然,那一刻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我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在自己的腹上,没有鼓起来的肚子,没有胎动

    “孩子呢?”我说这话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他虽没有哭,眼眶却是微红的,睫毛微动,他低声告诉我“月儿,你先别激动,你还在流血”

    我大声哭喊着问“我的孩子呢?”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抱着我告诉我“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有人盯着我,我做了什么,他们连我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在杨府的时候就觉得有人盯着我,当时以为是沈清的人便没有在意,可是沈清是万万不会害我的。只有向家,只有他们有理由这么做。

    后来,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只是那人不是向从山因为他与父亲的交情是真的。向家最老谋深算的人是向一堂,他出门为陛下办差并不在京借此逃脱了嫌疑,只是我知道他安排在东宫里的人绝不会是石榴与温媪这么简单。

    “太医说用了不洁的食物”他握着我的手,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跟我说话。

    “今日早饭是在东宫与殿下一起用的,出了东宫以及在杨府妾从未用过一口外面的吃食”我怀了身孕以后就不在吃外面的东西了,这点赵页他也是知道的,东宫的吃住行都是惋姑姑负责,她是皇后从娘家带来的人,跟着娘娘入宫已经二十多年了,绝对可信。

    他点头“惋姑姑已告知”

    “那殿下可曾查出来是谁做的?”

    “还未曾”

    我冷笑一声,堂堂皇太子,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真是可笑至极!

    “月儿那日不出宫或许孩子还保得住”

    “所以殿下是怪我?”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心疼你心疼孩子”他看了那是已经成型的女胎,长得很好,很像她。

    “你走!”我用力地将他推远。

    他走以后我开始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从元夕到六月我的身子都很好,怎么就会无故见红了。在得知我有孕后他严格遵守三个月不能行房的规矩,春季他很忙,只有从四月开始我的胎气稳固了,他才敢行房,我们行房的次数并不多,且每次行房后的第二日他都有叫太医来为我请脉,一直没有什么问题。

    东宫的二等女官陈惋姑姑是陈怡的妹妹陪着娘娘一起长大的,而我身边的人,何合是娘娘派来的,丰收与李谷子是沈清给我的人,沈清虽然讨厌,但我知道他对赵页最是忠心,况且内侍李谷子根本没进过我的身只是在院子里做些杂活。丰收?我摇摇头,丰收一听就是殿下取的名字,又会些功夫,应该是宋威挑选上来的人。

    那如今问题出在哪里了呢?

    都说病从口入我决定先从饮食开始查起,我翻看了六月以来我所有吃过的东西,穿过的衣衫,唯独只有在6月15日石榴送来的一盘青州小食糖麻花,有些不对劲。

    我开始回想当日的事,那天娘娘产下小公主,只有赵页去了坤宁宫庆贺,我与若瑶各自待在自己的宫室,因为日头大,也因为一些封建习俗:孕妇不能见产妇。

    上午辰时过,石榴端着一盘小食过来“侧妃,这是太子妃今日亲手做的糖麻花,叫奴婢端过来给你尝尝”

    因为从前若瑶也经常给我做东西吃,并叫石榴送来,所以我便大意了。但是我清楚的记得何合是个谨慎的,她照旧用银针试了毒,与往常一样安全无毒,但也就是那天我见血了。

    我对何合吩咐“将太子妃叫来!”

    向若瑶过来了,我只看得到她的肚子7个月了,是双生胎。一进来,看见我她就哭了,她坐在床边拉住了我的手劝慰“月儿,你别伤心,好好修养身子...日后还会有孩子的...”

    我将6月15日那日的吃食记录翻开递给她,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这一页很久,只是扫视了一眼,往后翻看了几页,她停留在了7月初3的纪录上,反复看了几遍后她问我“月儿可是觉得问题出在了吃食上?”

    吃食是石榴送来的,父亲被停职的消息是温媪传来的,父亲在青州的事只有向从山知道。‘瑶儿我能相信你吗?’这句话我一直不敢说出口,只是淡淡的一句“太子妃有空就帮我查查哪里出了问题”

    “好,我现在就去。”她拿了东西快步出了门。

    太子妃走后,我仍旧靠坐在床头,何合就在床边看着我“那日你在床边吗?”

    “在”

    “是小姑娘吗”

    何合哭了,我知道是我日思夜想的小姑娘啊!

    七月,工部尚书韩育京上书为父亲陈情,最后父亲保住了官位被贬至西北一处荒凉之地,母亲在与父亲上任的途中得了疟疾病死异地。娘娘来劝了我数次,太子妃也来同我致歉,只是我什么都听不进去。

    八月十五花好月圆夜,而我如今孩子也没了,家也没了,而他与向若瑶的双胞胎即将出世,我实在无力承受这样的日子,失去孩子的每一日与我而言不过是日复一日的煎熬。

    八月十五是我们初次相遇的日子,也是我决心离开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