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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第三回

    词曰:

    犬马犹然知恋主,况于列在生人。为奴一日主人身,情恩同父子,名分等君臣。主若刁奴非正道,奴如欺主伤伦。能为义仆是良民,盛衰无改节,史册可传神。

    这首词,牌名《临江仙》。说的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曾独力为自家孤孀主母,挣下一份偌大的家业。因他忠心尽责,终获朝廷嘉奖。这回书,就跟仆人有关。这老仆人石尽忠,也是一片忠心,故此值得一赞。

    话说老仆人石尽忠,早起不见了小少爷石星海。四下寻找不见,是大吃一惊。不但不见了小少爷石星海,就连平日里几个年轻小仆,亦是不见踪影。心下狐疑,道一声:“不好!莫不是那几个小厮,拐带了小少爷逃去他乡了?这可如何是好?”又略加思索道:”不如先出外四下寻找。也许是他等带着小少爷出门玩耍,也未尝可知。我先出去找找看,若是找不着踪影,便去衙门告官。”思想已定,即刻出外寻找。

    出得大门,上了门锁。东嚷嚷西嚷嚷,哪里有一个回应?你道那小少爷石星海,哪里去了?原来在那家中,近两月来未曾出门玩耍,早已憋闷不已。这日早醒,见四下无人,自家大门虚掩着,便出去玩耍。不觉来至东街之上,却碰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不想那老者,上来就将他手拉住,叫嚷:“我儿!想死爹爹了!这些年,想煞我也。”接着便是一顿嚎啕,那四下人听得嚎啕,便围了一圈上来观看。

    内中有人便道:“这不是村西石老爹家的儿子嘛?我前几月还曾见他,怎么这几日不见,便换了老爹?这岂不是怪事?”旁有人搭话道:“也许是石老爹,家产尽去,养不起这娃儿,故此将这娃儿卖与他人,也未曾可知。”又有人道:“也许是家业凋零,债主催逼,故此将儿子抵债了,也不尽然。”又有人道:“这老者,看着面生,不像本地人氏,未曾见过。莫不是拍花子的,在此胡搅蛮缠?须得多加小心。”

    众人便七嘴八舌,议论开来。旁有人便问那小少爷石星海:“我记得你是村西头,石员外石老爹家的孩子。是也不是?”那石星海道:“没错,是,我叫石星海,石员外就是我爹。”那人又问:“那这个人是谁?怎么也说是你爹?”那石兴海怒道:“胡说,我爹才死了。我根本就不认得他?”说着就挣扎着,要甩开那老者。哭喊道:“我不玩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众人诧异,大街上公然认亲,这岂不是怪事?况一个老者,一个孩童,各说各话。旁有人便问那老者:“你说这孩子是你儿,可有凭证?”那老者道:“怎么没有凭证?各位乡亲不知,小老儿姓黄,名化。原是这孩子亲父。六年前,生下他后,他母便过世了。我因穷困,来到这大青山脚下集镇。那日在他家门首经过,正好碰得那石老爹出门来。我二人一番攀谈,他知我困顿,又见我儿憨态非常,顿生欢喜。便央求小老儿,将我儿卖与他为子嗣,以续他家香火。小老儿当时困顿,又怕我儿有个是非好歹,恐生变故。故此不得已,便将我儿,卖与那石老爹为子。实是于心不忍,非是小老儿本意,不得已而为之。”接着又是一顿嚎啕。

    那旁人便问道:“那你可曾立有字据?”那老者道:“怎么没有?诸位乡亲,字据见在我怀中。请诸位乡亲一看。”便去怀中取出字据,给那旁人一看。那旁人中有识字的,读道:“字据:异乡人黄化,为一时困顿故,愿将子黄星海,卖与石老爹为子嗣。此子作价白银五十两。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一式两份。某年某月某日,立字人黄化,石老爹。”念罢道:“虽不甚工整,却也是个证见。恐怕这桩事,不好办,不好办。”那石星海顽童性发,哪里管的这许多,只自哭喊道:“放手,放手,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众人正在围观之际,那老仆人石尽忠,已然寻到东街之上。见前面人群聚集,又隐隐听得自家小少爷石兴海哭喊之声,急上前来观看。上得前来看见果是自家小少爷,这才略略宽心。哭喊道:“小少爷!找的老奴好苦!吓煞老奴也!”这旁人就有起哄的道:“莫不是又来了一个认爹的?”

    那老仆人石尽忠听见这话,回道:“胡闹!这是我家小少爷石兴海,我家石员外刚才过世!哪里来的又一个爹?”那旁人有认得是老仆人石尽忠的。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告诉了一番。

    听得这话,那老仆人石尽忠,是脑门嗡嗡乱响。怒道:“你是哪里来的破落户!也敢来我家主人门前认亲。我家小主人,是小老儿亲手伺候的,已然六年有余。当年小老儿在院内,亲见是我家主人屋里抱出,亲耳听得屋内啼哭之声。就连那接生婆子,还是小老儿找来。怎么就蹦出个,胡乱攀扯的人,来此认亲。荒唐!荒唐!简直是荒唐!”说罢,便来抱自家小少爷。那老者黄化,哪里肯放。

    正在拉扯之际,这边石兴海哭喊着:“老石头,快抱我回家!快抱我回家!我不玩了,我不玩了!”这旁人就道:“看来这老石头,果然是他家仆人。这孩子断然没认错人。”那旁人又接道:“这黄化老儿,手中字据,目下是个证见。难办,难办!这可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我等还是草民。”旁人又接道:“既然此事难办!不如同去知县衙门辨个真假!新任的本县知县大老爷,总该有个公断。”

    那旁人又道:“听说新任的知县大老爷,真是个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儿,就称青天大老爷也不为过。据闻断案如神,又两袖清风,正是我等的父母官!我等同去衙门分辨,看此事是真是假!”这一群人便簇拥着两老一小,直往知县衙门而来。

    毕竟不知向后事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