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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刀

    雨打帐篷的声音一直在韩丕白耳边炸裂,他有些不胜其烦,费力的睁开眼,可帐中光线不足,满目暗淡,只得一点如豆的灯光闯进他的视野,那光亮处坐着一个女子,她正握着手绷,手中针线来回跳动,应该是在刺绣着什么。

    韩府的嫡女庶女们从未和韩丕白有过任何牵扯,他身边更是一个婢女也没有,所以他没见过女子这般恬静的刺绣场景。

    他只见过临街的绣娘佝偻着身子给人修补衣物,他们笑脸相迎每个驻足的客人,以卑贱的姿态求活。

    可眼前的女子却是捧着精致的手绷在一块很大的红绫上秀着一小块地方,其他绣好的部分被规整的叠起,看不清她绣的是什么纹样,她坐在光亮里脊背挺直,与绣娘不同,眼前的人是立在云端的人。

    女子显然是听到了韩丕白弄出的响动,她停了手中的针线朝韩丕白这边看了过来。

    女子转头时韩丕白这才将她的容颜看得完整,少女明艳动人的气质里多带了点不会勾人的稚嫩。

    韩丕白的喉咙干痒忍不住咳嗽起来,破碎的气声里只蹦出两个字眼,“伯…仁。”

    女子展颜一笑,说道:“韩将军动手得那般果决,不早就猜到了吗。”

    果然如此,韩丕白看着那张脸,觉得有意思了起来,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那个献计灭申的乾国军师会是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子吧。

    韩丕白撑着身子自己立起了半身,既然要与伯仁相对那他就不会躺着,“你也将我查了个清楚。”

    伯仁没有再接他的话,反而走过去端起了本就放在床头的药,伸手递到了韩丕白面前,“自己能喝?”

    “能。”

    韩丕白下意识伸出左手去接,却立马被疼的皱紧了眉,他的表情压制的很快,一下就恢复了平淡的模样,他换了右手接过。

    伯仁却看向了他伸出的右手,这只手的掌心至掌背有道似是撕裂的疤,它可怖的爬在修长如竹的手上成了白玉之暇,伯仁目光平静的移动至少年的脸上,静静地看着少年喝药。

    汤药递到韩丕白手中还是温热的,这让他有些震惊的抬头,似乎这算是第一次喝到过如此贴人心意的汤药。

    伯仁忍不住问道:“韩将军是左瘪子?”

    苦药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韩丕白不知为何伯仁突然来这一问,随便答到,“这到不是,小时候右手伤了半年只能用左手生活,因此习惯了左手。”

    “哦,原来如此。”

    “那韩将军可有心上人?”

    韩丕白将空了的药碗递还了过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一个刚开战就让三千将士填江的人,手段之残忍,让他不敢不提防这位个想要同他闲聊的少女。

    那刚吞下的药似乎要往上翻涌,韩丕白感觉到胃里翻江倒海,酸涩的苦水立马重新倒入口腔,他实在忍不住要吐时,伯仁拿着痰盂接住了他吐出的汤药,韩丕白因为呕吐带来的刺激双眼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眼尾通红地盯着伯仁,“你想从我这里套出冀军的消息?”

    “这不是你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吗?”

    “呵,那我说的军情你敢信吗?”

    伯仁看着羸弱的少年撑着身子抬头看她,眼色中明显的不善却因为晶莹的泪水还未褪下显出几分倔强,这一身的伤,居然忍得这么好,伯仁有些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明明前几日对他的身体还产生过生理性的厌恶,现在伯仁竟然又觉得这少年有意思了起来,像极了濒危的幼兽会漏出未全的乳牙威慑敌人。

    韩丕白见她笑了,少女的眼中透出他看不懂的情绪,他猜测不出这伯仁到底要如何。

    “或者你可以先说来听听,我可以让你活得更久。”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的嘴可没那么容易撬开。”

    没那么容易撬开?伯仁想这人莫不是不能张嘴吃饭了?有些逆反的递上一杯热水想让他漱口,韩丕白不明所以没有接过,只看着她。

    见他不肯喝伯仁只好解释道:“行了,你不想说便不说吧。”

    韩丕白心中一顿,伯仁的这句话显然出乎他的意料,原本这宁死不从的样子就是他装出来的,只要伯仁对他动刑逼问,他是不介意透漏点冀军的消息出来的,毕竟一个敌军的军师又怎么会真要保他这个刺客不死,现在她说不要军情,韩丕白不信,莫非是有更大的图谋。

    韩丕白开口问道:“不要军情,我对你就没有任何价值,那么你现在要杀我?”

    “价值?谁说你的价值只是冀军的军情了?杀你就更不可能了,我还得要你好好活着呢。”

    “那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

    伯仁见他不用热水索性直接噻到了韩丕白的嘴边,韩丕白只得被迫漱去了嘴中的酸涩。

    伯仁这才满意的接着说道:“我不做什么,只要你回答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只是好奇韩将军为什么会舍命跑来我乾军军营刺杀我,得胜后不回城庆功反而带着伤来刺杀我,你这行为,常人看着都觉得太过怪异了吧。”

    “莫非韩将军来刺杀是假,想投靠我乾国是真?”

    韩丕白将被子攥在手心,力道紧绷得手背苍白让那道横亘起上的疤痕凸显得更加狰狞,“呵,你想太多了,我此生只归属冀国。”

    “可据我所知,你在冀国过得不如何吧。”伯仁不善的打趣道。

    韩丕白转过头淡淡的对上伯仁的眼睛,“是,冀国是待我不如何,可国事与私恨怎能并论,欺我辱我之人我必会杀之,但在此之前冀国不能亡,冀国不像申国可以向他国称奴称俾开门献城,冀国人的骨子里刻着傲气,天生不做他国奴,而我,我弯腰向任何人俯首的同时,也可以做撑起冀国的脊梁!”

    韩丕白说这话时只觉得自己恶心,明明是两唇一碰张口而来的不过心言辞,却打着为国大义这样的口号掩盖着自己的劣性根,听着这种他从前读来觉得甚是恶心的话从自己嘴里吐出来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一样恶心。

    百姓如何,天下如何,都同他这样的人又能有什么干系呢。

    君子之道还是小人之道,他从来就…没得选。

    伯仁听他一番激昂陈词有些一怔,但又觉得好笑,“韩将军还真是……忠国爱民呢。难怪那冀军军营那边传得沸沸扬扬,说你为国刺我,是天下忠勇之人的表率。真是有意思。”

    韩丕白听着少女调笑的语气有些出乎意料,这是他没有料想过的反应,但虚弱的身体却开始因刚刚过激的情绪发着抖,他只得微微挪动着自己的手将其掩盖在被褥里。

    伯仁起身重新拿起手绷开始刺绣,“那韩将军为什么偏偏要杀我呢?我不过是个弱女子,打打杀杀的连把刀都提不起,我又做错了什么?值得韩将军深受重伤也要强撑着来刺杀我。”

    “因为你要灭冀。”

    “灭冀又不是我的旨意,我也是无奈之举。”绣线在伯仁手中上下穿梭,一点点勾勒出了模糊的形状。

    “乾王灭冀只是意图,而你却能成为那把真正灭冀的屠刀。”

    “那我是不是该把这当作韩将军对我的褒奖?”

    这时帐帘突然掀起,胡霜的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胡霜收了油纸伞将其挂在帐口的木架上,又抬手拧了一把衣裙上的雨水,抬头才发现躺在床上的那个少年醒了,一双明亮的黑眸正看着自己。

    胡霜不敢同他对视,转身朝着在刺绣的伯仁低低的说道:“主子,他醒了。”

    “嗯。”

    胡霜本是有事想说,但碍于韩丕白醒了又不知道应不要开口,“我……”

    伯仁见她忸怩就立马知晓她心里所想,说道:“没事,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胡霜微微颔首道了声“是。”又接着说到,“荆水江里的尸泥捞完了。”

    “嗯,那走吧,今日便下葬。”

    伯仁将手中的针线利落的打结收线,拆下手绷后将大块的红绫展开,黄色的绣字开始在红浪中沉浮,字迹清秀又凌厉,直至红绫全部展开韩丕白这才知道伯仁绣是一面铭旌,不是什么闺中女儿喜欢的花鸟虫鱼。

    伯仁对着胡霜吩咐道:“将石锻和草木灰拿上,我们走。”

    “主子。”

    临出门前胡霜还是忍不住唤了一下伯仁。

    伯仁有些不明所以的回头,瞧见这小丫头不时瞟向韩丕白欲有所语的样子让伯仁反应过来胡霜的意思,这才开口说道:“将他放这里吧,我这帐里没有任何军情密报,况且他现在这身体也出不了帐,上次就因他行刺不成,大帅往我这里又添了不少人,别担心。”

    “好。”

    小丫头有些害怕韩丕白,少年的气质阴沉沉的,像常年不见光的角落里长出的怪异东西,让她害怕,见伯仁出了帐胡霜就一刻也不敢和韩丕白多呆,脑海里幻想着那个怪物会突然暴起咬断她的脖子,她吓得立马拿起油纸伞跑出了帐。

    见两人都出了帐,韩丕白就咬起牙打算掀开被子下地,可低头一看这帐内泥泞而他的床边却只放了一双干净整洁鞋,这不是他原来的靴子,是新的。

    看着这双鞋韩丕白又想起那女子出去前说的那番说给他听的话,内心冷笑,这伯仁对他一个不能下床的伤者也防范得很啊。

    韩丕白无奈只能又将身上掀开的被子重新盖上,果然他太心急了,带着重伤来刺杀敌军军师这样的行为太容易引人起疑了,可摆在眼前的机会他不想放过,就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