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河陵县的主人
第二日，辞别了尹清朔，顾西西坐在赶山兽拉的车上，心里犹自翻腾不已。
她出身社稷学宫，那里虽然暗地里也不少暗流涌动，但是表面上仍然保持着中正平和，治学有成之后立刻又来到了东阁，受到内阁次辅韩观象的保护，是以世间事的繁杂龌龊，她很少接触，也就想象不到人为了一己之私能够做出怎样恶心的事来。
断人前程，致使对方三年不得踏入县学，以致白白荒废三年时间，一无所成，在梁国，这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就因为对方不愿躬身入府去当奴才？
就因为对方不愿将学宫赐下的入学资格拱手相让？
真是岂有此理！
这些人连李望道也不如，起码李望道采取的方式是交换，而那些人则是劫掠。
顾西西握紧拳头，又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辽王府的阻挠和迫害，以对方十岁就中了秀才的天资，这六年来，一步一个脚印，三年前通过秋闱，今年再通过殿试，也许就可以和自己一样身处东阁了吧！
赶山兽细长的身体上冒出腾腾白色热气，车轮骨碌碌碾过狭窄石路，将顾西西的思绪重新拉回，伴随着洪稠的一声“到了”，一座宽阔雄城轰隆隆出现在顾西西的眼前。
强烈的山气和水气扑面而来，温湿咸涩，带着一种不容人拒绝的霸道灌入来访者的嘴巴和鼻子，让顾西西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呢喃：“河陵！”
也让她的思绪重新拉回昨夜，洪稠给她的介绍。
河陵，这个周易生长于斯的地方，乃是梁国著名的埋河之地。
历史上，尹河、沙河、澜河、绊马河等知名大河都曾在这里经过，然后，又都在这里消失，徒留下皴裂的干涸河床，横七竖八的僵卧在河陵县内，如同一具具无人问津的残骸。
这些知名大河虽然消失，但是余韵犹存，给河陵县带来了极度丰沛的水运，县域内，触目所及，尽是浩渺烟波，蒸腾水汽。其间，又有一座独山如同楔子挺拔矗立。
河陵县就在这独山之上，得益于这种得天独厚的的地理条件，河陵县的气候和地势地貌以一句“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来形容是再贴切不过。
河陵县内地势参差，平地不多，民居就势而建，多低矮平房，唯独两处高楼拔地而起，一处是供士子们求学问道的瘦山楼，一处是代天子戍边的异姓王侯——辽王汪怀山的府邸辽王府。
汪怀山身为辽王，位高权重，乃是梁国内阁首辅大学士高云松的肱股，不宜远离中枢，是以带着驻家大学士久居京都，河陵县只撇下辽王妃和独子汪宪。
王妃是个能持家的，多年来，一边抚育汪宪，一边勤勤恳恳操持家业，倒是把河陵县的辽王府经营的日益壮大。
大抵读书人都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情怀，人族以文立国，四国境内，不分老幼男女，大大小小都能算是个读书人。是以王妃在将王府经营得风生水起之时，也不忘施恩于乡里，但闻河陵县哪家百姓家中困难，便带着世子宪屡屡施以援手。
王妃雍容高贵，世子宪丰神俊朗，对待被救助之人笑容和煦，温文尔雅，一看就是有教养的，这些年，母子两人倒是给辽王府攒下不少好名声，甚至梁国京都也有耳闻。
内阁首辅大学士高云松在梁国推崇礼制，闻言喜悦，上奏世宗陛下，还帮辽王汪怀山争取了个“治家有方”的美誉。
然而，实际上，世子宪却是个心性残暴、骄奢淫逸之人。对周易的欺凌殴打且不说，辽王府但凡有些姿色的侍女，暗中被他侮辱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王府之外的，更是无法计算。要知道他的年龄和周易相仿，开始行此之事的年纪，堪堪过十而已，而且此人还有一个怪癖，那就是每侮辱一人，便在书房中挂一白绫，他王府士子的身份，书房占地几近一亩，十分宽大，但是如今，白绫已经将将的把书房填满。
除去好色，世子宪性喜豢养毒虫猛兽，有所爱好倒是不打紧，要命的是，这世子宪不知从哪听来的邪恶法子，为了个那些毒虫猛兽增长灵性，前两年开始偷偷摸摸的以人喂食。好巧不巧，周易就曾亲眼见到一名童生士子白日里得罪了世子宪，晚上就被投了河，他的家人擂响登闻鼓喊冤，县令没见到，自己先被打了个半死，之后典史带人装模作样查了一番，得了个意外坠河的结论，将事情稀里糊涂粉饰了过去。
而那名被失足坠河的童生连尸体也没能保住，世子宪借口那童生家人污蔑自己，明目张胆带着人强抢了回去，转身就喂了猛兽。
毒虫猛兽虽毒，却毒不过世子宪。
也正是这一瞥让周易遭了罪。
周易在河陵县是公认的才名，不光是县城里其他妇人教育孩子时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也经常被王妃拿来与世子宪作比较，因此，心胸狭窄的世子宪本就对周易这个同龄人怨恨在心。
只是，周易才名太盛，平日又安分守己，世子宪想要报复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这次，自己恶事被周易撞破，担心他到处乱说，便提前发动，以周易养父宋七是辽王府的包衣奴才为理由，强迫周易入府为奴。周易自恃有功名在身，加上志向远大，自然不愿，世子宪便吩咐府中西席去找河陵县原来的学政姚安东，指使他编织了一个勾结大原寇的罪名，将周易割了学籍和功名，逐出县学。
这件事，洪稠说吕青辰也明确表达过态度，但是奈何辽王府牢牢把握河陵县各项大权，吕青辰说了等于白说。
是以，周易这些年便一直辍学在家，辍学之后，可以说是一生前程尽断他开始深居简出，除了去望江楼翻书，便只与河陵县的一个打铁匠来往。
这一看，就是三年多的时间。
顾西西眼前浮现一个孑然一身的孤单影子，下意识问：“他都看的什么书？”
洪稠说：“都是一些人族历史和人物传记，后来还读了一些地理志，他说，人族的历史是一部部英雄的历史组成的鸿篇大论，有的英雄出身高贵，有的英雄起于微末，他想看看他们在泥淖中是怎么挣扎的。”
泥淖这个词，突兀的戳中了顾西西的心脏。
她出身社稷学宫，那里虽然暗地里也不少暗流涌动，但是表面上仍然保持着中正平和，治学有成之后立刻又来到了东阁，受到内阁次辅韩观象的保护，是以世间事的繁杂龌龊，她很少接触，也就想象不到人为了一己之私能够做出怎样恶心的事来。
断人前程，致使对方三年不得踏入县学，以致白白荒废三年时间，一无所成，在梁国，这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就因为对方不愿躬身入府去当奴才？
就因为对方不愿将学宫赐下的入学资格拱手相让？
真是岂有此理！
这些人连李望道也不如，起码李望道采取的方式是交换，而那些人则是劫掠。
顾西西握紧拳头，又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辽王府的阻挠和迫害，以对方十岁就中了秀才的天资，这六年来，一步一个脚印，三年前通过秋闱，今年再通过殿试，也许就可以和自己一样身处东阁了吧！
赶山兽细长的身体上冒出腾腾白色热气，车轮骨碌碌碾过狭窄石路，将顾西西的思绪重新拉回，伴随着洪稠的一声“到了”，一座宽阔雄城轰隆隆出现在顾西西的眼前。
强烈的山气和水气扑面而来，温湿咸涩，带着一种不容人拒绝的霸道灌入来访者的嘴巴和鼻子，让顾西西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呢喃：“河陵！”
也让她的思绪重新拉回昨夜，洪稠给她的介绍。
河陵，这个周易生长于斯的地方，乃是梁国著名的埋河之地。
历史上，尹河、沙河、澜河、绊马河等知名大河都曾在这里经过，然后，又都在这里消失，徒留下皴裂的干涸河床，横七竖八的僵卧在河陵县内，如同一具具无人问津的残骸。
这些知名大河虽然消失，但是余韵犹存，给河陵县带来了极度丰沛的水运，县域内，触目所及，尽是浩渺烟波，蒸腾水汽。其间，又有一座独山如同楔子挺拔矗立。
河陵县就在这独山之上，得益于这种得天独厚的的地理条件，河陵县的气候和地势地貌以一句“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来形容是再贴切不过。
河陵县内地势参差，平地不多，民居就势而建，多低矮平房，唯独两处高楼拔地而起，一处是供士子们求学问道的瘦山楼，一处是代天子戍边的异姓王侯——辽王汪怀山的府邸辽王府。
汪怀山身为辽王，位高权重，乃是梁国内阁首辅大学士高云松的肱股，不宜远离中枢，是以带着驻家大学士久居京都，河陵县只撇下辽王妃和独子汪宪。
王妃是个能持家的，多年来，一边抚育汪宪，一边勤勤恳恳操持家业，倒是把河陵县的辽王府经营的日益壮大。
大抵读书人都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情怀，人族以文立国，四国境内，不分老幼男女，大大小小都能算是个读书人。是以王妃在将王府经营得风生水起之时，也不忘施恩于乡里，但闻河陵县哪家百姓家中困难，便带着世子宪屡屡施以援手。
王妃雍容高贵，世子宪丰神俊朗，对待被救助之人笑容和煦，温文尔雅，一看就是有教养的，这些年，母子两人倒是给辽王府攒下不少好名声，甚至梁国京都也有耳闻。
内阁首辅大学士高云松在梁国推崇礼制，闻言喜悦，上奏世宗陛下，还帮辽王汪怀山争取了个“治家有方”的美誉。
然而，实际上，世子宪却是个心性残暴、骄奢淫逸之人。对周易的欺凌殴打且不说，辽王府但凡有些姿色的侍女，暗中被他侮辱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王府之外的，更是无法计算。要知道他的年龄和周易相仿，开始行此之事的年纪，堪堪过十而已，而且此人还有一个怪癖，那就是每侮辱一人，便在书房中挂一白绫，他王府士子的身份，书房占地几近一亩，十分宽大，但是如今，白绫已经将将的把书房填满。
除去好色，世子宪性喜豢养毒虫猛兽，有所爱好倒是不打紧，要命的是，这世子宪不知从哪听来的邪恶法子，为了个那些毒虫猛兽增长灵性，前两年开始偷偷摸摸的以人喂食。好巧不巧，周易就曾亲眼见到一名童生士子白日里得罪了世子宪，晚上就被投了河，他的家人擂响登闻鼓喊冤，县令没见到，自己先被打了个半死，之后典史带人装模作样查了一番，得了个意外坠河的结论，将事情稀里糊涂粉饰了过去。
而那名被失足坠河的童生连尸体也没能保住，世子宪借口那童生家人污蔑自己，明目张胆带着人强抢了回去，转身就喂了猛兽。
毒虫猛兽虽毒，却毒不过世子宪。
也正是这一瞥让周易遭了罪。
周易在河陵县是公认的才名，不光是县城里其他妇人教育孩子时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也经常被王妃拿来与世子宪作比较，因此，心胸狭窄的世子宪本就对周易这个同龄人怨恨在心。
只是，周易才名太盛，平日又安分守己，世子宪想要报复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这次，自己恶事被周易撞破，担心他到处乱说，便提前发动，以周易养父宋七是辽王府的包衣奴才为理由，强迫周易入府为奴。周易自恃有功名在身，加上志向远大，自然不愿，世子宪便吩咐府中西席去找河陵县原来的学政姚安东，指使他编织了一个勾结大原寇的罪名，将周易割了学籍和功名，逐出县学。
这件事，洪稠说吕青辰也明确表达过态度，但是奈何辽王府牢牢把握河陵县各项大权，吕青辰说了等于白说。
是以，周易这些年便一直辍学在家，辍学之后，可以说是一生前程尽断他开始深居简出，除了去望江楼翻书，便只与河陵县的一个打铁匠来往。
这一看，就是三年多的时间。
顾西西眼前浮现一个孑然一身的孤单影子，下意识问：“他都看的什么书？”
洪稠说：“都是一些人族历史和人物传记，后来还读了一些地理志，他说，人族的历史是一部部英雄的历史组成的鸿篇大论，有的英雄出身高贵，有的英雄起于微末，他想看看他们在泥淖中是怎么挣扎的。”
泥淖这个词，突兀的戳中了顾西西的心脏。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