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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何以迎春

    这座小镇的季节,应是在浓夏时分。

    走出陋巷,阚坷摸了摸衣兜,发现兜里还有些银子,便带着小女孩去了开设在路旁的铺子,点了两份面足肉多的牛肉面。小女孩嗅到了饭香,这才转过头,这些时日每天以干饼、菜叶和河水撑过来的小女孩咽了咽口水。

    阚坷笑着从桌上竹筒里拿出一副筷子,递给小女孩。由于小女孩年纪还小,哪怕坐在板凳上,依旧是桌比人高的场景,阚坷只好抱着小女孩,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饭都到了脸前了,小女孩也不再害怕,拿着筷子,捧着碗沿便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阚坷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还是轻轻的顺了顺小女孩的后背,免得噎着了。

    一碗面很快就下了肚,连面汤都给喝的一干二净,看捧着空碗一动不动的小女孩,阚坷将另外一碗也送到了她的面前,笑着让她全吃了。

    坐在邻桌板凳上歇息的店小二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说了句饿死鬼投胎。

    阚坷听到后笑了笑,朝店小二要了碗清水,原本想要再要一壶酒水,只是他想到自己腰间还挂着一个酒葫芦,便只要了一碗清水。阚坷摘下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取下瓶塞喝了口,还是那么辣。

    他现在有些恍惚,不知自己到底是身在梦境之中,还是在梦中梦里。

    店小二将一碗清水搁放在桌上,阚坷都还来不及询问什么,就去别桌招呼客人去了。

    小女孩喝了口清水,嗦着面足肉多的牛肉面,但咀嚼的时候还是会抬起头,警惕的看着四周。

    阚坷在身后问道:“要不再来一碗?”

    孩子本就小,肚子也塞不下多少食物,这牛肉面更是足的很,小女孩此时已是十一分饱,她没出声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阚坷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没回话,阚坷便换了个问题,“你在这多少年了?”

    喝了口面汤的小女孩咽下喉咙的食物,伸出右手的黝黑手指,食指弯曲,是七年。

    阚坷哦了一声,喝了口酒水,忍不住又问道:“那你多大?”

    小女孩收回食指,伸出了大拇指,阚坷一惊,但也没再问什么,沉默片刻,忍不住说道:“你好厉害。”

    吃完了饭,阚坷便带着小姑娘找了处河边,清洗了脸上的血迹,又去买身新衣服,换掉了那一身还不如乞丐的衣裳,随后,阚坷便如同是无头苍蝇一般,不知去哪儿。最后还是小女孩看出了他的窘态,便带着他去了自己的地盘。

    小镇很大,许多略显偏僻的地带,房屋大多都已经荒废,杂草丛生。许多老宅不是院墙塌了,就是房顶破了个大洞。

    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正走在一个少年前面,吃着糖葫芦穿着新衣裳的小女孩蹦蹦跳跳,有些开心。

    穿过小巷,走过常年无人踩踏,杂草覆盖的小路,穿过密密麻麻的草丛,终于走到了一处院墙破了个洞的老宅,洞口不大,被杂草掩盖,若非小女孩指路,怕是很难寻找。小女孩先钻了进去,阚坷看了看洞口的大小,还是打消了钻洞的打算,他跃上墙头,跳进院里。

    小女孩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点了点头,厉害。

    阚坷笑了笑,这才环顾一番四周。

    院落虽然显得荒凉,却并非是杂草丛生的场景,在院子的一个角落,堆积着本该扎根在院里的杂草,应该是小女孩将此处作为了住处,把院子的杂草都清扫到了角落。一个破旧的太师椅,几个高低不一的小板凳,除了这些,也别无他物了。

    小女孩站在院子里吃着糖葫芦,阚坷四处看了看,走进屋子,有一个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四方桌,上面搁放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纸鸢,还有许多笔直的木棍以及许多长相奇特或是颜色各异的石块。阚坷轻轻拿起纸鸢看了看,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观摩。

    在他还只是个孩子时,也曾远远的躲在树后,看着小镇同龄人开心的放着纸鸢。因为爹娘和妹妹的缘故,再加上小镇里一些人的神怪言论,就导致小镇许多同龄人不乐意跟他玩耍。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并不会钓鱼,大多时候都是去山上采摘草药的时候,顺便采一些野菜充饥,遇到那些同龄人会想要融入其中,跟着他们一起玩耍,但总是会被排挤。最开始他还会很伤心,后来也就不伤心了,因为要经常在山里待着。

    后来大多时候进山深了,赶不上回家,他便会找那些尤为高大的树木,爬上枝头,背靠着背篓,吃着野菜或是一些对身体无害常见的草药,看着天上的繁星浅浅睡去。

    走出屋门,小女孩坐在那个破旧的太师椅上,正对付着手里的一串糖葫芦,看到阚坷出来,便用力轻了些。

    阚坷看的出来,小女孩其实是个性子活泼的,可能是出于某种顾虑,也可能是孤寂太久,性子就慢慢的隐藏了起来。阚坷找了个还算完整的小板凳坐了下来,已经进入暮色的天色,已经有些家伙冒出了头,闪烁着光芒,向人间展示着自己。

    阚坷看着天上的星星,笑道:“好像米粒啊。”

    一样抬起头看着星星的小女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阚坷有些百无聊赖,便一次次的抬起酒葫芦,喝着里面的辛辣酒水。

    那个吃着最后一颗糖葫芦的小女孩看了眼阚坷,挠了挠脸,试探性的说道:“可以给我喝一口吗?”

    阚坷想了想,还是递了过去,只是说道:“抿一口就好了,这酒辣的很,我都要遭不住。”

    小女孩笑了笑,接过手,就是猛灌了一口,阚坷赶忙起身把酒壶拿了过来,小姑娘两腮鼓鼓的,阚坷看的好笑又好气。本以为小女孩会受不住辣而吐出来,但他没想到,小女孩竟全给咽下了肚子。

    阚坷有些无奈,伸出大拇指。

    小女孩哼哼笑了笑,天色暗的很快,小女孩看着愈发明亮的月亮,说道:“谢谢你。”

    她的喉咙有些沙哑,吐字也并不如何清晰,但独属于孩子的那种稚嫩嗓音,阚坷听入耳中,有些开心。

    小女孩后仰,背靠着椅背,继续说道:“我经常会做梦,好奇怪的梦。”说到这,她停下了话头,挠了挠头,回答了早些时候阚坷问的那个问题,“阿爹阿娘和哥哥都不要我了,所以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

    阚坷默然,随即说道:“我的名字叫做阚坷,一门一敢的阚,一土一可的坷。”

    小女孩装作自己知道点了点头,“我叫做迎春,迎春花的迎春。”

    阚坷身躯一震,故作镇定,问道:“你自己起的吗?”

    小女孩并未回答,她跳下太师椅,拽着阚坷走进了屋子。

    两人躺在干草上,阚坷有些忍俊不禁,难不成是怕自己跑了?

    早先阚坷带着小女孩去河边清洗过,虽然血迹已经没有了,但那种殴打带来的淤青和酸痛还在,可小女孩好像习惯了,阚坷也就没说什么。

    小女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侧躺着,枕在自己的右手上,说道:“不是我自己起的哦,是睡觉的时候有人经常这样喊我,他还会与我说别怕,有他在。”

    阚坷双手抱着后脑勺,抿着嘴,咬紧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