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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辱门风

    田氏又道:“文瀚姐姐儿时的衣物还有几件好的。若是你不舍你这妹妹穿旧的,明日去我那挑些她喜欢的布料,我给她做便是。我往日常给人做衣衫,手艺虽不能说绝顶的出挑,但也拿得出去。”

    随后田氏将钱袋塞回沈白手中,“你与文瀚情同手足,婶婶又是开布行的,不急着用你这几个钱,你先紧着买些好的吃食给你这妹妹将养身子要紧。放心,不白给你,我先给你记账就是了。”

    听闻此语,沈白也不扭捏,当下确实是先给她养好身体要紧,遂收回钱袋谢过田氏。

    沈余丰早已出门,田氏走后,家中只有沈白与温吟菱二人,沈白道:“你好生歇着,我来收拾屋子。待会会有些杂乱,你且忍耐一下。若是觉得闷燥,就去院子里透透气。”

    “无妨,我帮沈哥哥一起收拾。”

    “大可不必。且不说你还病着,暂时就身上这一身婶婶拿来的干净衣服,若是脏了也无换洗的。这些许小活我自己来就好。”

    这沈白不过十六上下的年纪,说话却如此老成,总是教人无法反驳。也罢,自己从未动手收拾过什么,真若上前帮忙说不定是添乱。索性来到院中坐着歇歇。

    田婶婶家住东街布行,离这不远,那这宅子应该也是地处市街。这宅院不大,均是砖瓦建造。四方庭院中一侧被开垦出一片小菜园,虽无花草,可青菜、辣椒等蔬菜一排排整齐的立在里头,纵横规整,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左不过东西北三间屋子加一个小厨房,自己刚刚睡的房间是沈白的,坐北朝南阳光通透,他现在搬去冬凉夏暖的西侧小屋,温吟菱心里很过意不去。

    在看这沈白年纪不大,收拾屋子,不仅有条不紊,还如行云流水一般。温吟菱出身武将世家,看得出他举手投足间带着常年习武的力道。更难得的是还俊朗稳重,全无少年的锐气与浮躁。

    光看他这姿容就觉得是一种享受,以后与这人相处,想来也不赖。

    沈白先将书籍从柜上一摞一摞的搬至院中,随后动手搬移书柜。温吟菱上前帮他理着地上的书籍,最上层放着一本《郊祀志》的手抄本,随手翻阅,注意到书中祭祖重器中被勾画出一个宗字,一旁校注“避帝讳“。细查此书,整编为崇景帝二十八年末,永乐元年初。

    此”宗“同”琮“,那永乐帝便是元琮了。如此说来,元琮这家伙在自己死后一年即位,如今已经即位九年,而自己竟死了整整十年。

    这太过诡异,若说是死后魂魄不安,未入地府,误打误撞投身于这躯体倒还好说。可这十年后自己回魂是怎么个说法?自己究竟是人是鬼?想及此处,只觉得双腿虚软,后背发凉。

    沈白看着蹲在地上发呆,脸色青白的温吟菱,赶紧上前搀扶她。“怎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温吟菱回过神来,强笑道:“无事,无事,蹲久了,有些头昏。”

    “快到院中坐着缓缓。”

    温吟菱借着沈白的力道行至院中木凳上坐下,此时正值夏末,已是日暮的光景,太阳的余晖照在身上仍有温热之感。不怕太阳,掐一下也会疼,想来自己定不是鬼。那这一切作何解释?

    沈白将涮洗干净的杯子倒上温热适宜的茶水,放入温吟菱手中。搬来另一个木凳在她前坐下。郑正其事道:“我与我爹救你绝不是图你有什么回报。曾前之事想不起什么也不打紧,先将身子养好。你若是想起家中还有人可去投奔,我定会送你回去。你若是想不起,便安心在这住下。”

    温吟菱垂目细听,却无言语,沈白又道:“既然救了你,便有责任护你周全。我们虽不是富庶人家,顾你一人温饱也不是问题。你且放宽了心就是。”

    面前之人说话明畅干脆,不轻不重,叫人由衷的心安。杯中的暖意在掌心蔓延开来。

    “吟菱......”

    沈白微有不解,温吟菱捡起脚边一节枯枝,在地上写下”吟菱“二字。自己已死十年,有个女孩重名的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继续道:“我依稀记得这是我名字,不过其余的概不记得了。”

    沈白看着地上的字,虽写在浮土之上,仍能看出其笔法古朴肃穆,体态自然,是标准的簪花小楷。看着眼前才十多岁的女孩,能写出这种字体,定是精心教养的大家闺秀。他没有多问,她既然说了其余概不记得,即便想起也是不想多说,自己只需好好待她,其余以后慢慢再究。

    “吟菱。甚好,以后咱们就以兄妹相处。我原在家行六,底下的弟妹都唤我六哥,你便也如此唤我吧。”

    “嗯,六哥。”

    “我先去收拾屋子,你好好坐着别再伸手了。”

    看着眼前的沈白不由得想起元琮那个恶棍。打从她断了奶,就以未来太子妃要与太子自幼培养感情为由,被接到宫里与他相伴。他俩说是金玉良缘,实则是冤家路窄。说是青梅竹马,实则是鸡飞狗跳。

    那恶棍偏爱斗鸡走狗,纨绔不堪,总仗着太子的身份与未来夫君的架子对自己呼来喝去,而今想来仍觉得咬牙切齿。

    圣上病重时,父兄拥兵推立襄王即位,在西北起兵谋反,兵败之后,温氏一族被剿灭个干净。只留她一人于世,这皇室与温氏的联姻已毫无意义。她被困在宫中等待圣上最终的裁决。没想到多日后等来了元琮,他轻飘飘的说了句,“孤虽然看不上你,不过看你可怜,仍会娶你。”

    笑话,将门之女,哪里需要他这恶棍可怜。与其以后日日被他戏耍磋磨,不如慷慨赴死来的痛快。

    那几日她细翻古书,终是确定下来鸩毒乃是天下至毒之物,口唇只要沾染一点,便是神医在世也无力回天。在宫中筹备她与元琮婚礼时对她的监禁有所放松,她终于找到机会,费了好大的劲弄到这毒。本就抱着万不可被太医救回的打算,满满一杯,豪饮而下。

    古书诚不欺人,腹中刹时剧痛无比,不过两三瞬便气息意识全无。周围侍者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想来,她一点都不后悔。父兄敢起兵谋反,罪名虽然不大好,但是也算胆识过人。自己敢饮鸩赴死,也算勇猛非凡,不辱门风。待元琮那恶棍看到她的尸身定不敢再小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