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荒诞之言
自祖父去世，沈家被削爵抄家以来，他时刻谨记大济苍生，安定天下的祖训，一心扑在登科入仕上，盼着能够早一日施展自己的一腔男儿报负。除此之外，于此生再未作他想。不曾想，竟会遇到这般人儿。
其实他昨日已探明了张秉义的意思，他只想举荐一位于他在朝中有利的学子去云泉寺进学。这次即便自己得了青州户籍，名额也未必会落到自己头上。老师接到他的户籍文书时，惊愕之余又交待他耐心等上两日，这名额怕是十有八九是人选已定。
罢了，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可照顾好妻儿老小也是每个男子必要的责任。若是此次不成，就先带她回安庆老家安顿，其他的日后在徐徐图之。
沈白心中枝蔓扎根落定，他本又是个杀伐果断之人，认定了这是命中注定的天赐姻缘，此生定要将她养于已翁之中。
温吟菱想到昨日在沈白书中看到的文章，想直接问他平阳之乱的事却又怕过于唐突，便旁敲侧击的先将话题引入仕途，道：“六哥，我昨日在你书房中看了你写的那篇治政文章，写得颇好。若是以此应考，定能进前三甲。天下好的书院那么多，何必大费周章的一定要去云泉寺呢？”
沈白未想瞒她，道：“我是罪臣之后，科考即便中榜也难得重用。云泉寺主持慧空大师身为当代儒学宗师，曾任职国子监多年，现如今的朝堂官员多半是他的弟子不说，便是圣上也得过他的教诲。我若想摆脱家世所累，得他的赏识与举荐便是最便捷之路。”
见温吟菱听后若有所思，沈白继续道：“你放心，即便入不了仕途，我在安庆老家也还有些祖产，此生定不会亏待与你。”
温吟菱并未细听他此话中深意，只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想着接下来怎么自然而然的把话题绕到父兄的事上去。
沈白忧心她在顾虑自己罪臣之后的身份，忙道：“我虽是罪臣之后，但得圣上赦免，早便是清白之身。你......勿需顾虑什么的。”
“哦？圣上竟还能赦免罪臣之后？”
沈白道：“我沈家当初并未无什么错，被削爵抄家实乃被世家的门庭所累。亏得圣上圣明，登基后大赦天下，其中有一项便是赦免当初因矫枉过正而受牵连之人。”
温吟菱不屑道：“新帝登基首要的便是收买人心，他不过是动动嘴说，由内侍听写几个小恩小惠的政令颁布出去，哪里就配得上圣明二字？”
“平阳一战后，虽皇权一统，再无内乱，却也让大端伤了元气。圣上登基以来，一直励精图治。对外以雷霆手段驻防攘夷。对内轻徭薄赋，爱民厚生。如今的大端政治清明，国力日盛，确实离不开圣上的苦心经营。”
温吟菱道：“如此说来，元琮那厮竟还是个治世明君？”
沈白一惊，环顾四周幸得没人听见。“直呼圣上名讳是大不敬之罪，以后可莫要在人前这样说。”
温吟菱不以为意道：“你远离京都，不知内情。我听说那厮在为太子时，专会斗鸡走狗，不可一世，堪称大端第一纨绔。你口中的治世明君，兴许只是个欺世盗名之徒罢了。”
沈白眉目轻扬，定睛看了看温吟菱，道：“你似乎对圣上颇有芥蒂。”
温吟菱自觉失言，忙圆道：“我与他何来芥蒂？不过是听一些人口相传的圣上轶事，据实猜测罢了。”
沈白失笑道：“你是因圣上与那温家嫡女的民间流言而对圣上有成见吧。说来，那温家嫡女的名字倒是与你一样，都叫吟菱。有此缘分，倒也不怪你对圣上有偏见。”
温吟菱心口一悬，转念又平复下来。前世的温吟菱若是活着也得二十有六了，自己如今年龄容貌全然对不上，沈白自然不会多想什么。
沈白看着茶炉中的炭火，惋惜道：“圣上与那温家小姐确实可惜。若是当初二人顺利成婚，兴许先帝与温家有机会可化干戈为玉帛，后来的平阳之乱便可避免。”
温吟菱登时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如此说来，确实是元琮骗了自己。自己死时，父兄还未兵败，温家还没有被屠族。为什么？那家伙为什么要骗她？她若是知道父兄未死，那场婚礼能阻止一切，又岂会做出饮鸩自尽的蠢事！
若是他没有骗她，她不会死，父兄也不会死，数十万温家军性命就不会葬送在平阳......
心脏犹如雷击，阵阵痉挛，全身都忍不住瑟瑟发抖。滔天的愤怒与悔恨袭来，温吟菱恨的不得了。恐沈白看出自己异样，努力镇定起身走到菜园前背对着沈白站着。缓慢而痉挛的呼出一口气，道：“那温家小姐确实忒憨蠢了。”
沈白为温吟菱煮茶，仔细看弄着炉上的炭火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接着道：“她应是情非得已吧。她与圣上青梅竹马，又两情相悦，可温将军恐她阻碍温氏谋权大业，竟修书让亲生女儿自裁。两难之下，她选择遵从父命罢了。”
温吟菱气的连连冷笑，双拳不由得紧握，烫伤的水泡破裂开来，血水自指缝溢出，却全然不知。她与那厮何来的青梅竹马？何来的两情相悦？
“呵呵，我倒是不知，那温家小姐竟是被她亲生父亲逼死的？”
沈白道：“民间流传多是说温家小姐是因不堪面对太子与母族对峙的两难局面才自尽的。不过崇明殿的官员口中皆说是温将军修书逼女自裁的。我当时年幼，虽未亲身经历那场血雨腥风，但是当时我祖父叔伯们还在朝堂任职，这消息应是错不了的。
那温家小姐死后，圣上悲伤欲绝，疯魔了一般，终日抱着她的尸身，不吃不喝，不问世事。宣景帝见他如此为情所累，觉得他难堪重任，便有意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幸好在废太子诏书颁发的前一日，圣上被国舅请到的高人指点，才回复心智，并主动上书宣景帝请求亲自领兵去平阳平叛，而后凯旋而归，宣景帝的废太子之心这才作罢。
圣上为太子时虽为情所困过，不过从他登基以来的政绩来看，确实称得上治世仁君。”
温吟菱双眼含泪，气急反笑，以袖掩面，笑的不能自己。终日抱着她的尸身不吃不喝？呵呵，那厮怕是载歌载舞的欢送她差不多。这恶棍，明明是他诓哄她自尽，明明是他带兵灭了温家数十万英灵。最后竟污蔑父亲将她逼死，还要编造出这些荒诞之言，在世人面前把自己美化为深情帝王，当真是厚颜无耻，无耻之极！此生重活一世，定要手刃了这败德辱行，欺世盗名的狗东西！
其实他昨日已探明了张秉义的意思，他只想举荐一位于他在朝中有利的学子去云泉寺进学。这次即便自己得了青州户籍，名额也未必会落到自己头上。老师接到他的户籍文书时，惊愕之余又交待他耐心等上两日，这名额怕是十有八九是人选已定。
罢了，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可照顾好妻儿老小也是每个男子必要的责任。若是此次不成，就先带她回安庆老家安顿，其他的日后在徐徐图之。
沈白心中枝蔓扎根落定，他本又是个杀伐果断之人，认定了这是命中注定的天赐姻缘，此生定要将她养于已翁之中。
温吟菱想到昨日在沈白书中看到的文章，想直接问他平阳之乱的事却又怕过于唐突，便旁敲侧击的先将话题引入仕途，道：“六哥，我昨日在你书房中看了你写的那篇治政文章，写得颇好。若是以此应考，定能进前三甲。天下好的书院那么多，何必大费周章的一定要去云泉寺呢？”
沈白未想瞒她，道：“我是罪臣之后，科考即便中榜也难得重用。云泉寺主持慧空大师身为当代儒学宗师，曾任职国子监多年，现如今的朝堂官员多半是他的弟子不说，便是圣上也得过他的教诲。我若想摆脱家世所累，得他的赏识与举荐便是最便捷之路。”
见温吟菱听后若有所思，沈白继续道：“你放心，即便入不了仕途，我在安庆老家也还有些祖产，此生定不会亏待与你。”
温吟菱并未细听他此话中深意，只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想着接下来怎么自然而然的把话题绕到父兄的事上去。
沈白忧心她在顾虑自己罪臣之后的身份，忙道：“我虽是罪臣之后，但得圣上赦免，早便是清白之身。你......勿需顾虑什么的。”
“哦？圣上竟还能赦免罪臣之后？”
沈白道：“我沈家当初并未无什么错，被削爵抄家实乃被世家的门庭所累。亏得圣上圣明，登基后大赦天下，其中有一项便是赦免当初因矫枉过正而受牵连之人。”
温吟菱不屑道：“新帝登基首要的便是收买人心，他不过是动动嘴说，由内侍听写几个小恩小惠的政令颁布出去，哪里就配得上圣明二字？”
“平阳一战后，虽皇权一统，再无内乱，却也让大端伤了元气。圣上登基以来，一直励精图治。对外以雷霆手段驻防攘夷。对内轻徭薄赋，爱民厚生。如今的大端政治清明，国力日盛，确实离不开圣上的苦心经营。”
温吟菱道：“如此说来，元琮那厮竟还是个治世明君？”
沈白一惊，环顾四周幸得没人听见。“直呼圣上名讳是大不敬之罪，以后可莫要在人前这样说。”
温吟菱不以为意道：“你远离京都，不知内情。我听说那厮在为太子时，专会斗鸡走狗，不可一世，堪称大端第一纨绔。你口中的治世明君，兴许只是个欺世盗名之徒罢了。”
沈白眉目轻扬，定睛看了看温吟菱，道：“你似乎对圣上颇有芥蒂。”
温吟菱自觉失言，忙圆道：“我与他何来芥蒂？不过是听一些人口相传的圣上轶事，据实猜测罢了。”
沈白失笑道：“你是因圣上与那温家嫡女的民间流言而对圣上有成见吧。说来，那温家嫡女的名字倒是与你一样，都叫吟菱。有此缘分，倒也不怪你对圣上有偏见。”
温吟菱心口一悬，转念又平复下来。前世的温吟菱若是活着也得二十有六了，自己如今年龄容貌全然对不上，沈白自然不会多想什么。
沈白看着茶炉中的炭火，惋惜道：“圣上与那温家小姐确实可惜。若是当初二人顺利成婚，兴许先帝与温家有机会可化干戈为玉帛，后来的平阳之乱便可避免。”
温吟菱登时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如此说来，确实是元琮骗了自己。自己死时，父兄还未兵败，温家还没有被屠族。为什么？那家伙为什么要骗她？她若是知道父兄未死，那场婚礼能阻止一切，又岂会做出饮鸩自尽的蠢事！
若是他没有骗她，她不会死，父兄也不会死，数十万温家军性命就不会葬送在平阳......
心脏犹如雷击，阵阵痉挛，全身都忍不住瑟瑟发抖。滔天的愤怒与悔恨袭来，温吟菱恨的不得了。恐沈白看出自己异样，努力镇定起身走到菜园前背对着沈白站着。缓慢而痉挛的呼出一口气，道：“那温家小姐确实忒憨蠢了。”
沈白为温吟菱煮茶，仔细看弄着炉上的炭火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接着道：“她应是情非得已吧。她与圣上青梅竹马，又两情相悦，可温将军恐她阻碍温氏谋权大业，竟修书让亲生女儿自裁。两难之下，她选择遵从父命罢了。”
温吟菱气的连连冷笑，双拳不由得紧握，烫伤的水泡破裂开来，血水自指缝溢出，却全然不知。她与那厮何来的青梅竹马？何来的两情相悦？
“呵呵，我倒是不知，那温家小姐竟是被她亲生父亲逼死的？”
沈白道：“民间流传多是说温家小姐是因不堪面对太子与母族对峙的两难局面才自尽的。不过崇明殿的官员口中皆说是温将军修书逼女自裁的。我当时年幼，虽未亲身经历那场血雨腥风，但是当时我祖父叔伯们还在朝堂任职，这消息应是错不了的。
那温家小姐死后，圣上悲伤欲绝，疯魔了一般，终日抱着她的尸身，不吃不喝，不问世事。宣景帝见他如此为情所累，觉得他难堪重任，便有意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幸好在废太子诏书颁发的前一日，圣上被国舅请到的高人指点，才回复心智，并主动上书宣景帝请求亲自领兵去平阳平叛，而后凯旋而归，宣景帝的废太子之心这才作罢。
圣上为太子时虽为情所困过，不过从他登基以来的政绩来看，确实称得上治世仁君。”
温吟菱双眼含泪，气急反笑，以袖掩面，笑的不能自己。终日抱着她的尸身不吃不喝？呵呵，那厮怕是载歌载舞的欢送她差不多。这恶棍，明明是他诓哄她自尽，明明是他带兵灭了温家数十万英灵。最后竟污蔑父亲将她逼死，还要编造出这些荒诞之言，在世人面前把自己美化为深情帝王，当真是厚颜无耻，无耻之极！此生重活一世，定要手刃了这败德辱行，欺世盗名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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