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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权公落泪

    “阳儿,你闯了大祸了,你可知道?”

    符韵阳面对着自己前面的一人,嘴角轻微的颤抖,他手中长剑就这样被定格在虚空之上,任手掌上血流滑落。

    他的样子有些滑稽。

    他的剑是被一只苍老的大手仅凭两根手指就夹住的,甚至他可以清楚的看到,眼前的这人,没有动用任何花俏的零术,只是但凭着零力接住了他的一剑。

    符韵阳简直不敢抬头,可是他的剑却是想抽却抽不回来,所以,他干脆一把丢下了武器,退了回去。

    而他刚刚后退一步,就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上有一丝冰凉,原来,是两柄长枪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符韵阳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他偏偏现在已经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脑袋,道:“叔父。”

    符元士那面容冰冷,像是不化寒冰一样,威严的气质从他的身遭不自觉的流淌出来,但是,符韵阳可以感觉到的是,符元士已经生气了,甚至可以用发怒来形容。

    砰!

    一声脆响。

    那柄长剑落在了地上。

    符元士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怒火,一下把战刀扔了出去。

    他气的胡须颤动,那双如猎鹰一样的眼睛直盯着符韵阳,把后者盯得一阵发毛。

    “我告诉过你多少回?一个战士最不能丢掉的就是他的武器,武器是一个冥士的灵魂!”

    符元士的声音有了些许的提升。

    符韵阳小脸俏白,除了符元士的训斥,也是因为他之前因为月命之火的缘故受了很重的内伤,而这次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强行发动了天灵术,更可恨的是,他的全力一斩竟然被叔父给当空拦下,导致零力挥出了一半,又强行倒灌回去。

    他现在简直是伤上加伤。

    符元士又扫视了符韵阳身后的几个下属,那鹰眸中似有一道精光闪出,令那几人不敢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最终是在雷莫千那里停留了一刻,刚才雷莫千在这里显露出的战斗,他观看了全程,对于这个年轻人,他也是啧啧的发出赞赏。

    能够在相差那么大的零力年限中还可保持不败的姿态,属实难得。

    只见符元士轻微一顿,道:“你叫雷莫千?”

    那位被两位佑王军用长枪架住的年轻男子抬头,神情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居然会是那北慕冥族的大权座,也就是虎飞军的创建者,他的主上。

    这一瞬自然被符元士捕捉,却是锐眸一闪,道:“是或不是?”

    雷莫千被符元士突然的声调提高给震动了一下,以致,他下意识的说道:“是!属下雷莫千!”

    符元士点了点头,“好,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虎飞军的副都蔚,命你带领五百虎飞军,昼夜保护符少主。”

    符元士没有等到雷莫千同意,大手一挥,一道黑色的零力打入虚空之中。

    那是传音书,是符元士施发号令所专用的一种书卷。

    据说,此等书卷,是北慕冥族的掌权大臣专用之物,平时用零力隐藏在自己的身边,在需要之时,又用零力打出,虽远在千里,也可对直属部下发号施令,极为方便。

    雷莫千瞬间呆住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不是很适应,而就在符元士转身之时,他顿时醒悟,却见他单膝跪地,“谢主上栽培,属下一定誓死保护符少主,不负主上期望。”

    符元士没有再理他,而是大步蹒跚,径直走到了符韵阳的身旁,紧接着哀叹一声,道:“阳儿啊,你可知你刚刚那一斩,威力有多大吗?”

    符韵阳抬起头来。

    符元士一顿,继续说道:“天灵术的全力一击,并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只有一个领域的杀伤范围,如果你那一斩全力放出,那么别说是这三十个佑王军,就连周围的虎飞军,外围的一千佑王军都会受到伤害。”

    “而且,天灵术所带来的,是毁灭式的空间波动,以你现在的能力,很有可能会死在自己的攻击中而无法逃脱。”

    符元士也是默默捏了一把冷汗,如果他刚才再晚半步,那么无论是这上千的人命,还是符韵阳自己,可能都会受到很严重的伤害,尤其是符韵阳,可能会被空间波动直接绞死。

    符韵阳听的也是一怔,很久,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怪不得叔父从来都是说天灵术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而且非要我突破到第四层才告诉我操纵天灵术的方法,原来,是这样。”

    符韵阳自声喃喃。

    符元士默默摇头,而后拂袖而去。

    他身后的佑王军却没有动,反而,是那位虎凯将军走了过来。

    他向着符元士拱手,弯腰,行王公礼仪,“佑王军左将,曾越,拜见大权座。”

    符元士对着他微微颔首,虽然他们并不同属于一个体系,可是,以符元士的身份,曾越一个小小的左将,还不配和大权座平起平坐。

    况且,以曾越对符元士的了解,这个面容威严肃穆的中年,曾经可是和老族王血战沙场的狠角色,光是在战场上的经历,累计的军功,就比他要多几千倍乃至几百倍。

    虽然大权座已经沉寂了许多年了,可是他的余威却还在,就连族王也要礼让三分。

    曾越起身,看了看那被扣押的符韵阳,又看了看那几个被佑王军禁锢住的玄服男子,无奈一叹,道:“大权座,这些人该做何处置?”

    符元士双手背负,一身威严肃穆煽动而出,道:“佑王军直属于族王统治,曾将军,你应该问族王才对啊。”

    曾越咽了口吐沫,眼神有些飘忽,这是在告诉自己该如何站队吗?

    虽说佑王军是直属于族王座下,有事汇报给族王,听取族王决断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大权座也是整个北慕冥族的三把手啊,他的话也不能不听啊。

    明眼人,在族王殿中都能看出来,族王虽然是王,威风凛凛,可是对于这些跟随先王征战沙场的老臣,重臣,也是有三分敬畏的。

    这些老臣在北慕冥族经营多年,甚至比族王的年纪都要大,在朝中的党羽错宗复杂,如果哪一天,族王的某些决断威胁到了这些老臣的权威和利益,那么,注定北慕城将有一场血光之灾了。

    所以说,佑王军中也分成了两股势力,一股,是完全听命于族王的,族王叫他们杀谁他们就杀谁,哪怕是那些跟随先王征战的老臣。

    他们也是族王当之无愧的死士。

    可是,这庞大的佑王军体系中,也会有像曾越这样的冥士,他们大多是身居要职,对于朝中的势力动向很敏感,因为新族王继任后,实行了一系列的改革,这对于那些老臣们的利益冲击很大,于是族王和权臣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僵化。

    如果不是朝中还有老族帅这样的重臣撑着,想必,北慕冥族早就四分五裂了。

    而他们这一部分的佑王军,则是静观其变,他们手中掌控着部分军权,一旦发现哪一方的势力变得强大,就要去思考自己应处于的立场了。

    而符元士对于曾越的这一番话,也是让曾越感到了为难,毕竟现在的族王殿势力中,大权座一直保持着中立,一直在族王和那些权臣中周旋,从来没有偏袒过另一方,甚至还有推测,大权座是在静观其变,等着时机成熟了,就取代族王坐上王位。

    当然,这也只是曾越自己想想罢了,朝堂上的战争,不是他们这些武将可以干涉的,他们的任务也只是听候王命,准备适时的发动兵政。

    可现在的朝堂上,似乎已经有了隐约战火的踪迹,以大长老为首的一系列权臣已经在私下里运维军队了,而族王,也只有那几个心腹之臣支持罢了,老族帅在北慕城镇守的时候,大长老会畏惧那三十万北冥军。

    而现在老族帅出征了,族王的势力单薄,手下也无非是有他们七万佑王军罢了。

    那十万城隍军,可是龙帅的军队。而据说,龙帅虽然也忠于王族,可是也只是忠于老族王罢了。

    而且,在符羯继承王位以后,在老族帅的支持之下,实行了一系列的变法,这其中就有很多打压龙帅的举措。

    龙帅的城隍军原本有二十万,就是因为符羯和老族帅的打压,强行被缩减为十万。

    龙帅受到了如此的屈辱,但是因为承诺老族王要守护北慕城到一兵一卒而压下了火气。

    否则,这北慕城必然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龙帅之威能,没有人清楚,这个一直隐藏在北慕城幕后的元帅很少现身,有人说,龙帅天生沉默,对于功名利禄看的淡薄。

    但也有人说,龙帅是在背后运行着一股可怕的势力,北慕冥族表面上的太平安宁,只是那些权臣们费力营造出来的。

    至于真相,却是无从可知。

    可是,单凭曾越手中对于龙帅的资料,就足以让他震惊。

    龙帅是上一代强者中最年轻的元帅,据说,他曾经带领着三千龙血士,杀进了南疆腹地,和那时还没有覆灭的三大族展开了血斗。

    老族王单枪匹马,带领的一万北冥军陷入了三族的圈套。

    而龙帅,或许是年轻,也或许是一时冲动,竟然只带领了三千龙血士,就闯进了敌军的十万军巢。

    相传,那一场战争,龙血士全部阵亡,龙帅带着老族王和他余下的十三铁骑,冲出了重围。

    那是怎样的一场惊涛骇浪啊,三千龙血士,竟然剿灭了三族联军整整一万人的军队。

    从那一战以后,龙帅成为老族王心腹,并且直接被任命为左帅,和大元帅王符祖昌,右帅符光越,并称为开族三大神将。

    而更让曾越匪夷所思的是,当年龙帅耗费巨大心血组建的三万龙血士,其中的一万就被编排在了如今的城隍军中,而那剩余的两万龙血士却是不知所踪。

    宗卷上只记载了,南疆夺城之战,三万龙血士死伤惨重,占领王都。而后,那龙血士的行踪便再无记载。

    龙帅,在老族王死去以后,就逐渐的退隐,只是默默的守护着北慕城,似乎对于朝堂上的战争不管不顾,他没有党派,没有争执,就连老族帅都基本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唯一还让人们记得的,就是那十万城隍军,不分昼夜的守护着北慕城,以致,北慕城之内,安稳了数十年之久。

    所以,现在的曾越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族王殿的朝堂了,他对于符元士,是心里一万个敬重,他从来都不会知道,这些上一代的老臣都在背地里运行着怎样的阴谋。

    符羯那统御北慕冥族的赫赫王威虽然可怕,可是,与这些权臣们比起来,却似乎还是嫩了点。

    曾越叹了一口气,道:“末将认得虎飞军的佩刀,想必这些都是大权座精心培养出的死士,如果末将没有猜错,那在最前面的,应该是北慕城里的少年骄楚,符韵阳吧。”

    符元士那冷肃的面容缓和了几分,嘴角多出了一抹笑容,但是在曾越看来,那笑容,却是比地狱里的魔鬼还要可怕,谁也不知道,这位表面上不参与任何党派争斗的老人,有着怎样的算计。

    “曾将军不愧是护佑王上的心腹,不错,这些人的确是老夫的手下,那个,也的确是北慕城的骄楚,符韵阳。”

    大权座淡声说道。

    曾越咽了口吐沫,继续说道:“王上也向来对大权座恭敬,大权座是辅佐老族王征服北三疆一方疆域的功臣,对于王室忠心耿耿。想必这些虎飞军和符少主,也是无心之过,既然无心,那又何罪之有?”

    曾越的额上滴出了冷汗,他也是在心里默默的权衡,如果今天的事不能得到完美的解决,那么,不仅他左将的位置不保,就连他的这颗人头也不一定会在了。

    所以,曾越说话也越发小心,既不得罪王上,也不会得罪大权座。

    果真,他的这一番话也是说的恰到好处。

    符元士那冰冷的面容一瞬间化开,代之的是嘴角一抹笑意,只见他轻轻拍着曾越那银色的虎甲,轻声道:“曾将军,你是可塑之才啊,哈哈哈哈哈。”

    说罢,却是符元士大手一挥,那束缚着符韵阳和十位虎飞军的佑王军都重步退去,他们收起长枪,径直走去了一旁,为符元士和符韵阳一干人等让路。

    曾越也是面露笑意,俯身,拱手,静候着大权座离开。

    而让他出乎意料的是,符元士并没有急着去行走,反而转身,向着那被无数佑王军围绕之处走去。

    那是族王所在之处,锐龙权驾。

    自然,符元士这一路上也是受到了阻拦,不是所有的佑王军都是曾越,那些真正效忠于族王的死士,都举起长枪,拦住了大权座的去路。

    佑王军的本职,就是禁止一切人接近族王,哪怕是上一代的老臣。

    符元士自然也是不脑,做足了身为臣子的仪态,躬身,拱手,王礼。

    “大权座,符元士,请求面见王上。”

    他的声音很大,想必是动用了零力,一下子传到了几公里远的地方。

    而他的正前方,三公里之处,金色龙车四只龙爪抓在了地面,青砂石很坚硬,但是那龙爪却更为锐利,居然透入到青砂石地面一厘米的地方,刚好稳固住那象征着权威的巨大锐龙权驾。

    族王端坐在那锐龙权驾上,透过那金丝织成的纱幔,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前方的景象。

    符元士巨大的声音自然是被他听到,不用符元士去说,他也知道这些老臣下一步将要去做什么。

    但他还是做足了王上的威严和气质,肃声道:“大权座有何事?”

    符元士微微抬起了头,一双无比和善的眼睛和符羯对视,道:“禀王上,老臣有罪。”

    符羯默默叹了口气,“孤恕你无罪,且去吧。”

    符元士对于王上的做法倒是有些惊奇,但是毕竟自己是臣子,该做的事情也还是要去做的。

    只见,他轻声道:“臣有罪。”

    符羯默默摇头,他对于这些老臣的套路实在是太熟悉了,接下来,难免要费一些口舌了。

    只见他缓缓揭开了纱幔,从那锐龙权驾中走了出来。

    在一众宫人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那众多的佑王军,像是接到了什么统一的指令一样,纷纷迈起沉重的脚步,极为迅速的向着两边走去。

    很快,一条长达三公里的青砂石路被让了出来。

    这条路上,只有符羯和符元士两个人,这君臣之间,正在上演一出猫捉耗子的好戏,有趣至极。

    符羯手掌按在了他那腰间的王剑上,威严傲视,道:“权公,给孤说说,你何罪之有?”

    他称符元士为权公,实则是一种亲昵的称呼,符元士是王族血脉,按照辈分,符羯应该叫他一声叔叔。

    那符元士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头,那眼泪不知是为何,劈里啪啦的往下掉,简直伤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