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忤月 » 第十六章 火焰

第十六章 火焰

    北慕城之外。

    骏马身披战铠,双瞳中微微泛红,准备随时的发起冲锋。

    它们随主人到这里已经太久了,那马腿仿佛已经生长起了赘肉。

    它们吐着鼻息,不断的吹着周围的空气,气息里带着沉重的燥怒。

    “青娴,你看见了吗,北慕城中已经烧起了大火,那火焰简直就是神赐给我们的礼物。”

    男子呵呵笑道。

    女人眼眸中闪动起了波光。

    她似乎对于那团火焰有着莫名的注意,就好像看见了那团火焰就看到了什么希望一样。

    她轻轻启着嘴唇,说道:“神将这么好的礼物赐给了我们,我们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

    “你说对吗,哥哥?”

    她转过头去,语气轻柔。

    男子突然仰头哈哈大笑。

    “青娴,这次哥哥要带你目睹一下这座边陲第一大城的风光。”

    男子兴奋道。

    “也终归,要圆了你十几年的愿望了......”

    男子若有所思,他转过了头去,突然止住了嘴巴。

    岳青娴目光中突然多出了几分莫名的情感,她遥遥注视着那已被战火摧残的破烂不堪的北慕城,目光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许久,她轻启薄唇,柔音道:“相见的,不想见的,最终都要看见了。”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里居然有几分小女人的仇怨。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颇具领袖气质的女人,也会有俗家女人的一面。

    男子只是静静的勒住了缰绳,他目光平静而深沉,遥遥注视着那似乎很远的北慕城,心里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声鹰戾响起。

    男子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中一道血色的长光飞跃,那气势颇有吞没天地之势。

    他嘴角终于浮出了一抹笑容,那是疯狂的,带着点狂傲的微笑。

    “他来了。”

    岳青娴被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她也随着哥哥的眼睛看向了天空,那股子女王般的气质又回来了。

    “久等了。”

    深沉苍老的声音于虚空中传来。

    男子却是微微拱手,朝着那飞跃而来的红光做了一个完美的礼节。

    “天甲城王子,岳青石参见。”

    “哈哈哈哈,免了礼数吧,老头子我早就不吃这套了。”

    那红光还未到来,而声音却是先到了。

    岳青石却是并未生气,只是很有礼貌的一笑。

    却是,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红光劈碎了地面,溅起来无尽的风沙。

    岳青石微微拂袖,那飞溅而来的烟尘顿时飞去了远方。

    那滚滚的尘雾很快的散尽,只见,一支全部身着黑色轻甲的武士排成梭子状阵型,站在了一个老人的身后。

    他们清一色的手持弯刀,眼神冰冷,若是万年冰石。

    岳青石拍起了手掌,大笑道:“鹰甲神卫果真气度非凡,仅仅是站立在这里就给人一股很沉重的压力。”

    “前辈,想必这一路上经历了很多凶险吧。”

    那站在首位的黑衣老人微微抚着胸口,那拿着重枪的手掌竟也在轻微的颤抖。

    他抬起那狮子般的眼睛,说道:“北慕城中卧虎藏龙,南疆第一神将龙雨僧带着他手下的城隍军阻拦,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才侥幸出了城门。”

    岳青石的眼光顿时亮了起来,“龙雨僧?那就是说那位曾折服了南疆众族的神将现在就在北慕城中?”

    符旭曦被岳青石的表现给弄得一怔,道:“龙雨僧如今也是强弩之末,他也再无力去战斗了。”

    说着,符旭曦的眼里闪过了一抹哀伤。

    岳青石一惊,道:“难道是龙帅败在了前辈的手中?”

    他此话一出,便察觉到了身边的岳青娴有了些异样,他微微转头,说道:“青娴,你怎么了?”

    岳青娴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似乎她的眼睛里有了一丝阴郁。

    符旭曦却是剧烈的咳了起来。

    “龙雨僧并未使出全力,老夫因为之前的伤势,也是仅使用了五成功力和他一战。”

    “老夫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岳青石笑着摇头,道:“前辈以一己之力击败了南疆第一神将,确实是不争得事实啊,哈哈哈哈哈。”

    符旭曦却没有再说话,他总觉得一切,似乎有些太过于顺利。

    “南城门已破,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下面,是虎烨骑的事情了。”

    大长老似乎很是憔悴,他那苍老的脸颊白的如是一张纸页,他嘴唇轻微颤抖,抚着重枪的手越发的感觉到无力。

    岳青石也知道,和龙雨僧一战,并不像眼前这个老人讲的那样轻松。

    龙雨僧可是南疆血色魔头,几十年前他可是震慑于南疆的龙王,甚至,连如今王朝中的一些老元帅都要被他压制一头。

    能和龙雨僧战斗还能全身而退,也足以见证眼前这个老人的实力了。

    岳青石猛地下了马,脚掌平稳着地,而后对着符旭曦拱手躬身。

    “辛苦前辈了,天甲城派遣了三十万剑古军驻守在后方,还请前辈去后方歇息。”

    “接下来,一切都交给我们虎烨骑了。”

    他眸子中闪过了一丝狠厉。

    战火的风云大概可以暂告一段落,北慕城中的火焰和尸体累计的吓人,这座古城,终于也迎来了属于它自己的死亡时代。

    符羯站在那金碧辉煌大殿的门口,聆听着那似乎还残留的雨声,房檐上还滴打着昨夜遗留下的雨水。

    大臣们静声,他们都知道现在的北慕城已经脆弱不堪。

    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变得极度脆弱。

    已经很久都没有战报传来了,可是,符羯却已经知道了最终得结果。

    他总共派出去四十五名通讯兵,要求每隔半个时辰送上战报。

    如果半个时辰,却没有一个通讯兵到来族王殿传话,那就证明,这些士兵已经全部阵亡了。

    符羯那蓝色的眸子望向天空中的那已升起的旭日。

    火色的光辉照着他的半张脸,那年轻俊俏的面孔上,已经结上了一层厚重的冰寒。

    符羯担忧了一个晚上,他知道,他的统治结束了。

    他的江山完了。

    他慢慢的闭上眼,似是在心中惆怅。

    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的过往,想起了他还在做王子的时候,随着父王征战的时光,或许,那才是他最无忧的时光了吧。

    一心只需要想着如何将敌人杀死,之后的东西,全然不关自己的事情了。

    “王上......”

    老臣轻声问候。

    符羯只是鼻息中吐出了一口气,眼睛却还是沉重。

    “不必说了,孤,已经知道最后的结果了。”

    “大长老符旭曦已经谋划了这件事不知道多久了,现在的北慕城之外,大概是大兵压境了吧。”

    那老臣不说话。

    “只可惜了,这座孤生活的了许多年的城池。”

    符羯感叹。

    “爱卿们,即刻,我们该走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莫名的悲伤。

    大臣们全都不说话,谁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最坏了。

    不过也好在,符羯手里还留着王室的精锐,最后的两万佑王军。

    那是他最后的本钱。

    “我们,出发吧。”

    他仰天重呼出一口气,似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下,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臣子们面面相觑,他们竟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虽说他们对于这个懦弱的王上有些偏见,可是,作为北慕冥族的子民,实在做不出像大长老那样的不忠不义之事。

    “臣等愿誓死追随王上,期待王上,重复光辉。”

    臣子们最终是下了决定,追随着符羯,去向那不知何处的远方。

    太合一百四十年,符羯带领诸臣出走北慕城,一代君王就此在他的王途上重重写下了一笔血泪的屈辱。

    同年五月,虎烨骑占领北慕城,天甲城王子岳青石成为新主。

    至于那深锁在宫阁中的嫔妃们,则成为了王权之下的祭品,以月王妃为首,发配至天甲城,作为岳青石送给当代天甲国君王的礼物。

    五月十六日,北慕城沦陷的第三天。

    战火已经熄灭,焦黑的城墙上刻下了这象征着血泪的历史。

    “青娴,或许我们该去见一见老故人了。”

    岳青石身着一身素服,背负双手站在烨王宫中。

    这烨王宫本是原来的族王殿,自岳青石攻破北慕城之日起,天甲国君王岳山,亲自册封岳青石为烨王,也同时将北慕城作为新王的封地。

    岳青娴身着淡紫色贵阳裙,站在炎阳之下默默看着那些残碎的城墙,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岳青石的呼喊,她猛然回过神来,神情慌乱之下,顺手抚了抚那遗落的长发。

    “啊?怎么了?”

    岳青娴心不在焉,显然是没有听清楚刚才的话。

    岳青石身姿傲然,依旧站在烨王宫的宫门之下,目视远方,神情依旧是淡然。

    “你此次跟随哥哥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那个人吗?”

    岳青石淡然一笑,“你瞒得了父王,可瞒不了哥哥。”

    岳青娴顿时俏脸涨的通红,娇声道:“啊?哥哥你说什么呢,我......我跟哥哥来,就是想看一看这名震南疆的虎烨骑的。”

    岳青石并未说话,目光望向了宫门外那滚亮的天光,瞳孔中闪过了一丝迷茫,“说起来,自从上次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攻破城门以后,我就命虎烨骑四处寻找,也好在是天意,他并没有离开北慕城。”

    “青娴,随哥哥去一趟吧。”

    岳青娴双眸顿时闪亮起来,兴奋道:“好呀好呀,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岳青石突然转过身来,嘴角带着笑意,那深邃的眸子含笑,就好像是看穿了岳青娴的内心一样。

    岳青娴突然回过神来,不禁觉得自己失态,再加上岳青石的目光,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来小妹比我还要着急呀。”

    岳青石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

    岳青娴原本红润的小脸顿时变得有些紫红,她实在是找不到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好啦好啦,我承认就是了,我这次跟着哥哥来就是为了那个讨厌的人的。”

    岳青石笑着摇头,“看来还是外人要更亲啊,自家哥哥还是差了那么几分韵味。”

    说罢,他也不再取笑岳青娴,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岳青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像是手掌触上了一团火焰。

    她有些娇羞的跺了跺脚,也跟着岳青石向着宫门外走去。

    虎烨骑刚刚占据了北慕城,城中的一切事务都还没有完善。

    整个北慕城看起来有种很狼藉的感觉。

    岳青石没有带着随身的护卫,虽然现在的北慕城里一定还潜伏着敌军的刺客,可是岳青石来说也是不足为惧。

    他把整个虎烨骑分成了十个小队,四支小队分别镇守在四个方向的城墙上,剩余的则穿梭于城池之中,来回的巡逻。

    虎烨骑不仅仅是高超的骑手,他们的单体格斗能力也十分厉害。

    据说,虎烨骑是天甲国的总帅亲自训练,而当其因寿元耗尽而死后,这支军队就落到了岳青石的手里。

    总帅膝下的儿子全部战死在沙场上,岳青石是总帅的曾侄儿,体内也流淌着和总帅相近的血统,虎烨骑交到他的手上,也是相当于传给了自家人。

    所以岳青石并不担心自己遇刺时身边没有士兵保护。

    虎烨骑的速度,是快如闪电的。

    “哥哥,他,现在还好吗?”

    岳青娴突然问道。

    她那双眸中却是带着浓切的关心,满目柔情。

    岳青石双手背负走着,目光一直扫向远方,像是带有着浓重的心事。

    “他,似乎情绪很失落,而且,也受了不重不轻的伤。”

    他轻轻一顿,似乎目光中带有着几分忧郁。

    “曾经南疆的恶龙,居然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岳青石微微笑道。

    岳青娴却是心思不在这上面,她眸子里的那股子愁郁似乎更浓了。

    岳青石轻声笑笑。

    他早就猜到了自己妹妹的这种反应,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的无奈叹息,终究,是女大不中留啊。

    “南疆还有着三十六国的战乱,那只恶龙还没有这么容易死,他当初的梦想不就是平定天下吗?只是,他的老主子死后,那如战神一般的力量也沉浸了王权的威严之下。”

    “真是可惜呀。”

    岳青石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曾经他也是向往着那个男人力量,他的强大,已经不得不使众人臣服,就连他自己,也以为今生可能没有机会超越他了。

    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刀柄,那冰凉的触感,属实让他感觉到一股子来源于战刀的狂躁。

    他,似乎也是雄心未灭呀。

    岳青石轻轻放下了刀柄,他手掌有着轻微的蜷曲,那似乎是掌控着权柄和力量的姿势。

    “多少年了,南疆各国之间的相互试探,结盟和暗杀,将这片土地染上了血腥味,而最终,大战爆发,各国之间积蓄已久的矛盾再也不受控制而喷射。诸王的怒火和雄心,将无数的子民卷入了这场王权的争斗。”

    “天甲国因为有着虎烨骑,也才侥幸逃过了诸国的联合绞杀,可,现今的和平却是极为短暂的,说不定哪一天,战争的火焰就会烧到王都,和这北慕城一样,化作烟烬历史。”

    岳青石说到此处,眼睛微微的合上,他似乎很是惆怅,却是对于这一切,无力制衡。

    战争中的岁月,从来都是刀枪在说话,没有强大力量的人和国家,最终都会泯灭在王权之下。

    他看的很清楚,可是,他无力去改变。

    “哥哥,你怎么了?”

    岳青娴轻声问道。

    她注意到岳青石那一头的乌黑长发中,已经隐约有了白丝,那是他作为天甲国的王子,自接手虎烨骑后,整夜的思索着南疆大势,整合虎烨骑,甚至,是策划着那守卫王都的战斗。

    可这就是生长在乱世中有雄心的男人的宿命,如果懈怠,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难逃一死。

    岳青石仰头微微长叹,叹息声微弱的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而后,轻启薄唇,说道:“妹妹,如果有一天哥哥死在了战火中,你会哭泣吗?”

    岳青娴明显一怔,她没有想到哥哥会这样去说,她眼角微微泛起了泪光,娇音道:“青娴不许哥哥去死,青娴要哥哥永远陪着我,而且,你的小侄女还......”

    说道如此,岳青娴闭上了嘴巴,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脏噗噗乱跳。

    可这一席话却把岳青石给惊住,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岳青娴,可那张俊俏白嫩的小脸却是隐隐中有了慌乱。

    岳青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顺手抓住了岳青娴的手掌,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小侄女?”

    岳青娴慌乱而不知如何才好,深吸一口气,说道:“啊?什么小侄女啊,青娴还没有结婚嘞。”

    岳青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的目光躲闪,生怕岳青石看出什么一样。

    “是不是,你背着哥哥和父王,做了些什么?”

    岳青石言语变得激动起来。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看起来气得不轻。

    “没,没有啊,青娴会做什么啊?”

    岳青石突然感觉到自己心里气血翻涌,他强作镇定,说道:“说,我倒想看看我这素未谋面的小侄女长什么样?”

    岳青娴小脸瞬间冷淡下来,一时,竟无法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