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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梦

    徐福留在云梦泽其实无益,是否该让他去看一看天下呢?

    鬼谷子到此时还在思虑,他一定要去看一看天下的,可是他这般心性,又如何能在天下间行走呢?

    他走的太慢了,不够快,就要被人追上,然后踩在脚底下。

    如果他入世,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鬼谷子不敢猜测。

    鬼谷子心中想了很多,不过眨眼一瞬,他微笑说,徒儿,你以后也许会遇到杀伐决断之事,记住为师的话,眼中不可只有一人之存亡,否则便不是真正的仁德。

    鬼谷子最不屑仁义束缚人心,而徐福本性善良,天生仁义,这些天又看过些诸多经典著作,怕是不要被影响了心智。

    寻常看到的仁义往往只是虚有其表,而内里是什么,千奇百怪。

    鬼谷子这般说,是希望他能在被虚假的仁义困惑时,果断行事。

    师父认为什么是仁德呢?徐福问。

    仁德是之于天下而言,若是杀一人而能利于天下,为师会去选择。

    弟子以为杀伐与道德是相互矛盾的。

    徐福也在试探,因为今日与师父说话,师父话语似乎总又是将自己朝着天下大事的方向引导。

    此事今日为师若不言明,今后难免会成为你的心障,徒儿切记,杀伐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杀伐不以私利,得善果便是道德,万事只见眼前,难免似盲人摸象,丢失全局而迷失心智。

    师父说真正的修行在于入世,此番又如此叮嘱,难道是要我将来入世吗?

    徐福心中隐隐已经猜到些什么。

    弟子还未曾想过入世,师父嘱咐的这些,徒儿也未曾深思熟虑过。徐福说。

    你向往自由吗?师父问。

    徐福说,向往。

    大概没有人不向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这是因为有太多绳子栓着天下人了,徐福也是天下人之一。

    鬼谷子或许算不上天下人之一,却也在这天下之中。

    自由是什么?鬼谷子问。

    弟子觉得自由便是随心所欲,在山中弟子已经得到了。

    徐福不仅回答他所认为的自由,而且回答了他认为自由的结果,这是想要在师父说出目的之前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是你还未见过真正的自由,你的人生不该如此虚度。

    既然徐福猜到,索性便不再遮掩什么了。

    弟子不明白。

    他不明白,为何师父竟开始隐隐逼迫自己。

    人生漫漫,你自会有自己的路要走,早晚都会离开为师,为师自然也不会将你束缚在此,而你入世,也是修行的必经之路,如你的师兄们一般,你看他们游于世间争名逐利,其实也在修行,只是浮世繁华,切勿忘记初心。

    既然弟子终究会离开师父,那弟子还有疑问已憋闷许久想问师父。

    你且说来吧。

    您认识琅琊徐婆婆吗?

    入山时徐福问过自己的身世,师父先前说不知,但在徐福现在看来,或许师父应该知道一些事,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鬼谷子摇头,又反问说,你还是想知道自己的来历是吗?

    徐福低头说,是师父,弟子无父无母,本无牵绊,但是婆婆去世前要我来此,言说师父知道弟子身世。

    鬼谷子叹气说,你的身世想来她最明了,只是不愿告诉你,为师确是不知你的身世。

    可是师父知道弟子会来,就像是在等着弟子一样。

    徐福这般说,便是要证明师父知道,证明师父在撒谎。

    他没能自己正在与师父争辩,如果他清醒过来,一定会诧异于自己的胆量。

    鬼谷子不恼,反而有些可怜他。

    是,为师知道你会来。

    那师父还是不肯告诉我吗?

    鬼谷子叹息道,你的根在齐国,也许齐国有你想要的答案。

    莽莽齐国大地,何处寻找,我想听师父说实话。

    鬼谷子说,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徐福低头,果然,师父是知道的,可这种明显刻意的隐瞒到底是为了什么?

    即便是自己再问,师父也不会再说。

    他也明白,心说此生大概无法寻到来处了吧,不过依然心有侥幸,师父好歹还跟他说了些许线索。

    师父离开了,他却心事重重,此时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迷茫,他由自己未来要去哪,想起了自己的来处。

    那是隐藏在他心底不可抹去的伤疤,不揭开就不会疼,现在他揭开了。

    虽不算太疼,但他不得不沉浸于揭开伤疤的疼痛当中去。

    他不断地问自己,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该怎么做?

    这般一再重复的想着,徐福感觉到一阵一阵困意,不知不觉趴在藏书洞的桌案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到了自己身处奇怪的地方,似乎是大海,因为只有大海才会这样庞大。

    无边无际黑色的海水将他包围,却不淹没他,他似乎是站在大海的中央,随时都有可能倾覆其中。

    此刻海水平静,在水天相接之处隐隐约约影射着晦暗阴沉的轮廓,笼罩四周,给他一种沉重的压抑感,给他心中产生莫名其妙的恐惧。

    他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却始终看不分明那些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却看到了平静的海面下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漩涡,那漩涡缓慢的转动着,像是一张血盆大口,让人望而生畏。

    你做噩梦了!

    琳琅在一旁见徐福满头大汗,便惊慌的将他叫醒。

    他这才发现自己衣裳湿透,汗如雨下。

    心中奇怪,明明只是一个梦,竟然能让他产生如此真实的感觉,那是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师父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他睁开眼看到的是琳琅担忧关心的眼神,原本还有些魂不守舍,现下心中安稳许多。

    他笑着说,没什么,大概是这洞中闷热吧,我是何时睡着了?

    都快两个时辰了。

    琳琅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衣袖替徐福擦汗。

    徐福完全比没有从梦中清醒,他的梦中只有一瞬间,没想到现实的时间却过了这么久。

    徐福一刹惊诧复又镇定问道,齐国东临大海,你一定见过大海吧,那是怎样的呢?

    琳琅一愣神反问说,大海?

    徐福说,我见过海,但是却梦到了不一样的海,我觉得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呢?琳琅疑惑不解,做梦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是正常。

    我不确定那是大海,这梦来的怪异,让我感到心中不安。徐福说。

    大海无边无际与天相接,海水蔚蓝,无风而起浪。

    琳琅说,这是她看到过的海。

    那我梦中的确是大海了,只是我却看到了不像海的海。徐福说。

    琳琅惊恐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说,不像海的海?

    徐福摇头说,它不像海,因为它是黑色的,我看不清它,倒像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睛,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在梦中我好像是身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琳琅安慰他道,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你曾害怕过什么吗?

    我不知道。徐福想了想说,我害怕的东西似乎没有形象。

    那便是了,也许你心中隐藏什么秘密,只不过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琳琅凝视着徐福,徐福眼睛清澈,但是眉宇之间却带着隐隐约约的忧郁,也许正是这些忧郁,在他梦里构筑了一个邪恶的场景。

    也许吧。徐福回答。

    师父跟你说了什么?琳琅问。

    师父说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我觉得师父说的对,这里太过偏僻了,你要离开这里,你应该去看看真正的人间,去看看真正的大海,在这里你永远都无法解开心中的困惑。

    去哪里?徐福问。

    说到离开,徐福心中茫然,他在琅琊长大而后来到这里,若是离开,该去往哪里呢。

    与我一同回齐国,在那里,你尽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是吗?齐国比云梦泽更好吗?

    徐福生于一个偏安一隅的村庄,来到云梦泽又是一个不大的世界,齐国,却是一个国。

    大的世界,一定好吗?

    琳琅凝眸相视,二人视线相触的瞬间,徐福似乎看到了永恒。

    那是一道耀眼的光,也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画。

    一刹失神,他仿佛已经正在那些美好画面之中,二人过着平淡安宁的生活,或许将来他们还会有几个孩子,他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正是这些,给了他接下来的勇气。

    若去齐国,也许能寻找到些自己身世的消息,更为重要的是,她生在那,他也允诺过,她去哪,他就去哪。

    这些他从前不敢去想,而此时心中却是笃定。

    他轻轻的伸手轻轻抚摸琳琅催在手边的头发,心中已经打定主意。

    好,待此间课业完毕,我便与你同去齐国,这又是一个承诺。

    听徐福答应,琳琅内心欢呼雀跃,她未曾想过徐福会回答的如此干脆利落。

    此前他曾说过,但再次肯定依然让琳琅感到开心。

    情不自已,琳琅轻启朱唇,蜻蜓点水似的在徐福脸颊上啄了一口,刹时二人面色通红。

    二人亲密的举动不多,都怪徐福太木讷羞涩,有时竟是牵手都要琳琅主动。

    徐福瞪大眼睛状若痴呆,而琳琅眨了眨眼睛颇为灵动,脸颊更是红似桃花。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带着五月茉莉花开的清香,带着九月硕果熟透的甜蜜气息,徐福回味许久……

    待回过神时,琳琅已起身飞也似的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