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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傻冒

    小姨家是渔民,最缺的是柴火。放学后,刘伟达和居佳美的任务就是捡树上掉下来的枯枝,先是抱着回家,后来大了点,就用草绕子一束,背着回家了。

    星期天,祖美娟常带着他俩到湖中的荒滩上去割草。

    那是个很大的湖滩,几乎望不到边,上面长满了各种杂草。墨绿的,淡绿的,深红的,暗红的,细叶的,阔叶的,还有那成片的芦苇……刘伟达很喜欢这里。每次来,他都会在一片柔软的青草上打上几个滚。

    不是所有的草都能生火做饭,祖美娟专挑那茎粗发火的龙骨草。这草的茎呈暗红色,叶子肥厚宽大,像一株小树。

    这是项很费体力的活,祖美娟负责割,刘伟达和居佳美负责把割倒的草,拖到一起让太阳暴晒。要是不下雨的话,就在那里等晒干后,居水生用小船运回。要是天不好的话,姨夫就辛苦了,连夜运了回来。

    渐渐地,负责割草的换成了刘伟达,小姨则加入到了拖草的行列。

    湖滩上常栖息着成群的野鸭,它们在草丛中下蛋,养育后代。刘伟达常会变戏法的从草丛中带回一窝鸭蛋,向小姨炫耀。

    居佳美摸摸这枚,又看看那枚,眼里就露出了惊羡的光来。

    五年后,刘伟达升入了初中。十个同学中,有五个不愿再读了,他们回家帮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去了。居佳美由于年龄小,留了一级,继续念她的五年级。四个去念初中的同学中,只有小兰和他分在了一个班。

    初中的学校,离小姨家有近十里路。那里原是一片荒滩,三面环水,一面临岸,典型的一个微形半岛。

    水面又宽又长,学校这里却没有桥。要到学校,往南面走,三里,过了桥,再往回走三里。往北走,五里,来回就是十里。

    刘伟达家恰恰住在水的这边,绕肯定不行了,路太远了。所以,水这边的学生就选择了渡船到学校去上学。

    渡船有两只,都是家用的小木船,上学前和放学后,两个老头就在水面的两岸划来划去,接送学生。祖美娟有些当心,跑这么远的路,还要过两次渡,她怕刘伟达吃不消,就准备安排他住校。

    她本身是个教师,初中学校里也有几个教师认得,请他们帮忙照看一下,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刘伟达是姨父居水生划着小船送他去上学的。船上除了生活用品外,再就是交食堂的米。小姨祖美娟不放心,跟着过来了。当然,小兰以及小兰的生活用品也顺道被捎了过来,她也住校。

    食堂并不向学生个人卖饭,而是事先用饭桶装了,再由学生来重新分配。菜自己到窗口去买,有一分、二分、五分、一角四种。一分的是一小勺咸菜,二分的是一大勺青菜汤,五分的是咸菜煮豆腐,一角的大都是一条煎过的小鲫鱼。但那时大家都普遍很穷,多数学生还是用一个小玻璃瓶,自带一些咸菜来就餐。

    骂别人叫饭桶,来历可能就在这里,饭装的多嘛。

    十个学生共一个饭桶,食堂师傅在第三节课时就将饭装上了。要是学生自己没把饭桶洗干净,或是忘了洗,夏天则容易馊。冬天就更不用说了,冰的打牙。

    可就是这么恶劣的生活环境,也没有多少的营养,却没见哪个学生生了病,或是拉了肚子,个个看上去都是生龙活虎。可见,现在的那些营养专家,那些五花八门的保健品,都是忽悠人的把戏,人的适应力太强了。

    碗筷学生必须自带,总不能每天带来带去吧。中午就餐的学生,碗筷都放在自己书桌下面的柜中。有一些促狭的小孩,当地人叫“瓢头瓢脑”,常趁人不便时,将别人的碗偷偷的扔进水中。

    这些被扔了碗的学生,第二天,没有碗吃饭,急的直跺脚。他们只能等别的同学吃好了,再借他们的碗来吃。那偷偷扔了别人碗的坏小子,则躲在一旁暗暗的偷笑,心里就甭说有多高兴了。

    刘伟达在住校的这段时间内,常干这样的事。他是偶然看到别人这样做,出于好玩,也出于报复的心理才这样做的。后来,他看到丢了碗的学生懊恼,着急,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就不想收手了,常无缘无故的就将别人的碗丢进了水里,一点儿都没有负疚感。

    这个时候,学校基本上都开门办学了,文化课学习成了可有可无的事。学校采用半工半读的方式,具体就是半天上课,半天劳动。

    劳动的种类五花八门,捡粪、插秧、割稻、捉虫、拾棉花,但最多的还是抬土。学校的旁边就有一块很大的凹地,不远处还有一段废弃了渠埂。学校的安排就是将凸出来的那段渠埂填到这凹地当中。这样一来,学校增加了可用的土地,可以用来种菜、养猪……渠埂被挖平了,也可增加耕地。

    对这些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这可是项巨大的工程。老师们说愚公都能移山,你们这些革命的接班人,难道会移不动一段土埂吗?

    这话确实有鼓动性,孩子们争先恐后,抬着土筐飞奔来飞奔去,脸上洋溢着难以表达的兴奋笑容。可时间长了,就出现了皮塌,大面积的开始了偷懒,但确实也有体弱有病的。这情况一出现,老师就及时的调整了抬土的方案,将原来班集体完成的任务分到了个人头上,实际上就是包干到了人。

    刘伟达在家里常去割草,干过体力活,可小兰就不行了,又是女孩子,刘伟达常趁人不注意时暗中帮她担土。

    在学校里住了两个月,刘伟达就打了退堂鼓,他宁愿起早贪黑,也不愿住校。

    这是由于几十个学生,挤在一间破旧的宿舍中,没有灯,一到了晚上就漆黑一片。没有热水,洗脸洗脚只能到沟中打来冷水用。

    屋子里臭气熏天,争吵、打闹是常有的事。老师们管不了,也管不到。

    刘伟达不住宿,小兰也跟着不住宿。又是居水生划着小船来,将两人的被褥之类的东西运了回去。

    天麻丝亮,两人就背着书包上路了。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可一旦离学校不远了,自然的就分开了,一前一后。这倒不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而是当时的环境,好像必须要这样做似的,是一种自然而然的默契。

    广播里天天说的英雄人物都非常的高大上,坏人才会在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小孩们早就受到了这种影响,在校的男女学生事实上不说话,即使再熟,在校园里遇上了,也是形同陌路,这两人也不可能例外。

    刘伟达的瓢头瓢脑,还不止偷偷扔碗这一事,他好像比一般的小孩更瓢,常干出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来。就说游泳这事儿吧,就非常的荒唐。不错,他是会狗刨式的游了,可他不知道呀。有一天,他领着几个渔民家的小孩,在田野里撒野。可能是兴奋,这几个小孩跑的有点儿远,在回来的途中,有一条水沟挡住了回路。

    那几个渔民家的小孩,二话不说就纷纷的跳下了水,他们要游过去。这下,刘伟达傻眼了,他不知道会游,但他就是瓢,跟在后面“卟嗵”也跳下了水。

    幸运的是,他居然游了过去。临近对岸时,还出手拉住了一个要下沉的小孩,算是救了他一命。

    这事就发生在他八岁的那年,命悬了一线。

    他还在一家铁匠铺中,用铁锤一顿乱锤,无意中将一个比他小的孩子一截手指锤断了。那人,至今还缺了一截手指,算是个轻度的残疾了。

    刘伟达手中还不能有钱,只要有了,哪怕是几分钱,他都要想法设法的用掉。节俭中的村民,一看到他进了商店买吃的,免不了要叹息一下,再说上一句:

    “这个瓢头瓢脑的,长大了不知怎么过?”

    祖美娟有些护短,她不以为然,认为这不全是缺点,还可能是优点,缺钱的人,总会想办法去挣。

    有意思的是,村子中还有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小孩,叫小海,从小就十分的节俭,非常的勤劳。于是,村子中就有人将他俩作了比较。

    “大头是二个钱当一个钱用,小海是一个钱当二两个钱用。长大后,一个有饭吃,另一个只能去讨饭了。”

    这话还真没说对,大头后来成了腰藏万贯的大老板,而小海还在他的责任田里过着艰苦的苦日子,护短的祖美娟倒是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