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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魔法打败魔法

    寅离被网兜着,坠在轩辕重旁边,感受着夏日微风,过了没多久,又吹到了秋风,又过了一会儿,天上开始下雪了。

    一日历尽四季,他很有感触,忍不住问轩辕重:“你是因何被逮了?”

    逮这个字,就很微妙了。

    轩辕重暴躁道:“我怎么知道??这货愣是追着我跑了三天三夜,然后趁我力竭,把我给包抄了······”

    寅离:······

    你是个傻的吗?跑了三天你不知道求援?

    ······

    晏京距离此地尚远,可也总有抵达之日,不过数个时辰,一众妖兽与两名俘虏便入了大晏边境!只是云层裹挟,高空而上,竟然无人发现云团异常!

    他们行了半日,便望见极远的天空中那凭空而生的无根之物——冲天大罗王!

    抵达晏京了。

    祝余这几日照顾伤员,也是累的够呛,更不省心的是那装在筐子里的宝童,时不时就要叫骂几句······神烦!

    帝青鼻翼微动,风中传来几丝潮闷粘腻的腥味儿,很是令人反胃。

    他放下手中药碾,站起身走到院中观望了下,招呼祝余:“祝余!有东西来了!”

    祝余跑出门去,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便见着铺天盖地的乌云,向晏京急速行来。

    那云厚实,即便是急速前行,也没有丝毫溃散,无论如何都不是正常的东西!

    祝余对他鼻子还是相信的,拧着眉:“到了这地方你才发现异常?之前毫无痕迹?”

    帝青摇头,道:“里面那个人的气息······很强!”

    祝余奇道:“你怎么知道?”

    帝青奇道:“你看不见云层上方那紫气蒸腾铺天盖地么?”

    祝余:???

    对不起,我真没那望气的神通!

    祝余眼力好,远远便看见两个熟悉的轮廓,越看越奇怪:“咦?”

    待近了,看仔细了,他下巴都快掉地上:“他他他他······他们被抓了?”

    这个距离,也足够帝青闻见云层里头的气息了,他摸摸下巴,莫名道:“那个很强的人是小相柳,可是小相柳怎么在里面?”

    祝余左右张望:“他在里面?我没看见啊!”

    帝青道:“他身上那股子没褪奶的香甜味儿,十万里外我都能闻到······”

    祝余心想:莫不是相柳也被抓了?

    祝余抬脚,瞬息而至,便见云层内群魔乱舞鬼哭狼嚎的犲山兽,正围着八抬大轿吹拉弹唱,呜呜咽咽,好不热闹······

    这品味,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他隐匿了身形,在轿子缝儿边听了一耳朵,再转头看看捆得跟节支虫似的的轩辕重。

    祝余:······

    他定定神,悄无声息地回了冲天大罗王。

    兽群一至,还没出招,冲天大罗王便爆发出巨大的气息,千丝万缕的触须在空中无根而生,将张牙舞爪的犲山兽绑了个结结实实。冲天大罗王触须穿过犲山兽的胸膛,吮吸了一口,被其内污泥般的血液恶心得左摇右晃,连连吐了两口水。

    鹿黎和小相柳:······要说强,还是冲天大罗王强!!!

    游戏结束,两人讪讪出了轿子,娇羞道:“我们回来了!”

    轩辕重目瞪口呆,瞬间暴怒:“鹿黎!!!我要宰了你!!!”

    鹿黎无辜回头,朝轩辕重娇声斥道:“哎呀,阙哥哥,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这么容易生气,人家好害怕啦!”

    轩辕重:······

    他是造了什么孽认识了这个人!这是个人吗?

    寅离从网中脱离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鹿黎便已经亲亲热热挨了过来,扯着袖子撒娇:“阿离哥哥!”

    寅离:······

    他挣脱了出去,拱手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小相柳缩在鹿黎脚边,努力想象自己只是个一无所知的宠物。

    几人正打着嘴仗,便见冲天罗上冲出几十人,朝着他们喝道:“什么人擅闯学院重地?”

    鹿黎看着这群面目陌生的人,心中奇怪,也问道:“你们是?”

    莫非是今年新收的弟子?

    可是不应该啊,魔族四现,隶患天下,学院根本没来得及处理招生入学的事呢!何况这事儿是她经手的,她怎可能不知?

    那几十人哪里听她言语,为首一人喝道:“擅闯学院,给我拿下!”

    砰砰砰!

    三两下,小相柳都将他们撂倒。

    鹿黎问其中一人:“你不认得我们?”

    那人被放翻在地,面目愤怒:“为何要认得?”

    寅离上前问道:“如今可是明泰十五年?”

    地上有人惊呼:“如今乃是昭阳四十三年!明泰十五年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寅离四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人都麻了。

    “就是就是!哪里来的狂妄之徒?”

    “好叫你知晓,我等师长就要回来了,彼时必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轩辕重抱着重杀,懒洋洋道:“哦?不知是哪位师长?”

    这边吵作一团,那边鹿黎无措望向寅离:“怎······怎么回事儿?”

    小相柳捏着下巴,疑惑道:“难道我们误入时空裂缝了?”

    这事儿一点不新鲜,历史上误入时空裂缝的事儿多了去了,他只是提出了个最大的可能性,没想到鹿黎脸都白了——要真是入了时空裂缝,那她哥哥姐姐爷爷们,不是全都······

    轩辕重也想到了这一茬,连架都不吵了,双手也微微颤抖,心中惶惑不安。

    四人不信这个邪,连忙下了冲天大罗王,朝城中去,便见从前熟悉的门店街道早就变了模样,就连皇宫大门的朝向都变了,还刷了新漆。

    鹿黎抖着嗓子,话都说不利索了,四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一切的一切,都与从前不一样了。

    街道上铺了新的石板,东市和西市也扩大了数倍,就连他们几个最喜欢吃的煎饼摊,都开成了酒楼······

    轩辕重心中难受,说不出话来,只垂着头,双目通红。

    小相柳倒是没所谓,东张西望的,瞧见一家糕点铺子,就想去买,他找鹿黎要了几个铜板,蹦蹦跳跳跑进去。

    不多时,里头传来惊呼声:“小孩,这是你家大人祖传的币吧?这是······明泰年间?这可是古董了,快走快走,拿回家去,别捣乱!”

    小相柳瞅瞅糕点,再瞅瞅手里的钱,两只眼睛湿漉漉的。

    那店家看小相柳可爱,便包了两块糕点给他:“家里的东西没经过大人允许,不能随便拿出来的,知道吗?回家小心你屁股蛋子!”

    小相柳一手拿糕,一手拿钱,蹦跳回鹿黎跟前,递给她一块糕:“阿黎姐姐,他们已经不用这种钱了!”

    鹿黎嘴角动了两下,接过糕点,咬了一口,哇的一声就哭了。

    街上人来人往,有热心的大娘走过来劝鹿黎:“好孩子,怎么了?是你当家的欺负你了?”

    大娘抬眼看着俩高个男子,一个满脸阴郁,一个似乎还想笑???

    造孽哟!

    再看这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竟然只有小孩在哄。

    她摸不准这里头什么事儿——你说他们是一家人吧,又多了一口,你说他们不是一家人吧,那丢在一起尤为融洽的模样,绝壁是一家人啊!

    啊,这!

    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在心里给他们写了一出剧本,鹿黎嚎了几嗓子,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很有些不好意思,擦干了泪花,高声道:“看什么看?这是我大丈夫!这是我小丈夫!没见过?一妻两夫你们羡慕不来!”

    一圈吃瓜群众张大了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寅离叹息一声:您可闭嘴吧!

    轩辕重被鹿黎气得脑仁里嗡嗡叫,垂头丧气道:“如今你可真成了我异父异母亲兄弟了!”

    等人群散了,四人对着这个惊悚的现实不得不躺平了接受,蹲在街边捂着脸怀疑人生。

    小相柳啃完糕点,道:“祝余肯定还在呢!找他去!”

    他话还没说完,路边一个行人突然转头,惊奇问道:“你找谁?”

    小相柳回答道:“祝余!”

    那人还是惊奇问道:“你找谁?”

    “你找谁?”

    “你找谁?”

    “你找谁?”

    “你找谁?”

    ······

    行人纷纷回头,惊奇问道:“你找谁?”

    所有人都维持着相同的惊奇,连嘴角的弧度都一样,重重叠叠,声浪滔天:“你找谁?”

    小相柳、寅离与轩辕重将鹿黎围在中间,神色凝重。

    寅离握住手中笔,正要出手,空气却微微波澜了起来,天空中一声惊雷:“你找谁?”

    四人抬头,便见天上云层退散,一张铺满整个天空的脸正满脸惊奇,他问:“你找谁?”

    轩辕重被拖了一路,又被搞进这幻境,先是经历了痛失亲人的绝望,又被这诡异幻境吓一跳,早心头火气,跳出去指着天空就骂:“我找你大爷!!!”

    小相柳拉拉他袖子,呐呐道:“那张脸······好像是祝余哎······”

    轩辕重身形一僵,仔细看去,那满脸狡黠,老实里透着不老实的脸皮子,不是祝余是谁?

    那巨脸没想到轩辕重会骂人,愣了一愣,怒道:“好你个轩辕虎子,欺师灭祖啊你要?”

    轩辕重张着嘴——这事儿干多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压力???

    幻境层层坠落,露出外界真面目来,可不正是太清天?祝余满脸生气,只帝青站在他身边,对着轩辕重和寅离连连感叹:“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我们也算是为你俩报仇了!来,笑一个!”

    寅离:······

    轩辕重:······

    我竟无言以对!

    ······

    鹿黎与小相柳端着碗趴在窗外,可怜兮兮地看着内里几人吃得满嘴流油,苦憋憋呼喊:“阿离,阙儿······”

    “我们错啦!”

    “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对不起······”

    鹿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被罚不准上桌的一天······明明就是小相柳先整她的好吗······

    她委屈道:“我也是受害者啊······”

    里头自个吃自个的,谁也没理她。

    鹿黎扁扁嘴,火从心起,转头盯着小相柳,愤怒道:“你说,你怎么会御驾如此之多的犲山兽?”

    小相柳比她还委屈呢:“我一路行去都没找到有需要救援的弟子,倒是发现有一处空间裂缝,里面源源不断的出来犲山兽······它们长得都好奇怪,粗胳膊粗腿,要不就是秃脑袋,它们一看见我就追我,还想吃了我,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我很生气,一人给打了一顿,它们数量真的是太多了,我打完了累得走不动路,就让它们把我抬回来,半路上遇见了你,谁知你拔腿就跑!我当然要追着你了啊······后来么······就一时兴起······”

    鹿黎对这憨货简直无语——那么大群犲山兽追我,是个人谁能不跑?

    ······

    吃完晚饭后,祝余就在饭厅里开了个短会,拿出张折子:“明日去宫里一趟!”

    寅离接过与众人传看,见那折子上绘了一太阳图案,中间一个“隶”字,红阳黑字,刺目非常,他迟疑片刻,点头道:“好!”

    人间有两个至强之国,一曰大晏、一曰大宛,大晏在东、大宛在西,不知为何,此两国举世无争!

    如今世间却多了个大隶国······

    隶人揭竿而起,呼声震天,短短月余,便组建了三亿大军——这在历史上是从未出现过的!即便是大晏大宛国以及周边中小国的总和,也没有如此之多的军人储备,而且世界各地的奴隶还在往大隶国汇聚!

    他们灭了数十小国,占领了比大宛国还要辽阔的疆土,没有物资便烧杀抢掠,行尽了恶事,搞得天下人心惶惶,夜不能寐。

    半月前,随着多国灭亡,手中握有奴隶的贵族、商贩、平民百姓,终是恐惧起来,像是约好的,他们将手中所有奴隶聚集起来,不分老幼妇孺大规模屠杀,此举终是引得隶人彻底反了,反杀而逃,如今奴隶留也不是、杀也不是,不管是谁,都已经骑虎难下,穷途末路了!

    明泰帝在灯下的影子飘忽不定,良久合上书册,揉揉眉角:“避无可避了······”

    “短短一月······”

    不······隶人之反,绝非一日之功······

    此时已是子夜,她总算想起外面还跪着个人,想起那胖子,奸狡巨猾,若非要事,恐是不会如此出格。

    她披上外衣,拿了灯走出去,看那胖子见她出门便扑上来,她急忙转身欲避开,却因太胖没来得及,被他抱住脚踝哭喊道:“陛下!陛下救我!”

    明泰帝最近总熬夜,精神不好,诸事缠身不想与他过多纠缠,低声道:“隶患糜烂,连天地书院招生都暂停了,你有何事能重过此事?”

    达志贤王哭道:“陛下!我那小儿,已经许久未曾归家,请陛下帮我!”

    明泰帝看着他在灯下明明灭灭的脸,涕泪纵横好不狼狈,勉力压住心中怒气:“贤王!你儿子不见了,找我作甚?”

    达志贤王却听出她的怒气,忙趴伏在地:“陛下!前些日子,小儿参选天地学院招生,自此不归,臣派人找去,学院却说从未见到小儿······陛下!”

    明泰帝问他:“你是怀疑你儿子在天地学院出了事?”

    达志贤王颤抖着身子,忙道:“不敢不敢!只是,只是臣实在没有办法了······臣只得这一个孩子,陛下啊,请陛下救我啊!”

    明泰帝再也不耐烦:“你不是还有个大儿子吗?也失踪了?”

    达志贤王脱口而出:“掖人之子,不当人子!”

    一句话终于将明泰帝惹怒,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好一个不当人子!”

    掖人就是奴隶,他当年夜里醉酒,强了个奴隶女子,没成想竟然生了个孩子出来,那等肮脏的血脉,怎么能说是他儿子?

    达志贤王不知帝王正为奴隶这事儿烦躁,一心只想找儿子,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连跪带爬抱住帝王脚踝,哭天喊地:“皇帝!皇帝!您当年说了,只要······”

    “闭嘴!”

    明泰帝转过头来,满目阴狠:“你要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达志贤王浑身一个激灵,后怕不已,慌忙松手,挤出个难看的笑容,连连扇了自己几巴掌:“陛下!臣有罪!臣有罪!”

    帝王迈开腿,丢下一句话:“明日祝院长要来,学院学生的事儿,你有本事你问他!莫要来烦我!”

    达志贤王连连磕头:“是是是!”

    那胖子贤王退下了,明泰帝才揉着涨疼的脑子,准备休憩一会儿。

    她的寝宫,还保持着十几年前的模样,只多了一张画——年轻的病帝!

    他面目白皙,身姿风流潇洒略有些散漫,嘴角噙着一抹微笑,随意坐在地上拿着一只蝈蝈,将手中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完全看不出来身体不好。

    病帝死时已四十多,且两人育有一子一女,这画上却只得年轻的病帝与年芳两三岁的小千秋。

    她抚画,目光在病帝脸上流连,低声道:“隶患洪流······恐是抵挡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