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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重川医生与寂静如夜

    明亮的小诊疗室内,桌上的青铜香炉还向外飘散着几缕烟气,不语先生坐在桌子一端,望着桌子另一端上只隔咫尺之距的男子。

    那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岁上下,表情中却透露着同龄人罕见的沉着与稳重,此刻正用一看就知道平时极为注意保养的手执笔在面前的笔记本上写着些什么。

    他清秀俊美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微笑,那笑容看起来自然而平易近人,却始终脱不掉带有职业标志性的标签,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可以披到肩上,但显然在工作时间他选择将头发在脑后扎了个辫子,而他外面穿着一件灰白色带有条纹格子的长风衣,显得整个人很是清新和干净,里面则搭配着一件淡孔雀绿色的衬衣,这稍稍有些冷门的颜色在他却展现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好看。

    他抬起头的看着面前的不语先生,眉梢眼角只间有几分对小孩子才会产生的责怪意味,但这表情出现在他迷人的脸上反倒像是一种嘉奖,再看他眉分八色目若朗星的望向不语,似乎对面前这位先生不为人所知的深处有着某种疑虑。

    “不语先生?”

    “路重川医生。”

    路重川依然保持着职业性的笑容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温柔的端起了桌上的咖啡,这是不语先生开始今天的治疗时亲手制作的,他与不语都有一杯。

    “您刚才走神了。”

    不语闻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鼻梁。

    “是啊,最近几天很疲劳。”

    路重川控制座椅稍微向后退了一点,盘起腿看着不语,双手合十搭在了膝盖上。

    “那您最近在忙什么呢?”

    不语低下头看着桌面,似乎有些许的难言之隐。

    “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路重川皱了皱眉,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您知道的,不语先生,我是您的心理医生,而现在处于您买下的时间,所以这代表着您想聊什么都可以,当然为了能让我的治疗能真正对您起到帮助效果,我还是希望您对我言无不尽。”

    他说着,似乎有几分不满但极为收敛的将笔放在了桌子上。

    “而我最不需要听见的,就是谎言了。”

    见状,不语有些慌乱的摆起了双手。

    “不好意思,我会注意的。”

    看到不语的反应和回答,路重川的神态迅速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好了,现在希望您不介意我带给您的小游戏。”

    他说着,伸手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了几张罗夏墨迹测验的模板。

    “现在,我需要您全神贯注的告诉我,您在这张图片上看到了什么?”

    “没问题,医生。”

    不语全神贯注的看着重川手中模板上由墨迹绘成的图案,而那图案在他眼中仿佛在徐徐流动一般。

    “不语先生,您看到了什么?”

    “一副优美的画作。”

    爬动的蜘蛛。

    “那这一幅呢?”

    “黑暗中的灯塔。”

    暴怒的蝙蝠。

    “还有最后一张。”

    “是西装和领结。”

    怪笑的小丑。

    听完不语口是心非的三道答案,基于之前他回答时对其面部表情的观察,路重川心中自然也有些许疑虑,自然对心理学有一定理解的人就可以在这种简单问题上作假以得出好似“人畜无害”的答案,但作为F市最年轻有为的心理医生,路重川自然也明白:他越是努力隐藏想做到完美,无意间露出的破绽也就越明显。

    “嗯,答案倒是都很取巧。”

    路重川笑着将墨迹测验放回原处,紧接着又将自己面前的笔记本和钢笔推给了不语。

    “现在,我希望你在这个本子上画一只时钟,要很明确的画出时针和分针指示的时间,您可以做到吗?”

    不语沉吟片刻,接着点了点头。

    “没问题。”

    他拿起笔毫不犹豫地在纸上先画出了一个圆圈,接着却抬起头对路重川说道。

    “咳咳...重川医生,我能要杯水吗?”

    路重川闻言起身。

    “当然,我去给你倒一杯。”

    看着路重川前往里屋的背影,不语先生快速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盛着小半瓶绿色汁液的玻璃瓶子,在路重川的咖啡杯中小心翼翼的倒上了几滴又用咖啡勺迅速搅匀,接着将小瓶子收回怀中继续认真的画起了钟表。

    路重川拿着一杯清水回到了桌前,将水杯递给了不语先生。

    “多谢。”

    “没关系,画的怎么样了?”

    不语看着那本子上自己用心画出的怀表点了点头,毕竟绘画占用了他绝大多数的业余时间,他可以负责任说这只时钟自己画的完美无缺,于是他一伸手将本子推到了路重川面前,而重川也刚刚将杯中剩下的咖啡喝完。

    “已经完成了。”

    路重川看着不语在本子上留下的“作品”表情中有几分惊异。

    “嗯,不语先生你画的很不错。”

    在那只时钟上,一到十二所有的数字全部被写在了钟表的右侧,而时针分针则画在圆圈之外,但两根针却在圈外正确的指在了此时此刻的时间上!

    他抬起头看着不语,通过表情和冷读他能肯定的是不语对此并不知情,至少在不语眼中他确实亲手画出了一只正常的时钟。

    重川低下头,心中暗道:“原来如此,空间错位嘛...”

    “咚咚咚!”

    火烈鸟酒店顶层套房门前,胡莉耶手中提着一只纸袋敲着门。

    “喂,开门啊!”

    虽然对张鸩开启城市协议这件事情,胡莉耶始终感到过分和厌恶,但也得利于此她终于得知了卢卡在F市的住址,毕竟如果你有能力调动整个城市的监控,那么即使是小人国来客也能被轻松找到,而对于目前身居要职的胡莉耶而言搞到一个关于住址的情报简直轻而易举。

    对于久久不开的房门胡莉耶有些郁闷,而这时她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位女士,请问您是找人还是...”

    见来者是位穿着酒店制服的服务生,胡莉耶放心的松了口气。

    “我就找住在这间房里面的长期住客,登记名应该是卢先生。”

    “哦,原来您是卢先生的朋友啊!”

    听那侍者这样说道胡莉耶心想也对,换做是谁一口气包下了酒店顶层套房这么久也会给服务人员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下一秒胡莉耶计上心头。

    “是啊,今天是对他来说特殊的日子,打算给他个惊喜的。”

    胡莉耶说着抬起了自己手中的纸质礼物袋微笑着。

    “能麻烦你开一下门吗?”

    “呃...卢先生没告诉您吗?”

    那侍者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告诉我...什么?”

    “卢先生在今天中午已经退房离开了,并没有交代过什么。”

    听了那侍者这样的解释,胡莉耶低下头有些失望。

    “是这样啊...”

    而侍者看着眼前来历不明的女访客却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等等,您说您是他的朋友,但这件事情他却没有告知您?”

    他动作伶俐的向后退了一步,将一只手伸出对着胡莉耶似乎在暗示其不要靠近。

    “这位小姐,请立刻表明您的身份,不然我会联系警方!”

    胡莉耶表情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

    “不用联系了。”

    她说着伸手从外套中掏出了警徽亮明身份。

    “我是F市警局胡莉耶高级警探,这间房的前住客涉嫌重大案件,我要求你立刻打开房门接受我的搜查!”

    “警...警探?好的!我这就照办!”

    那侍者的表情已经,赶忙上前用自己的万能钥匙卡打开了门。

    “你先回岗位去吧,有需要的话我会再叫你的。”

    胡莉耶走进卢卡曾经的套房,打开屋中的灯皱了皱眉。

    “好的,警探小姐。”

    她来到茶桌旁发现显然这间房还没有迎来新的客人,所以也没有进行很细致的打扫,但好似是出于一种感觉,胡莉耶知道至少卢卡曾经在这里停留过。

    看着桌上破碎的骨瓷茶壶碎片胡莉耶心酸的抿嘴一笑,又拿起一片放在嘴前嗅了嗅,子弹燃烧的味道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行色匆匆的,在躲谁啊...”

    她想着来到了靠近落地大窗旁的沙发边,将手中的纸袋放在了沙发前的小茶几上,坐在沙发上扭头看着窗外的城市景色,口中呢喃道。

    “你每晚夜深就是坐在这里,俯视城市的吗?”

    胡莉耶想着拿出一包女士香烟,点起了一根烟在原处表情黯然的吞云吐雾,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必要。

    “卢卡,我真不明白你,你在这座城市的未来里到底担任着什么角色呢?”

    她说着狠狠吸着烟,就连烟嘴也被那银牙皓齿咬的变形了。

    “保护者还是毁灭者,天使抑或魔鬼?”

    突然,她口袋中的电话响了起来。

    “胡姐!您在哪呢?”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小张的声音,胡莉耶有些吞吐的敷衍道。

    “呃...我在处理一些个人事务,怎么了?”

    “是这样,就在刚刚观海博物馆的警报响了,看警告编号应该是从馆长办公室直接启动的!而我们已经尝试联系了博物馆的所有安保部门,却都没有人回应!”

    胡莉耶闻言将指尖的香烟拧灭在烟灰缸中。

    “又是博物馆...”

    电话对面一阵嘈杂,接着则换成了小李的声音。

    “还有一件事胡姐,张队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

    她坐在窗前深呼吸着,咬了咬牙才终于做出了决定。

    “立刻部署第一第二第三小队前往了观海博物馆!”

    说完,胡莉耶挂断了电话,站起身风风火火的向门外走去,甚至连桌上纸袋中那瓶精心准备的Chianti酒都没有带上...

    观海博物馆内,在满地鲜血之中鬼语者彬彬有礼的对着路重川鞠了一躬,而一旁的妖铳则在仔细清理着一座断头台。

    “对不起了,我最亲爱的重川医生,抱歉让您目睹了这一切,还请您原谅。”

    他说着一抬脚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颗人头远远踢了出去,似乎生怕那玩意儿坏了自己与重川医生的“雅兴”。

    “因为我今晚实在来不及布置两场宴会了,所以才只能委屈您和这些垃圾渣屑共同度过这个夜晚。”

    蹲坐在地上的路重川看着面前的鬼语者,表情中似乎透露着几分混合着其他复杂情绪的悔恨与不甘。

    “为何要戴着那唬人的面具呢,不语先生?”

    他说着,又自嘲般的摇了摇头。

    “不语先生,哦不...鬼语者。”

    鬼语者听完将脖子弯曲成了个夸张的角度,同时伸出手轻轻挪了挪面具,露出那惨白面具之下属于“不语先生”的半张清秀面孔。

    “我亲爱的医生,对我而言这可不是戴上什么面具,而是露出了自己真实的脸。”

    路重川听点着头,不知为何此刻他总有种一败涂地的失落感。

    “我想,自己应该是下一个了吧?”

    “桀桀,当然了,您一向睿智。”

    鬼语者说着,伸出手温柔的搀起路重川。

    “您可是我今晚的重头戏...”

    妖铳重新拽起绳子对鬼语者呼喊道。

    “老板,准备好了~”

    鬼语者对着断头台的位置做出了“请”一般的手势。

    “重川医生?”

    路重川虚弱的来到了断头台旁,竟然自己将脖子搭在了台上!

    “嘿,尽管曾经坐在我对面推心置腹彻夜长谈的那个病人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在我临死之前请回答我一个问题吧,鬼语者。”

    鬼语者听完点着头,伸出双臂谦虚的弯下了腰。

    “这将是我的无上荣幸。”

    路重川好似感激的眨了眨眼睛,接着问道。

    “你刚才所说的那‘报应’二字,最大的魅力在何处?”

    鬼语者闻言一步步走到了断头台前,半跪在地上放低身姿与路重川保持平视。

    “对我而言那是一种独特的多方面美感,这些家伙犯下罪孽的时刻从没想过会有今天,而对于业障颇多的他们而言当报应真正找上门时...他们甚至不知所为何事。”

    他说着,伸出手帮重川医生撩起了挡在前额上的乱发。

    “不知何起亦不知何止,如影随形又挥之不去。”

    “原来如此。”

    路重川点点头,叹着气闭上了眼睛,而在面具之后那半张隐匿的脸上,一行泪水却悄然落下。

    “行刑官?”

    “OK!”

    千钧一发之际,行刑台旁的阴影中,那令鬼语者日思夜想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

    “嘁!等一等,陪审团有不同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