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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暗流20

    京营问题不大,张璟有信心掌控,现在就看李秉这位老先生是否难以共事了。

    老先生若是过于严苛,他们二人恐怕真的无法共事,不说永无宁日,起码也是鸡飞狗跳,时不时就上演一出大戏。

    至于办事效率,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也是高不到哪儿去的。

    二人能够通力合作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想达成这样的结果却不是那么容易。

    李秉强硬惯了,张璟也不是善茬,两个手段强硬的人遇到一起,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

    有摩擦是必然的,就看双方怎么找到彼此都能接受的平衡点了。

    可以预见的是,两个都很强硬的人,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磨合的。

    “听说这位李中丞乃是铁腕之人,在宣府时,将镇守太监、总兵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张璟伸开双臂,边上薛彦君和翠墨帮他整理衣服,昨晚他在薛彦君这里过夜,因为刘静怡有了身孕的缘故,这几日他多在林疏桐和薛彦君这边过夜。

    倒不是喜新厌旧,而是母亲认为刘静怡需要静养,母亲的话张璟也不能不听,所以只能多陪妻子聊聊天,到了时辰就得按时离开,不走也不行,张母按时派芍药来催,生怕自己还未出生的大孙子出点问题。

    幸亏刘静怡是个明事理的,知道这是婆婆过于紧张了,也是关心的缘故,否则,还真能凭空制造出一些不必要的婆媳矛盾来。

    婆媳矛盾在任何时候都是存在的,并不会因为时代不同而有所不同。只不过在礼法的约束下,没有后来表现的那么直接罢了。

    该有的还是会有的。

    别的不说,比如丈夫纳妾这件事情,妻子再怎么大度,再怎么明事理,心里肯定是不情愿的,但作为母亲,那肯定是乐意看到的结果,因为妻妾多,代表子息多,代表门庭兴旺,当然,前提是不愁吃不愁穿,否则每天为了吃饭发愁,哪里还顾得上纳妾呀。

    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夫君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薛彦君一边整理张璟的衣服,一边笑道,“夫君之责只是整顿军务,至于其他事务,夫君又何必管的太多?”

    张璟知道这是薛彦君在劝告自己,不仅是薛彦君,刘静怡和林疏桐都劝告过自己,管好军务就行了,南京城之外的事情,最好不要插手。

    因为情况太复杂了,张璟只是参赞机务,有些事情,参赞可以,若是主抓,就大可不必了。张璟没有这个职责,协助可以,主抓就大可不必了。

    张璟叹气,他倒不是想抓权,只是对于南直隶的乱象有些看不下去罢了。而且,现在是宗族势力的成长期,还未曾彻底形成官商一体家族的格局,若是趁着这个时候打击一下当地的宗族势力,对于大明的未来而言,也是有好处的。

    但这个话张璟没法说,现在朝中的官员们大部分都是这么干的,利用自己的官职,为自己的家族在当地谋取利益,这可以说是一种大势,张璟敢打击的话,保证会被群起而攻之。

    谁不想家族兴旺,绵延千年?那么家族兴旺的基础是什么?不外乎权财。权从何而来?当官。怎么当官?读书,读书没钱行吗?

    这便是商人们有了钱便总想让子孙读书,而那些当了官的人总想利用手中的权势为家族谋利的缘故。

    “唉。”张璟叹气,也只能如此了,要不还能怎么办?各司其职,张璟不可能越过李秉,去处置盐务,尽管他可以去处置卫所,但处置卫所,源头终究还是在盐务上。

    尽管张璟清楚,只要朝大明的盐政不变,即便把这批硕鼠处置了,用不了几年,又会发展出新的盐商出来,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想改变盐政,张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也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说白了,大明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变什么法?没必要的。

    遍观历朝历代的变法,一般都是在面对严重的社会危机的时候,但鲜有成功的,为何,损害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除非是从根本上改变社会结构,否则几乎无法改变旧的政治、经济生态,最多也只是个修修补补,用不了多久,就会打回原形。

    所以,费那么大劲干嘛?跟商君一样,辛辛苦苦,结果又如何呢?给大秦确立了一套新的标准,让大秦有了横扫**,一统天下的底气,但他自己呢,还不是做了牺牲品?落得一个五马分尸的下场,不提也罢。

    再比如王荆公,诚然,他的变法有诸多不完善之处,也因为一群歪嘴和尚,而念歪了经,但总体而言,对于大宋,变法是有点功效的,王荆公此人,说是功在社稷,是没毛病的。但结果呢,一个“文”字的谥号,道尽了人心的险恶。

    “好了,”薛彦君为张璟束上头发,在铜镜中左右端详了一番后,满意的点点头,“夫君去忙吧。”

    张璟其实没啥好忙的,李秉不入朝,一些事情就定不下来,张璟这个参赞机务说白了,其实并没有专事专权,即便是整顿江南军务、督理南京京营清勾、编练新军等事情,实际上也只是掌总而已,除了整顿南直隶军务之外,其他的具体事宜,自然有人专办。

    这其实就很难受了,没有专权,就容易让人掣肘,张璟若是想真的切实的掌握这几项权力,还有得忙活。比如督理中府清勾南京京营士卒,这可关乎到那些兵头的切身利益,别说张璟只是督理,便是由他具体负责,都没那么好办的。

    这些人不傻,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小打小闹的,皇帝也懒得处置他们,除非真的闹得不像话。

    我就吃个空饷,能咋滴?这天下的兵头,那个不吃空饷?真的不给我们一点活路吗?

    遇到这种癞皮狗,真没什么好办法。

    通州,李秉并未急着进京,这一路上他都是这样慢慢悠悠的走过来的,并未因为快到京师了,就骤然加快,这不是他的性格。

    跟他一起进京的是一名老仆,他们这种年纪的官员,一般很少带家眷上任,家里的子女一般都成家立业了,自然不会跟着出来。

    对于此番自己上京的任命,李秉即便不是一清二楚,也有个**不离十,朝廷多多少少总得给点提示,再说以他们的智慧、经验,即使朝廷啥都不说,他们也能猜到个**不离十。

    更何况,李秉又不是孤家寡人,门生故吏多的很,什么消息打探不到?

    对于自己即将总督两淮盐务与粮储,说实话,李秉也有些挠头。盐务这事儿,水太深!一个不好,真的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些盐商以及当地宗族的背后,想想那错综复杂的关系,李秉都忍不住摇头,但李秉毫不畏怯,他什么风浪没见过?北虏来袭,他虽是文官,却也亲冒矢石,披坚执锐,上阵杀敌。

    这些个江南的土豪劣绅再厉害,还敢扯起反旗不成?不敢,就老老实实的,别当那个出头鸟。何况还有张璟呢,他对张璟还是比较赞赏的。

    张璟虽然是新近才蹿升起来的官员,李秉也是有所关注的,一来张璟是近年来难得的良将;二来李秉曾巡抚宣府,所以对于边镇的事情格外关注。突然冒出张璟这样一位良将,李秉岂能不好好关注一番?

    张璟在延绥的作为,李秉也是十分赞赏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中能够称得上是良将的人越来越少,对于那些草包将领,李秉是看不上的,但张璟在延绥的作为却令他眼前一亮。

    不想,转眼间,张璟就被调到了南京,虽然完成了文武的转变,但却无法再次出镇边镇,让李秉大为感叹。

    不过,他倒是也能够理解朝廷的做法,朝廷设置三边总制,以文臣督理陕西四镇,面对张璟这个战功赫赫的将领时,怕是很难硬气的起来,为了不产生内耗,朝廷把张璟调离延绥,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一竿子给调到了南京兵部,却难免有些不地道。

    两淮盐务中,那些盐商、宗族之类的,其实没什么难处置的,只要朝廷下定了决心处置,他们是翻不了天的。需要担心的反而是当地卫所,这些卫所几乎都被盐商、大户们给渗透了,到时候一个鼓动,难保这些士卒不会上头。

    这时便需要张璟弹压了,所以,张璟练兵是关键,若是手里没兵,还真无法大张旗鼓的行动。

    傍晚时分,李秉终于慢悠悠的来到了京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之后,对于闻风而来拜访自己的人,李秉让老仆尽数挡驾,一概不见。和他交好的自然知道他的脾气,定然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来见自己的,所以,这个时候来的,都是些打秋风的,李秉才懒得见呢。

    至于会影响自己的名声?李秉表示半点都不在乎,他可不是爱惜羽毛的人。

    “这位老先生倒是坐的住,”李秉来京后的表现自然瞒不过锦衣卫的眼睛,逯杲亲自来拜访张璟,把李秉的作态尽数汇报给了张璟,张璟笑呵呵的对逯杲拱了拱手,“有劳指挥了。”

    “为部堂效命,乃是门下之责,不劳部堂牵挂。”对于张璟,逯杲仍然十分尊重,不论逯杲在朝野上下的风评如何,但对于张璟这个一手把他提拔起来的老上司,逯杲始终是礼敬有加,从不怠慢。

    能够做到这一点,就足以令大多数人汗颜了,一朝得志,翻脸不认人的事情多了去了,特别是那些文人,家常便饭罢了,当然,他们说自己是弃暗投明,至于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

    只不过话语权掌握在这些文人手中,这种对他们的光辉形象有负面影响的事情,是没有市场的。

    “如此看来,李中丞乃是务实之人。”张璟点了点头笑道,谁都不希望自己跟傻叉共事,整天光顾着摆谱,正事一点都不干的人,其实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所以,能够遇到李秉这样一个同事,还是非常幸运的。

    “李中丞真纯正直,不为矫饰,尽心职务,实乃朝臣之楷模也。”逯杲作为特务头子,当朝大臣的为官、为人自然瞒不过他,所以,他说出来的话还是十分可信的。

    “如此便好,南直隶之糜烂,指挥比我都清楚,”张璟叹气,这倒不是客套话,张璟对南直隶的了解,都是通过锦衣卫的人了解到的,逯杲在此事上可谓是帮了他的大忙,“若是共事之人喑弱无能,不堪大任,则事难成矣!”

    “部堂所言甚是。”逯杲也跟着叹气,南直隶的事儿他这个特务头子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真的是一张大网,除非是李秉、张璟这样的干臣,下定了必成的决心,否则一般人真的承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不成功,便成仁,有时候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

    就说南直隶这摊子烂事儿,若是张璟、李秉二人在这次较量中落败,后果如何?不用多说吧,这些人掌握的舆论力量就能够把张璟、李秉塑造成戏文里的白脸奸臣,而他们自己则成了柔弱无助,只能受白脸奸臣们欺压的无辜小白花。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颠倒黑白而已,是这些无良文人的基本技能。

    “部堂仍需谨慎,多与李中丞商议,否则,事难成矣!”连逯杲都觉得难办的事儿,其中的凶险便不必多说了。

    “多谢指挥,”张璟对逯杲拱了拱手,这诚然是逯杲的肺腑之言,若是自己与李秉无法通力合作,真的很难完成朝廷的托付。

    但自己与李秉又没什么交情,想要合作无间,怕是没那么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