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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暗流25

    几人商议了一番,也没个好主意,他们不过是些空头的勋臣,也就是在京营那一亩三分地上,还有点权力,出了京营,谁认识他们是谁?

    也不能怪张璟懒得见他们,就算他们兢兢业业,张璟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他们只是京营坐营官,头上还有总兵呢,尽管总兵不管事,只是割名头,但那也是总兵不是。这个总兵说白了,其实就是居中联络的。

    南京京营总兵自然是由外守备兼任的,也就是徐承宗。

    “什么,又来了?”徐承宗有些头疼,汤杰等人这几天跟狗皮膏药一般,总往府里凑,徐承宗当然知道是什么缘故,害怕了而已。

    问题是,找自己也没用啊,朝廷的事情,是他这个守备武臣能够决定的吗?他只是割执行者罢了,朝廷怎么说,他就怎么办,要是办的不好,朝廷自然会找他的麻烦。

    所以,哪怕是不让朝廷找自己的麻烦,他也得把差事办好。

    朝廷要整顿南京军务,要清勾京营士卒,他这个守备武臣就得老老实实的配合朝廷。不配合朝廷,难道还帮那几个注定要被治罪的家伙不成?

    那得多瞎,才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没见连周礼那个阉人都开始疏远这几个倒霉蛋了吗,周礼每年可是从这几人这里拿不少好处呢,自己都没啥机会拿到多少好处,都进了周礼那阉人的口袋了。

    不过他眼红也没办法,他这个外守备刚刚当上没多久,在此之前,不过是个啥都不是的空头公爵,谁那么不长眼,巴结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空头公爵?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吃肉的时候没想着我,等要背锅了,想起我来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还是我姓徐的长得像冤大头?

    “不必理会他们。”徐承宗对自己的庶长子徐仁说道,“这几日好好打探着,好好盯着运河,看张部堂何时回来。”

    “遵命,父亲放心,我已经派出了人手,只要部堂回来,定然不会错过消息。”徐仁对于父亲的吩咐当然不敢怠慢,抱拳回道。

    徐承宗满意的点点头,徐仁办事还是比较稳妥的,尽管将来无法继承魏国公的爵位,但若是自己在任上好好办差,未免不能为他谋个世职出身。

    如何好好办差?那些正统出身的文官,比如南京兵部的那些人看不上他们这些勋戚,甭指望他们会说自己的好话。

    但张璟不同,他是武臣出身,在来南京兵部任职之前是延绥总兵,肯定不会如那些文人那般,假清高。

    只要自己好好巴结,任劳任怨,不论对方吩咐什么,都不打折扣的完成,想必张璟也不会吝啬自己的评语。届时,只需要张璟稍微提上一句,就帮了自己的大忙了。

    “不要因为部堂年少,便有轻视之心,”徐承宗告诫儿子,“他能从一介武臣转为文臣,岂是那么简单的?必定有朝中大佬为其奔走谋划,否则岂会如此顺利?由此可见,部堂在朝中的势力绝对不容小觑,只不过隐藏于表面之下罢了。”

    徐仁受教,“父亲放心,儿子岂敢随意得罪这等人物?”

    徐承宗满意的点了点头,儿子被自己教育的不错,至少能认清形势,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万万不能得罪。

    与此同时,俞纲府中,作为南京六部之一的兵部,连徐承宗都知道的消息,他们自然不会不知道,此时俞纲把兵部的几个郎中、员外郎、主事召集起来,先打个预防针。

    张璟虽然刚刚上任,俞纲却发现这人别看年轻,却真不好糊弄!

    因为本部官员人浮于事的缘故,自己已经被敲打了一下,他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若是再被一个小年轻给敲打了,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所以,他把兵部的几个负责人都聚集到自己家中,“朝廷的旨意很快就到了,清勾南京京营的事情,大家务必要尽心竭力,否则,惹恼了部堂,老夫都无法为你们说情。”

    以金亮为首的几人纷纷应是,“笠翁请放心,”金亮拱拱手,“咱们也不是什么尸位素餐之辈,办差而已,分内之事。”

    俞纲满意的点了点头,“子明此言甚是,咱们的分内之事,一定不要让人挑出毛病来,朝廷清勾南京京营,部堂定然会让咱们兵部派员,不论是子明负责此事,”俞纲看向考功司与武选司的郎中金亮与乔英,“还是伯颖负责此事,万万不可疏漏!”

    金亮与乔英连忙应是,“请笠翁放心,学生定然尽心尽力。”张璟刚刚上任,就通过俞纲敲打了他们一番,说心里没有怨气是假的。

    南京六部,除了少数几人,谁不是混吃等死?反正被发派到南京六部的,不是来养老的,就是得罪了人,都是仕途无望的,既然如此,谁还正儿八经的办差啊?

    话又说回来,就算想好好办差,也没那么多差事办啊!南京六部,叫的好听罢了,兵部算是有实权的,除了南直隶防务、江防、河防等差事之外,就没有其他什么事儿了。就算是这些事儿,想要做什么决定,也得兵部批复了之后,才能生效。

    说白了,南京兵部不过是兵部的一个外派机构罢了,看着权力不小,但能够做决断的,几乎没有。

    久而久之,南京兵部的话就没那么好使了,特别是遍布南直隶的四十九割卫所,他们本身属于中府直辖,南京兵部虽然也能管理他们,但总是隔着一层。若是正儿八经的兵部,中府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但你南京兵部么,就差那么点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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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张璟有敕书,他的主要职责就算整顿南直隶军务,但这个权力并非来自南京兵部尚书这个职位,而是来自皇帝的敕书。

    所以,南京兵部并没有太多的事务。随着南京京营的糜烂,什么城防、江防、河防之类的事情,也就逐渐沦为形势。

    连兵都没有,怎么负责?

    “好,”俞纲干巴巴的夸赞了金亮与乔英二人一句,“子明与伯颖有心了。”

    金亮喝乔英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对视一眼,都忍不住苦笑一声,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但没办法,谁让他俩一个是考功司的一个是武选司的,让他俩去督理中府清勾南京京营,乃是他们的分内之事,跑都跑不掉。

    除非不当这个官了。

    但又不舍得,大明的官员俸禄虽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但大家都不是靠着俸禄才能活下去的,而是靠的这个身份,若是没有这个官身,什么事儿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好了,天色已晚,老夫不留诸位了。”俞纲目的已经达成,便开始送客,“部堂快返回京城了,回去做做功课,万一部堂问起,一问三不知,可就是自取其辱了。”

    众人领命后纷纷告辞。

    且说金亮喝乔英,二人有很大的概率被张璟派出去督理南京京营清勾一事,虽然不一定会派谁,但肯定是二人之中的一个,算是难兄难弟了。

    “子明兄,”乔英对金亮拱了拱手,“你素来多智,此事必然是落到你我二人头上,请子明兄不吝赐教,小弟是半点头绪也无啊。”

    金亮又何尝有什么头绪?

    “小弟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头绪。”金亮摇头,都逍遥自在惯了,一下子来了差事,他一时半会的又能有什么好主意?

    乔英知道金亮不会糊弄他,这是真没啥头绪,当下忍不住一叹,“这位张部堂究竟是什么来头?皆说他家世不高,出身低微,若真如此,此人又凭什么平步青云?”

    金亮也是摇头,“是啊,皆言此人出身低微,但若真如此,此人这升官的速度,未免也太吓人了!”

    是啊,的确吓人,他们两个拼死拼活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四品的主事,还被发配到了南京来,这辈子别指望再回中枢了。张璟呢?二十出头,就已经是从二品的南京兵部尚书了,更令人侧目的是,此人还不是科举出身,而是以武转文!

    要是说这样的人都没有后台,谁都不会相信的!

    但查来查去,还真没有什么后台,就是一个普通的军户,父亲在土木之变时战殁,土木之变时战殁的人多了去了,四十万大军,回来了几个?

    至于说于少保,也不可能。于少保为人忠直,是绝对做不出这等事情来的,况且他老人家已经被削职为民,朝廷上凡是与他有关的人,都回家了,哪里有这个势力?再说了,

    而且,以那位对于少保的怨愤,凡是与于少保有瓜葛的人,都没个好下场!

    奇也奇在这里,这张璟明明是帮着于少保说话的,不仅痛骂曹石徐等人,也坏了朱祁镇的大事,让朱祁镇无论憋了多大的火气、怨气,也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老老实实的放了于少保。

    就是如此,这张璟还是平步青云,要说没后台,怎么可能啊!但事实就是那么的令人无奈,张璟还就真的没什么后台。

    如果袁彬算的话,倒是能算一个。但袁彬算什么呀?袁彬能影响朱祁镇吗,怎么可能。

    既然没有后台,那就只能说人家运气好,又有真本事,否则,不足以解释张璟的平步青云!

    本事是真有本事,张璟在延绥两年,修了一道边墙,还两破北虏,功勋赫赫!

    打仗的事儿就不说了,只要时机合适,安排得当,北虏的确讨不了什么好去。但修筑边墙却不得不夸赞一番了。

    用小钱,办大事!张璟在延绥的这道边墙修的,真的是令人不得不拍案叫绝!

    大家都觉得修边墙劳民伤财,工期又长,三年五年的都不一定修完,甚至修的还不如北虏破坏的快,自己这边前脚修好了一段,到了冬天,若是无法好好保护的话,势必会被北虏破坏。

    因此,从来没人会想着在延绥修边墙,何时才能完工啊?

    却没想到,此人另辟蹊径,铲山为墙,将秦、魏古长城利用了起来,仅仅四个月,就修筑了近两千里的边墙!

    这个办法其实真没什么稀奇的,但就是没人能想得到;就是让张璟一个毛头小子给想到了,而且做成了。这就不能干巴巴的用一句“运气”来形容了。

    你怎么没这样的运气?还不是你想法不够天马行空嘛。在此之前,也不是没人想过修筑边墙,以减轻延绥镇的防御压力,但都没什么好办法。

    远的就不说了,张璟的前任王斌,在延绥可谓是兢兢业业,吭哧吭哧的修筑墩台、堡垒。有用吗?用处是有的,但并没有想想中的那么大,反而让北虏有了更大的战术空间。

    于是,这道看似不起眼的边墙修筑起来之后,一下子就改变了延绥的防御劣势!

    这墙坚不坚固?就是一道土墙,能有多坚固?

    但对北虏而言却已经足够了,因为北虏并无破墙的手段,对于大明而言,如同纸糊一般的土墙,对于北虏而言,就是坚不可破的屏障!

    这墙有没有用?

    简直太有用了!

    一下子就把北虏的南下路线限制在了榆林一处,延绥两千里边线,从此无忧矣!

    “唉,”金亮叹气,“咱们也别瞎琢磨了,老老实实的办差吧。”

    乔英点头,还能如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人家比自己高好几级呢,是自己上司的上司,手握重权不说,本身也有足够的底气,能力不缺、功劳不缺,这样的人,只要自己不犯错,哪怕朝廷,都不敢随意处置!

    就像当年朱祁镇想要杀掉于少保一样,结果整个京师的士子、百姓都不干了,将奉天门都给堵了。

    张璟当然没有于少保的声望,但张璟的功劳也是实打实的,朝廷要是想处置张璟,却又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来,想必也会碰一鼻子灰的。

    大明虽然没有前宋刑不上大夫的说法,但想要处置文官,也总得有说得过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