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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边墙9

    张楷满意的点点头,对于李贤此奏的深意即便是朝中,也有许多大员未曾看到,不要高看这个时代的官员们的素养。除了少数人,其余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是混日子的,俸禄到手了,冰炭敬什么的到手了,再利用手里的权势搞搞副业,这就是他们之中大部分人的追求,无非是酒色财气而已。

    至于什么政治追求,国家百姓什么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就是混日子的,那些国家大事,谁愿意做就做呗。

    至于所谓的纂修,其实就是翰林,因翰林纂修实录,记注起居,起草诏书,故称。翰林学士主管文翰,并备皇帝咨询,是翰林们的长官,所以翰林学士自古便有“内相”之称。对了,李贤此时就是翰林学士。所以此议没人在意,本来就是别人盘子里的菜,人家怎么吃是人家的事儿。

    李贤此奏,让非进士的官员自此无法进入翰林院,由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成为定制。自此,官员的任选更加规范,如此大的事情,倒也也没几个人在意。

    倒也不是不在意,而是在意了也没用。绝大多数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不是称宰做辅的材料,所以也不去在意这些门槛之类的东西。

    连门都看不见,门槛高低又有什么关系呢?好好的捞钱,他不香吗?

    此举对于大部分官员而言,并无什么不同,一甲、二甲、三甲进士们的发展和未来本来就是从名次确定后,便基本已经成为定局了。

    三甲的同进士们,他们的身份比之一甲和二甲,还是比较尴尬的,就如同尊称别人的小妾为“如夫人”一般,同进士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这一辈子最多也就是个六品,命好的话,奋斗个半辈子,能当个知县、州府的副贰,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至于京官,几乎想都别想。

    二甲的进士出身,才是国朝官员的中流砥柱,一般授予庶吉士、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博士、推官、知州知县等官。历练一番后,如果是可造之材,一般会进入五府六部,七司三院,成为基层官员,成为人人羡慕的京官。

    至于一甲进士及第,却可以直接授予官职。状元可以直接授予翰林院编纂(从六品),而榜眼、探花则也可授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这已经遥遥领先在起跑线上了。

    现在李贤这道奏章,不过是把这种规则更加具体明晰了一番而已,堵住了非进士的上升渠道。对于整个朝廷而言,表面上看,并无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往深处想,首先,李贤一下子就把翰林以及进士、同进士们的好感度给拉满了。

    其次,对大明官场而言,这又是一次不轻不重的改革,自此,进士、翰林地位提高自不必说,官职的任命也从此变得更加正规有了所谓的“任职资格”,不再是谁上都行,现在可不行了,你没有这个资格,那就是不行。

    张楷也有些唏嘘,李贤此人能力还是有的,治陈汝言之罪,先在朝堂打压了一番曹、石一党,让那些早已不满曹、石等人嚣张跋扈的朝臣看到了希望,一下子就把这些人给拉到同一阵营里面了。

    紧接着又稳固自己的阵营,赚取人望。李贤此时的人望,就连景泰朝几乎硕果仅存的六朝元老,以德行著称于世的耿九畴,论声望此时都不及李贤。

    李贤这一下看似雪泥鸿爪般、丝毫不着烟火气的操作,实在是赚麻了!

    张楷对张璟越发的满意,想起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张应麟,张楷心里暗暗摇头,倒是长孙张昺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今年才十五岁,却已经过了县试、府试两场考核,颇有天赋,可惜自己仕宦于外,无法带在身边教导,况且自己年纪也大了,怕是看不到他科场得意的那一天了。

    况且,官场之上,无人照应,想有所作为,很难的。张楷有自知之明,自己性格过于刚直,若是在世,还能靠着几分颜面,为长孙的仕途铺路,而一旦自己离世,怕就是时过境迁了。可惜的是,张昺今年才十四岁,自己哪里还能够等到他入仕?

    所以,即便是为了自己的长孙,张楷都需要把自己的政治遗产找个人继承下去。但这个人可不好找,万一所托非人,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相比于文官彼此间的复杂关系,武臣虽然也有派系,却没有文官那么严密。文官中,各种同乡、同门、同党的,勾连纵横,盘根错节,选来选去,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自己看中的都是别人碗里的菜,那些“俊才”也看不上自己这点东西。

    而想攀附张楷的,张楷又看不中他们,他只有一次机会,万一所托非人,可就毫无转圜的余地了。

    直到他来延绥,遇到了张璟,张璟虽然是武臣,而且已经做到了武臣的顶点,再往上也不过是封爵了,至于实权,总兵可以说已经是大明军职的顶峰了,难道还能一辈子做个边帅?回京后怎么办,难道去做那个有名无实的五军府都督?

    怎么可能,当一个有职无权的五军府都督,人就废了。

    所以,张璟若想再进一步,那就只有以武转文一条路可以走了。如今大明文武虽然还未如后来那般,泾渭分明,但随着土木之败,一干名将的陨落,武臣连五军府的权力都保不住了,武臣从此时开始走下了大明的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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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武臣,能干嘛?一辈子也不过是一介匹夫罢了。

    而张楷却为张璟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以武转文,操作起来虽然比较困难,但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就看怎么操作了。

    如何操作,张楷已经有了一些腹案,此时倒是不急于跟张璟细说,现在延绥镇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把边墙给修好,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排。

    从延绥城告别张楷老先生,张璟回到榆林,就开始关注河套贼寇的情况,依照往年的经验,此时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往南迁移了。

    但毛里孩今年派了不少人在河套驻扎,为了就是防备张璟再次突袭他们,去年虽然只是阿古达木这个小部族被袭击,但在北虏内部造成的动荡却也不小,毛里孩为了稳定内部的士气,消除杂音,不得不派出士兵,在河套驻扎,以防备张璟。

    任何一个部族,哪怕再小,只要愿意依附于毛里孩,毛里孩就不会拒绝,因为现在的鞑靼部,他可不是一家独大,光太师就有两个,对于各部族的号召力也是大不如前,听话的没几个。

    所以,为了不让依附于他的部族离心,毛里孩拍了两千多人,来到河套驻扎,这对于他而言,两千人可不少了,去岁他与孛来联合,自宁夏入边,也不过聚集了三千多人而已。

    此时的北虏,可比不得以前了,至少也先还活着的时候,能挟可汗以令诸部,到了孛来、毛里孩这里,各族可就不吃这一套了。大家实力都差不多,凭什么听你的?就算实力比你差,也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大不了就打一仗呗,我输了固然元气大伤,但你输了也讨不了好。

    半个多月后,千户刘威率领百余哨骑从河套返回,北虏已然南下,并未于河套驻扎下来。

    张璟松了口气,至少不比担心修筑边墙的时候,突然杀出一股贼寇来了。四万多人,聚在一起,修筑边墙,肯定是得分散开的,多少人负责多长,这需要方言的测算。

    如此一来,便给延绥镇的护卫工作造成了巨大的压力!既然北虏已然撤出河套,即便侦知了这边在修筑边墙,也不会派太多人来袭扰的。

    只要张璟让人把北虏南下的几条路线掐住,就不必担心工程受阻。

    又过了十余天,方言的弟子们也回来了,方言结合弟子们和张璟先后勘察的舆图,确定了最终的建设方案,那还等什么?动工吧!

    此时已经是三月初,风和日丽,万物复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张璟一声令下,孙琦亲自带兵,兵分四路,一路前往榆溪河,一路前往无定河,一路前往窟野河,由他亲率一路,居中策应。前三路兵马卡住了北虏南下的必经之路,而孙琦则率兵游弋于这三路兵马之间,一旦发现北虏,便支援哪里,必要让敢于南下的北虏死无葬身之地。

    而张璟,则全程跟着方言,专业的事情他也不插手,但万一遇到什么突发事件,他要是在场的话,自然也能够及时处理,免得横生枝节,延误了工期,算谁的?

    因为各种准备充足,不论是物资还是银两都不缺乏,对于征发而来的百姓,张璟也未曾亏待,一日三餐,都能饱食,而且餐餐有油水,中午还有肉,更承诺边墙修筑完成后,没人发给工钱。

    这让百姓们干劲十足,工期反而缩短了许多。一个月下来,竟然完成了总进度的近三分之一,按照这个进度,三个月左右就能完工,着实是大出张璟的意料。

    四月初,一骑快马从榆林城奔来,是张璟留在榆林城中的亲兵,找到张璟,“总爷,中丞老爷正在城中等候,请总爷速速返回。”

    张璟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出事儿了?

    “发生何事?”张璟稳住心神,面上古井无波,沉声问道。

    “回禀总爷,小人不知,”亲兵抱拳回道,“中丞老爷今日午时匆匆赶至榆林,命小人前来请总爷回城。”

    张璟不再多想,连忙匆匆忙忙的吩咐了李宏利和樊斌二人几句,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听放老先生的话后,便带着十余名亲兵,快马加鞭,直奔榆林而去。

    酉时末,张璟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回了榆林城,来到总兵府大堂,张楷果然在等候自己。

    “请式翁恕罪,”张璟抱拳,“一路匆忙,未及洗去征尘,怠慢了式翁了。”

    张楷摇头,笑道,“若非老夫催的急,怀瑾你也不至如此匆忙,且先回去略作收拾,老夫在此等候。”

    张璟有些不明所以,急匆匆的把自己叫回来,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这怎么又不急了?不过他也没有多问,这一身又是土,又是汗的,的确应该好好收拾一下,否则显得不尊重。

    屏门处,林疏桐和林大娘正在迎候,互相见礼后,张璟在前,林疏桐落后半步,林大娘则远远的跟着。

    张璟一边走,一边问道,“姐姐可知式翁叫我回来,是因何事?”

    林疏桐点点头,长话短说,“应该是藩司许资的一篇奏章,言延绥总兵应专治军务,民事不宜干预。”

    张璟点头,这就是他不愿跟这些文官多打交道的缘故,一个个皮里阳秋,两面三刀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从背后捅你一刀子。

    去年此人还眼巴巴的请求张璟分润点战功给他,今年就开始捅刀子了,真是不当人子。不过张璟也不觉得意外,文官嘛,大部分都这样,特别张璟又是个武臣,许资此举非但不会让他名声受损,反而会因为参奏张璟而获得不小的名声。

    匆匆洗漱完之后,张璟直奔大堂,进门后,就躬身施礼,“有劳式翁久等了,晚辈惶恐。”

    张楷笑着摆摆手,把一份手抄的奏章递给张璟,“看看。”

    “狭西地方内分八郡,外列三边,八郡钱谷巡抚狭西者,主之三边军马,巡抚各边者主之事体归一,惟榆林一边,先因密迩沙漠镇巡等官驻扎绥德,遥制军务,故延安庆阳二府亦在节制之内,事体不一,有司莫知适从,今巡抚延绥都御史已移镇绥德,宜令延绥镇守专治榆林军务,其延庆二府有司民事不宜复有干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