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呼唤
从科林斯公馆的火海离开之后不久，威尔特漫无目的的向前狂奔，不让自己有停下来思考的机会。这个夜晚出来围观，聚在一起议论袭击爆-炸事件的人群很多，鲜少有人到注意一个在建筑上方不停穿梭的身影。
直到身体的机能终于支撑不住之后，他才向后倒下，平躺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正在疯狂跃动，他的耳膜好像要被击穿一般回应着这段鼓点。
他用双肘支撑着身子，抬起头环顾一下四周，看来无意之中他已经来到了北部的工业区附近。眼前是一条漂满着垃圾，向着城外蜿蜒的肮脏的河流。
不少已经生锈，废弃的机器被置放在这里，四下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看来工人们已经离开，而所有的修道院的警备队员都被调到了公馆那边。
威尔特沿着河流走着，时不时能看到一些露宿在河边的流浪汉的尸体。并没有腐烂，大概是被寒冷和饥饿夺取了性命。
有个人的手背下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图案，威尔特猜测大概又是那些信奉异教活动而被直接打死的人吧，连运去凯旋广场火烤的功夫都省了。
霜月已经到来，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冰晶落到了他的红发上。今天是什么日子？是赐福日吗？威尔特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毕竟这段日子他都和——
脚步倏地停下，他叹了一口气。不管他怎么努力想要忘掉，最后还是绕了回去。
海伦娜....
他想起自己离开时海伦娜大喊大叫的场景，但不管他有多想回头，威尔特还是离开了她。
我大概会后悔吧。
毫无疑问，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相当习惯了有海伦娜在身边的日子，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一个舒适区，不需要动脑，只要听从她的安排，专心投入训练，甚至还可以缓解他的痛苦和愧疚之情。
一旦走出了这个空间，对他来说一切又要重新来过，不管是找不到女巫的绝望，还是对自己无尽的质疑。
可越是依赖她，现在内心受伤的感觉就越强烈。
他最后还是放过了海伦娜，解除了她的誓约，但芙蕾德莉卡说过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海伦娜从头到尾都在利用着自己。
今晚也是，让他易形成艾蕾茵的模样，就是为了拖住维奥莱特，好让她去处理结社的事，现在想来，她会出现在翠鸟酒馆，可能也是为了接应拉尔夫的人。
而那两个回答，直接粉碎了他自欺欺人的想法。
了解教团的罪恶和结识了海伦娜后，他一度认为从小到大被贯彻的认知：结社等于邪恶是错误的，结社也有好人，海伦娜就是个例子，加入结社并不是不可以。
但她却清楚地告诉自己，他们就是这样一个团体，而她也是其中一员。而且最不能原谅的是，故乡的毁灭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威尔特闭上了眼睛，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罗伯特在瑟姆斯毁灭的那天晚上对他说的话。
“芬妮杀了所有人。”
原本以为这只是那个懦弱的醉汉为自己辩护而撒的弥天大谎，现在看来，一直被蒙蔽双眼的才是自己。
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明明在庄园就已经目睹过一些人异化的情景。可威尔特却下意识回避了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芬妮变成杀人怪物的可能性，那个会缠着自己展示新玩具，找他撒娇的小女孩.....
威尔特拼命抑制住想要咆哮的冲动，准备起身离开。他觉察到海伦娜已经找到了附近，大声呼唤自己的名字，而他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的脸。
魔力被完全收敛起来，他置身于夜色中，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避开了正在拼命寻找他踪迹的女士。
芙蕾德莉卡说得对，把芬妮和小镇那些人变成怪物的是女巫，但一切的源头还是结社，如果不是他们开启了虚空化的是实验.....
如果他真能成为之前所说的那样只考虑打倒亚丽珊卓，其他什么都不在乎的复仇恶鬼就好了，这样讨伐女巫的概率是最高的，而且他还可以重新牵起海伦娜的手......但威尔特就是做不到这点。
这群死了妈的东西，他的火气蹭蹭上涨，攥紧拳头，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手心里面，刺痛和渗出的血暂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威尔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今天晚上舞会上遇到的那个令他想到芬妮的侍女，一个马上要失去哥哥的可怜人。她有成功逃脱吗?还是死在了自己和芙蕾德莉卡的对战的余波之下.....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那天在修道院，有不少人并不是直接死于火海，而是因为踩踏或者是其他紧急的情况。威尔特摇摇头，反正心情也不可能更糟了，去看看也不会怎么样，于是动身前往曾经去过一次的地方。
但是他想错了，沿途穿过那些被魔力余波毁坏，倒塌的房屋，以及在废墟中哭喊的人群，他们的哀嚎越是凄凉，他就越没办法原谅他自己。
威尔特尝试去补救，他冲进废墟中，不停来回救出那些被困的人，并且在手臂上添加一道道伤口去治疗他们的伤势。他已经不在乎会不会暴露自己的秘密了。
然而这个夜晚，再度给他添上一记重击的，不只是那些已经来不及拯救的人，还有那些获救的人对他的感恩。他们紧紧握住威尔特的手，赞颂他为天父派来的“红发天使”。
喜欢这个称号吗，威尔。脑海中有个酷似亚丽珊卓的声音在嘲笑他，多有趣啊，加害者变成了施惠者，现在这些人还得感谢你呢....
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已经身心俱疲。小屋的灯光依旧亮着，威尔特远远望去，和上次一样，那个抬着安东尼回来的中年男人依然还在那个地方，吉尔·布里奇斯站在轮椅上的哥哥旁边。
轮椅上的男子面如死灰，眼里早已没有了求生欲，他的四肢大幅萎缩，如果不是手术风险太高恐怕早就已经截掉了。
女孩小心翼翼掏出玻璃瓶，并试图喂到哥哥的嘴里，后者只是任由吉尔施为，既无力也没兴趣阻止她，但是片刻之后，安东尼突然大喊大叫起来，试图不停晃动着身体。
这副模样可把屋内另外两人吓坏了，马克和吉尔拼命想要安抚他，可马上他们就意识到了，安东尼并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四肢重生的喜悦，而这份情绪也传染给了他们，三个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威尔特倒是十分平静，他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也不再关注屋内的情况，而是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无论是结社还是修道院，全都去他妈的吧，一切都与他无关了，对他来说，又回到了最初的想法：亚丽珊卓就是他人生旅途的最后了。
...
仅仅一天的时间，并不足以让这座城市从恐慌中恢复过来，街道上的行人稀少，商店门窗紧闭，连平时热闹的市场也显得冷清。
巡逻的警备员全神贯注地盘查可疑人员，城市出入口被封锁住了，不少在舞会里出现过的身份高贵的人正和卫兵在城门前面红耳赤地争吵着。
昨晚有不少人趁乱冲进别人家里洗劫了一空，这无疑加剧了贵族老爷们的不安和恐慌，他们的马车堆在一起，排起了一条长龙。
而这当中，有一个被卫兵推倒在地，钱包被扒手盗走的灰衣男子。他的面部呆滞，眼神涣散，即便受到了侮辱也毫无反应，和威尔特在哈灵顿庄园看到的那些人偶如出一辙。
威尔特知道自己找到目标了，他正站在河对岸高处的瞭望台，一眼捕捉到了亚丽珊卓的影子哨兵。
正当他尾随着被赶走的人偶前进时，手腕上的印记发生了变化——不是亚丽珊卓的，而是海伦娜的。
威尔特的内心突然揪了起来，海伦娜发生什么了吗？
不，这是个陷阱。他告诉自己，我不能再被那个女人迷惑了，现在重要的是女巫。
可随着魔力的联系越来越弱，他再也迈不开前进的脚步，片刻之后，威尔特转身，朝着海伦娜所在的方向狂奔。
所有惊声尖叫，上来试图阻碍他的卫兵都被弹开，威尔特的魔光直接在城门贯穿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原本平整的水泥路面满是他蹬踏过的深坑。
他甚至都有些乞求这是海伦娜又一个恶作剧，毕竟这女人一直很喜欢戏弄他，她不可能.....威尔特不敢往下思考，他正透支着肺部，几乎是折损寿命一样消耗着他的体能。
直到骸骨堆积的尸山出现在他的眼前时，威尔特的心落到了谷底，女子被拦腰砍成两半，仅靠着能力维持自己没有马上死掉。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海伦娜，用发颤的双手抱紧了她。
任何内心积压的不满，愤怒，憎恨，这些都不重要了，大滴大滴泪珠从他的脸上滑落，威尔特知道海伦娜马上就要死去，由此引发的悲伤压倒了一切。
他看得出女子想要说些什么，凄惨的笑容挂在她的脸上。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情绪一般，世界褪去了色彩，原本海伦娜和他提到过，一生只能踏足一次的虚空正在第三次呼唤他的到来，威尔特闭上了眼睛，任由意识投入进了漩涡当中。
直到身体的机能终于支撑不住之后，他才向后倒下，平躺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正在疯狂跃动，他的耳膜好像要被击穿一般回应着这段鼓点。
他用双肘支撑着身子，抬起头环顾一下四周，看来无意之中他已经来到了北部的工业区附近。眼前是一条漂满着垃圾，向着城外蜿蜒的肮脏的河流。
不少已经生锈，废弃的机器被置放在这里，四下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看来工人们已经离开，而所有的修道院的警备队员都被调到了公馆那边。
威尔特沿着河流走着，时不时能看到一些露宿在河边的流浪汉的尸体。并没有腐烂，大概是被寒冷和饥饿夺取了性命。
有个人的手背下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图案，威尔特猜测大概又是那些信奉异教活动而被直接打死的人吧，连运去凯旋广场火烤的功夫都省了。
霜月已经到来，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冰晶落到了他的红发上。今天是什么日子？是赐福日吗？威尔特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毕竟这段日子他都和——
脚步倏地停下，他叹了一口气。不管他怎么努力想要忘掉，最后还是绕了回去。
海伦娜....
他想起自己离开时海伦娜大喊大叫的场景，但不管他有多想回头，威尔特还是离开了她。
我大概会后悔吧。
毫无疑问，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相当习惯了有海伦娜在身边的日子，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一个舒适区，不需要动脑，只要听从她的安排，专心投入训练，甚至还可以缓解他的痛苦和愧疚之情。
一旦走出了这个空间，对他来说一切又要重新来过，不管是找不到女巫的绝望，还是对自己无尽的质疑。
可越是依赖她，现在内心受伤的感觉就越强烈。
他最后还是放过了海伦娜，解除了她的誓约，但芙蕾德莉卡说过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海伦娜从头到尾都在利用着自己。
今晚也是，让他易形成艾蕾茵的模样，就是为了拖住维奥莱特，好让她去处理结社的事，现在想来，她会出现在翠鸟酒馆，可能也是为了接应拉尔夫的人。
而那两个回答，直接粉碎了他自欺欺人的想法。
了解教团的罪恶和结识了海伦娜后，他一度认为从小到大被贯彻的认知：结社等于邪恶是错误的，结社也有好人，海伦娜就是个例子，加入结社并不是不可以。
但她却清楚地告诉自己，他们就是这样一个团体，而她也是其中一员。而且最不能原谅的是，故乡的毁灭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威尔特闭上了眼睛，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罗伯特在瑟姆斯毁灭的那天晚上对他说的话。
“芬妮杀了所有人。”
原本以为这只是那个懦弱的醉汉为自己辩护而撒的弥天大谎，现在看来，一直被蒙蔽双眼的才是自己。
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明明在庄园就已经目睹过一些人异化的情景。可威尔特却下意识回避了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芬妮变成杀人怪物的可能性，那个会缠着自己展示新玩具，找他撒娇的小女孩.....
威尔特拼命抑制住想要咆哮的冲动，准备起身离开。他觉察到海伦娜已经找到了附近，大声呼唤自己的名字，而他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的脸。
魔力被完全收敛起来，他置身于夜色中，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避开了正在拼命寻找他踪迹的女士。
芙蕾德莉卡说得对，把芬妮和小镇那些人变成怪物的是女巫，但一切的源头还是结社，如果不是他们开启了虚空化的是实验.....
如果他真能成为之前所说的那样只考虑打倒亚丽珊卓，其他什么都不在乎的复仇恶鬼就好了，这样讨伐女巫的概率是最高的，而且他还可以重新牵起海伦娜的手......但威尔特就是做不到这点。
这群死了妈的东西，他的火气蹭蹭上涨，攥紧拳头，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手心里面，刺痛和渗出的血暂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威尔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今天晚上舞会上遇到的那个令他想到芬妮的侍女，一个马上要失去哥哥的可怜人。她有成功逃脱吗?还是死在了自己和芙蕾德莉卡的对战的余波之下.....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那天在修道院，有不少人并不是直接死于火海，而是因为踩踏或者是其他紧急的情况。威尔特摇摇头，反正心情也不可能更糟了，去看看也不会怎么样，于是动身前往曾经去过一次的地方。
但是他想错了，沿途穿过那些被魔力余波毁坏，倒塌的房屋，以及在废墟中哭喊的人群，他们的哀嚎越是凄凉，他就越没办法原谅他自己。
威尔特尝试去补救，他冲进废墟中，不停来回救出那些被困的人，并且在手臂上添加一道道伤口去治疗他们的伤势。他已经不在乎会不会暴露自己的秘密了。
然而这个夜晚，再度给他添上一记重击的，不只是那些已经来不及拯救的人，还有那些获救的人对他的感恩。他们紧紧握住威尔特的手，赞颂他为天父派来的“红发天使”。
喜欢这个称号吗，威尔。脑海中有个酷似亚丽珊卓的声音在嘲笑他，多有趣啊，加害者变成了施惠者，现在这些人还得感谢你呢....
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已经身心俱疲。小屋的灯光依旧亮着，威尔特远远望去，和上次一样，那个抬着安东尼回来的中年男人依然还在那个地方，吉尔·布里奇斯站在轮椅上的哥哥旁边。
轮椅上的男子面如死灰，眼里早已没有了求生欲，他的四肢大幅萎缩，如果不是手术风险太高恐怕早就已经截掉了。
女孩小心翼翼掏出玻璃瓶，并试图喂到哥哥的嘴里，后者只是任由吉尔施为，既无力也没兴趣阻止她，但是片刻之后，安东尼突然大喊大叫起来，试图不停晃动着身体。
这副模样可把屋内另外两人吓坏了，马克和吉尔拼命想要安抚他，可马上他们就意识到了，安东尼并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四肢重生的喜悦，而这份情绪也传染给了他们，三个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威尔特倒是十分平静，他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也不再关注屋内的情况，而是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无论是结社还是修道院，全都去他妈的吧，一切都与他无关了，对他来说，又回到了最初的想法：亚丽珊卓就是他人生旅途的最后了。
...
仅仅一天的时间，并不足以让这座城市从恐慌中恢复过来，街道上的行人稀少，商店门窗紧闭，连平时热闹的市场也显得冷清。
巡逻的警备员全神贯注地盘查可疑人员，城市出入口被封锁住了，不少在舞会里出现过的身份高贵的人正和卫兵在城门前面红耳赤地争吵着。
昨晚有不少人趁乱冲进别人家里洗劫了一空，这无疑加剧了贵族老爷们的不安和恐慌，他们的马车堆在一起，排起了一条长龙。
而这当中，有一个被卫兵推倒在地，钱包被扒手盗走的灰衣男子。他的面部呆滞，眼神涣散，即便受到了侮辱也毫无反应，和威尔特在哈灵顿庄园看到的那些人偶如出一辙。
威尔特知道自己找到目标了，他正站在河对岸高处的瞭望台，一眼捕捉到了亚丽珊卓的影子哨兵。
正当他尾随着被赶走的人偶前进时，手腕上的印记发生了变化——不是亚丽珊卓的，而是海伦娜的。
威尔特的内心突然揪了起来，海伦娜发生什么了吗？
不，这是个陷阱。他告诉自己，我不能再被那个女人迷惑了，现在重要的是女巫。
可随着魔力的联系越来越弱，他再也迈不开前进的脚步，片刻之后，威尔特转身，朝着海伦娜所在的方向狂奔。
所有惊声尖叫，上来试图阻碍他的卫兵都被弹开，威尔特的魔光直接在城门贯穿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原本平整的水泥路面满是他蹬踏过的深坑。
他甚至都有些乞求这是海伦娜又一个恶作剧，毕竟这女人一直很喜欢戏弄他，她不可能.....威尔特不敢往下思考，他正透支着肺部，几乎是折损寿命一样消耗着他的体能。
直到骸骨堆积的尸山出现在他的眼前时，威尔特的心落到了谷底，女子被拦腰砍成两半，仅靠着能力维持自己没有马上死掉。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海伦娜，用发颤的双手抱紧了她。
任何内心积压的不满，愤怒，憎恨，这些都不重要了，大滴大滴泪珠从他的脸上滑落，威尔特知道海伦娜马上就要死去，由此引发的悲伤压倒了一切。
他看得出女子想要说些什么，凄惨的笑容挂在她的脸上。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情绪一般，世界褪去了色彩，原本海伦娜和他提到过，一生只能踏足一次的虚空正在第三次呼唤他的到来，威尔特闭上了眼睛，任由意识投入进了漩涡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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