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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司马炎篡魏

    斗转星移,时间来到十一月十二日(公元266年1月5日),魏主曹奂已经连日不曾设朝,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缩在内廷的御榻上,心神恍惚,举止失措。

    但这天,他再想躲也躲不开了。因为司马炎直接提剑入内,直入后宫,曹奂慌忙从御榻上下来,跌跌撞撞跑出去迎,比昔日官渡大战时曹操迎许攸还跑得着急。

    司马炎遗传了司马家族身材长大的基因,八尺一寸(191cm)的大高个。而曹家这边,除了曹彰这一脉身材高大,其他后代受曹操的影响都不小,这个曹奂身高不足七尺(160cm),连司马炎的肩膀都够不到,站在他面前如童稚一般,分外滑稽。

    司马炎瞟了他一眼就径自入座去了。曹奂慌忙陪坐在一旁,乖巧得跟奴仆似的。

    司马炎开口道:“方今大魏之天下,何人出力最大?”

    曹奂恭顺答道:“全赖晋王父祖的恩赐!”

    “哦,呵呵呵……”司马炎笑道,“我观陛下,文不能论道,武不能经邦,何不让位给有才德的人?”

    曹奂惊得面无血色,嘴唇颤抖着,却半晌说不出话来。司马炎玩味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即使坐着,司马炎也比曹奂高了近一个头,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威压之下,曹奂不敢直面司马炎的眼神,情不自禁低下了头。

    “晋王此言差矣!”但见一声暴喝如炸雷般响起,却是曹奂从昔日燕王府中带在身边的近侍,“昔日我大魏太祖武皇帝,剪除群雄,东荡西除,南征北讨,扫清六合,席卷八荒,功盖寰宇,得此大魏天下,并不容易;当今天子,有德行而无罪过,为何要让位与他人?!”

    司马炎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人,大怒道:“这天下原是大汉的天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自立为魏王,篡夺汉室。我家祖父三世辅魏,曹魏能得天下,不是凭他曹家的能力,实则是我司马家出的力,这是四海皆知的事。我如今难道就不能绍继曹魏的天下吗?”

    “尔若欲行此事,便是篡国之贼!”

    “你说什么!”司马炎暴跳如雷,一跃而起,“吾与汉家报仇,有何不可?!左右,与我乱棍打死此獠!”

    两名武士上前摁倒这名近侍,一通乱打,血花四溅,惨不忍睹,近侍气绝前仍然叫骂不止。

    曹奂跪在司马炎脚下,涕泗横流。司马炎理也不理,抬脚跨过曹奂的身子,大步走出殿外。

    看着司马炎的背影消失,曹奂突然注意到跟着司马炎一起来的两位大臣贾充、裴秀仍然站在一旁,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此二人俱是司马炎的心腹,事已至此,他哪能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绕?

    于是他跪行至贾充面前,仰头问道:“事已急矣,如之奈何?”

    贾充坦然地站着,慢悠悠地说道:“大魏天数已尽,陛下不可逆天,当仿效汉献帝故事,重修受禅坛,具大礼,禅位与晋王。如此上合天心,下顺民意,陛下也可保富贵。”

    “就依贾卿,就依贾卿!”曹奂忙不迭道,“受禅坛就交由贾卿,裴卿去修筑吧!”

    “臣等领旨。”两人甩着手走了。

    三日后,曹奂令太保郑冲去晋王府宣旨:“咨尔晋王:我皇祖有虞氏诞膺灵运,受终于陶唐,亦以命于有夏。惟三后陟配于天,而咸用光敷圣德。自兹厥后,天又辑大命于汉。火德既衰,乃眷命我高祖。方轨虞夏四代之明显,我不敢知。惟王乃祖乃父,服膺明哲,辅亮我皇家,勋德光于四海。格尔上下神祗,罔不克顺,地平天成,万邦以乂。应受上帝之命,协皇极之中。肆予一人,祗承天序,以敬授尔位,历数实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於戏!王其钦顺天命。率循训典,底绥四国,用保天休,无替我二皇之弘烈。”

    司马炎照例表演了一番三次三让的把戏,拖拖拉拉了几天,终于接旨。

    消息传到东吴,孙皓不禁感叹:“魏武英雄一世,后世儿孙却如此窝囊,天下岂有跪出来的江山乎?!”

    此时,孙皓正好难得在滕皇后的宫里,他转头看向自己的长子孙瑾,问道:“如果将来你做了皇帝,朝中有大奸大恶之徒如司马氏者,如之奈何?”

    “父皇,儿臣,儿臣……没想过,父皇春秋鼎盛,儿臣唯愿父皇万寿无疆……”

    “行了!”孙皓很不耐烦地打断道,“怎么能不想呢?国朝难道就没这样的事了?昔日宗室强臣故峻、故綝废立天子,擅杀公卿之事,都忘了?若不是大将军受先帝密诏,里应外合,为国除奸,这大吴江山,要么已经被北朝所并;要么这帝位恐怕已经不在大皇帝甚至武烈皇帝一系了。方今天下不靖,北朝三面威压,你难道想让朕一个人荡平四海,你就在宫中安然享乐,将来坐享其成,当一个太平天子,你做梦!”

    孙皓的叱骂把孙瑾吓得大哭,眼泪扑簌簌地掉。滕皇后面色惨白:“臣妾管教无方,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瑾儿年齿尚幼,还望陛下垂怜……”

    “朕六岁的时候,二宫之争已经愈演愈烈,父皇已经被大皇帝软禁。朕在宫中,无依无靠,处境凶险异常,时不时还被全主(孙鲁班)威胁羞辱。那时候,谁又垂怜朕呢?谁又能给朕遮风挡雨呢?”孙皓越说越悲愤交加,他毕竟继承了本尊的记忆,能感受到本尊当年的痛苦,“芳兰,你听着,无论如何,朕不会立一个仁弱之辈做太子的。明天,朕就把瑾儿带到军营去,由孙震带他。”

    “陛下,这……”

    “你如果真的想为他好,就不要质疑朕的决定。”

    滕皇后泪水涟涟,趴在孙皓怀里抽泣起来,尽管有万分心疼与不舍,她终究没有开口阻拦,这至少说明孙皓心里是有孙瑾的位置的,至于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也只能看这孩子自己的表现了。

    孙皓轻轻地拍着滕皇后,他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他也不是故意要冷落她,而是因为他满脑子只有生存二字,只想着如何救亡图存,还真没多少精力管后宫。毕竟,吴国要是灭了,折腾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最后他的所有孩子都得去洛阳朝廷做郎官,侍奉司马炎。

    也许孙皓只顾眼前,有鼠目寸光之嫌,但他至少顾了眼前。

    至于宠幸丁贵妃,一方面,确实是他的个人偏爱;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拉拢丁奉。但他从没想过要废立皇后,他早就和丁贵妃规划过,要让他俩的儿子海外封王,因此他才给丁温培植实力,给他一个纵横大海的舞台。当然这事滕皇后并不知道,这同样是孙皓有意为之。从现在孙瑾的表现上看,这很有必要。

    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唯唯诺诺,那有半分人主之相?孙皓着实来气。必须得给他上点压力,使其自强。

    毕竟,他确实不愿意立一个软弱的继承人。

    孙皓抚慰好滕皇后,便立刻下密诏,令陶璜克日出师,攻取交州。同时令周处亲往前线,调度锦衣卫,为大军提供情报支持。

    司马代魏的历史没有改变,一切都在孙皓的计划之中。一年多来,他对司马昭伏低做小,息事宁人,现在终于可以翻脸了。

    孙皓派遣大鸿胪张俨、五官中郎将丁忠出使洛阳,以吊唁司马昭和祝贺司马炎践祚的名义。

    时光飞逝,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受禅坛也建好了。

    十二月十三日(公元266年2月4日),洛阳南郊。

    魏国朝中文武百官悉数到场,南匈奴单于、安乐公刘禅、山阳公刘康、东吴使团也来观礼,加上四夷使团,总共有数万人与会。好一派万邦来朝的上国气象!

    魏主曹奂亲捧传国玉玺,站在坛上,请晋王司马炎登坛后,奉上玉玺,行大礼,然后走下受禅坛,换上公爵礼服,立于班首。坛上烧柴祭天,司马炎告祭道:“皇帝臣炎敢用玄牡明告于皇皇后帝:魏帝稽协皇运,绍天明命以命炎。昔者唐尧,熙隆大道,禅位虞舜,舜又以禅禹,迈德垂训,多历年载。暨汉德既衰,太祖武皇帝拨乱济时,扶翼刘氏,又用受命于汉。粤在魏室,仍世多故,几于颠坠,实赖有晋匡拯之德,用获保厥肆祀,弘济于艰难,此则晋之有大造于魏也。诞惟四方,罔不祗顺,郭清梁岷,包怀扬越,八纮同轨,祥瑞屡臻,天人协应,无思不服。肆予宪章三后,用集大命于兹。炎维德不嗣,辞不获命。于是群公卿士,百辟庶僚,黎献陪隶,暨于百蛮君长,佥曰:‘皇天鉴下,求人之瘼,既有成命,固非克让所得距违。天序不可以无统,人神不可以旷主。’炎虔奉皇运。寅畏天威,敬简元辰,升坛受禅,告类上帝,永答众望。”

    礼毕,众人前往洛阳宫太极前殿,司马炎端坐在龙椅上,顾盼自雄。先是追尊司马懿为宣皇帝,司马师为景皇帝,司马昭为文皇帝;接下来一口气在家族里封了27个王,并封赏石苞、陈骞、贾充和裴秀等功臣。

    随后,司马炎封魏帝曹奂为陈留王,准陈留王载天子旌旗,备五时副车,行魏正朔,郊祀天地,礼乐制度皆如魏旧,上书不称臣。魏朝宗室中封王者降为县侯。赐山阳公刘康、安乐公刘禅子弟一人为附马都尉。

    热热闹闹的登基大典和大朝会散去,司马炎来到偏殿,召吴使张俨、丁忠,以安乐公、匈奴单于作陪。侍者给吴使介绍二人身份,张俨道:“西主失土,为陛下所礼,位同三代,莫不感义,匈奴边塞难羁之国,陛下怀之,亲在坐席,此诚威恩远着。”

    司马炎送走安乐公和单于,又看向张俨:“吴主可有国书来?彼若识时务,此番便当纳土归降,朕当以安乐公例待之。”

    “外臣此行,没有国书,只有战书!”张俨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威严。

    “什么?”司马炎怀疑自己听错了,“战书?竖子敢尔!他不是要在朕登基后归降于朕吗?”

    一旁的贾充冷笑:“吴之戍备几何?”

    “自西陵以至江都,五千七百里。”张俨拱手道。

    “道里甚远,难为坚固,何以当我大晋天兵?”

    “疆界虽远,而其险要必争之地,不过数四,犹人虽有八尺之躯靡不受患,其护风寒亦数处耳。”

    丁忠这时插嘴道:“或许此时,战事早已开启。不日便当有信使自西南来。”

    “西南?”司马炎怒道,“莫非尔等要袭取交州吗?”

    “我主忍辱负重,屈身于陛下父子,正为今日之事!”

    “你们好大的胆子,是不想活着回去了吗?”

    “我等此行,就没打算要活着回去。”张俨傲然道。

    “陛下,”贾充劝道,“陛下初登大位,杀人不祥,杀敌国使者更不祥,权且收押,再作计较。”

    “就依卿之议。”司马炎此刻心乱如麻,孙皓是真会找时间给他上眼药啊。做了一年的兵不血刃拿下江南的白日梦,顷刻间化为泡影,任谁心里也不会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