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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雅尔拉城

    次日。

    车轮空隆空隆转动。

    距雅尔拉城越近,路况越好。

    野外马蹄、人迹踩踏出的泥土路,不知何时已被石板覆盖。

    道旁树木葱茏,婆娑花草摇曳生姿,小型鸟类枝头雀跃。

    远端地平线被埋没于高耸山峦下,深嵌于北雅尔拉山半山腰的雅尔拉城已遥遥在望。

    独角兽犄角般直刺入蔚蓝天空的高塔,顶部天蓝色瓦片反射璀璨夺目光彩,第一时间吸引林德尔目光。

    他收回探出车窗的脑袋,“那座塔是钟塔吗?但是我没看到吊钟。”

    “不知道,还是叶罗卡堡时没见过,应该是黑衣人这二十年新建的。”老山姆手撑窗沿远望,胖脸呆滞。

    这是比他记忆中的叶罗卡堡更加雄壮的城市。

    只能看到一点曾经叶罗卡公国国都的影子。

    “叶罗卡堡已经不存在了。”老格林叹息。

    老乔治收回视线张开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低头拖出行李打开,“黑衣人可能会把我们直接送进疫区,先穿卫生服。”

    “嗯。”

    四人整理情绪,开始换装。

    林德尔一直保持疫医装扮,再度探头,“叶罗卡堡那时候,堡外有河吗?”

    “没有。”

    “黑衣人挖了条护城河。”

    “什么?”又是几声惊呼。

    ……

    十几辆马车在雅尔拉城前相遇,驾车的德迦贝弗士兵远远互打手势,很快排出先后次序。

    依次驶过,沿吊桥横跨宽阔护城河,尽头赫然耸立石拱门。

    门上方是伟大日轮雕像,雕像外侧凿出的细密发散线条,象征帝国的光辉与神圣。

    门洞后,腰挂单手钢剑、浑身披黑甲的瘦高中年男子,在卫兵簇拥下走来。

    金发金瞳,以及毫不掩饰让人印象深刻的傲慢,是林德尔的第一印象。

    “我是奥德·温尔特爵士。”

    声音很大。

    开口前,就已下车行礼的士兵显然不是他自报姓名的目标,车厢陆续走出戴鸟嘴面具的疫医还有纱布蒙脸的草药医生们才是。

    “感谢诸位在这个危险关头,愿意用你们的医药学识为患者伸出援手,帝国不会亏待有功劳的人。”

    “不论出身、背景、地位,你们每个人每天都能拿到两枚德朗的报酬。如果能成功救治患者,还能拿到更多。”

    这位纯正的德迦贝弗老爷滔滔不绝,声音带着奇异咏叹调,不断歌颂帝国的慷慨,以及有功者光辉的前途。

    “但是鼠疫太可怕了,我们也可能被感染。”有几个被说的动心的草药医生大胆开口。

    爵士不仅对泥腿子的搭话不愤怒,反而耐心解释,“没错,帝国正在加紧赶制卫生服和面具,肯定会确保你们的安全。”

    问话的草药医生一听就放心了。

    ‘所以现在这些人要没防护就进疫区了?等疫医服赶制出来恐怕人已经感染鼠疫了。’林德尔只听了几句就没兴趣了,低头开始数石子。

    ‘命没了,钱再多也会落到别人手上。’

    ‘自愿?我们是被自愿的。’

    鸟嘴面具限制了视野,有限的观察范围中疫医并不多,大部分反而是草药医生。

    而且发色也只有个别是叶罗卡标准的灰发,大部分反而是棕色、黑色和深红色。

    ‘疫医……沙洛领疫医大多是叶罗卡人,毕竟只有我们长年对抗牛痘疮,虽然鸟嘴面具挡着,但疫医大概率是同族。’

    ‘这贵族老爷说的这么熟练,肯定已经念过很多次了,看来我们不是第一批,恐怕黑衣人把整个沙洛领懂医术的都拉来了。’

    ‘这些草药医生也都知道鼠疫的可怕,来时准备了蒙脸布,还是有人被几句话就说的动心了。’

    林德尔百无聊赖的腹诽。

    也有几位疫医开口询问,面具下失真的声音也渐激动,似乎在畅想未来美好生活。

    ‘只有还能活不少年的人,才会为钱动心。’少年眼角余光注视四位长辈都无动于衷,更多疫医都保持沉默,心中对众人出身已经有了判断。

    ‘即使真如达斯爷爷设想的那样发展,大家真逃离了北境,大叔们又能再活几年呢?’

    他眼里闪过些悲伤。

    突然。

    阳光照耀的石板路上,鸟类翱翔天际投下的阴影快速掠过。

    林德尔瞳孔收缩,寒意沿脊背直冲后脑勺。

    那是歌洛特!

    他对爱宠太熟悉,熟悉到只是影子就能分辨。

    努力克制心头疑惑担忧,佯装抬头和草药医生一样望向还在喋喋不休的奥德·温尔特爵士。

    实则余光飞快瞥了眼蓝天。

    黑色鸟影消失在建筑后。

    ‘我不是让歌洛特在家呆着吗?它为什么不听我话?’林德尔又低下头,心情急转直下。

    渡鸦免疫牛痘疮,他是知道的。

    但鼠疫会不会对渡鸦造成损害,他不了解,也不敢问。

    渡鸦学派猎魔人,这些黑巫术制造的怪物,是叶罗卡公国灭亡的原因之一。

    对叶罗卡人而言,看到渡鸦就会千方百计试图扑杀,这是他们没法报复猎魔人,仇恨转移的无奈之举。

    林德尔有时候也在疑惑,五年前他感染牛痘疮躺在床上休息时,为什么会对出现在窗边的饥饿渡鸦幼崽投喂食物。

    收养并取名歌洛特后,那次感染很快痊愈。

    他偷偷在老宅养宠,养父汤姆至今都不知道歌洛特的存在。

    而歌洛特也聪明的不像是只鸟,完全能听懂他的话。

    有时,林德尔甚至觉得歌洛特是变形成渡鸦的人。

    正因此,爱宠的异常举动让他瞬间慌了神。

    ‘听说渡鸦学派猎魔人五年前就被帝国杀光了,自那时开始沙洛领内也开始猎杀渡鸦,歌洛特在这座城里非常危险。’

    林德尔死死握拳,不断深呼吸。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他不断默念不属于大陆语法的语言,试图转移注意力。

    心情勉强平复。

    终于,中年贵族的讲话结束。

    他挥挥手,示意卫兵为疫医、草药医生们带路,先去领取医用道具。

    接下来将直接奔赴疫区。

    林德尔稍微振奋精神。

    他发现前面正是歌洛特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