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千年烟鬼 » 第十三章 江河日下

第十三章 江河日下

    “李嗣源一路何在?也未曾听说战死了,难不成撤军逃跑而去了?”李存勖大吼着把手中铜杯扔出。

    “哐当”一声巨响,那杯碎成几片。

    底下人寂静一片,都不敢发声。

    黑甲面在一旁静静地站着。

    “还是说我那大哥以为我战死了,回去自立为王了么?你们都这般默不作声,难道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所在何处?莫非是在偏袒?”

    依然一片死寂。

    李存勖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来破口大骂,“周德威父子战死,依本王之见,某些无能之辈也应该滚下去陪着!”

    黑甲面不为所动,只是上前一步,用手扶住李存勖右肩,表示劝阻之意。

    李存勖只好作罢,又坐了下去。

    “速度接着去打探消息,若李嗣源当真逃跑了,那定不饶他,你们这群废物,都下去,本王不想看见你们这些刺眼之人。”

    那些人于是仓皇逃出营帐,几个仆人上前将地上的碎片急忙捡走。

    李存勖从晋阳直打到黄河边上以来,不论情况如何危机,都可谓是从无败绩,但就是这么一次十分关键可定天下的一战,却打得元气大伤,这对于一个如天之骄子的人来说,完全就是莫大的打击。

    这也是为何他会如此暴躁,不可一世的铁骑军此时竟然被粮草所困,李存勖自己都觉得颜面尽失。

    帐中李存勖揉着太阳穴沉思一阵。

    “师傅,虽然周德威战死,但我大军依然有人,仅是粮草紧缺,本王可否先暂借梁境百姓粮草充军,再度进军汴梁?灭了那朱梁后再如数奉还,也好成就师傅天下大统之愿。”

    黑甲面微微摇头,他知道这所谓的暂借其实指的是什么,“撤军,那朱温早已提前收了几十年粮税,天下百姓已经没有多少剩余粮食了。”

    “师傅,可是就差这一步了啊,扫去朱梁,这天下就再无可以威胁我等之人。”

    “撤军。”

    “师傅!你听我说,你我一齐培养的从马直军一旦有了粮草,那就是神挡……”

    “我说撤军!”黑甲面放出寒气,这是他第一次将寒气释放于熟人身上。

    “唉,本王听明白了,可是这一撤军,又要等到猴年马月才会再次出现良机了,本王明日就安排反军计划。”

    黑甲面冷冷淡笑,“时机未到啊,时机还是未到啊。”

    李存勖不理解,“非时机未到,而是那梁贼偷了我军后背。”

    突然,两个人骑着马直接冲进帐来,那黑甲面条件反射般地站到李存勖身前护着。

    那两人翻身下马来,就地跪下磕头,两匹黑马直挺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李嗣源前来领罪!”

    “李从珂随父前来领罪!”

    黑甲面看清来人没有武器,甲胄散着露出赤膊的模样,就又重新收起戒备,站了回去。

    李存勖心情一松,但又气愤填膺,“你父子俩骑马冲帐,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来刺杀本王?”

    “李嗣源岂敢,只是先前听信了谣言,以为大王已经率军向北渡过黄河,我才领犬子也率军向北行军,刚才不久听到大王在濮州,就选了两匹军中绝顶快马,先行前来领罪,后军马上就到!”

    “到底是谣传?还是真是心中有鬼?”

    黑甲面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似乎有些触动,微微低头。

    “千真万确,末将已经将那些传谣言之人以动摇军心之罪惩处了。”

    “哼,此事我也懒得追究了,念你儿先前随我作战有功,功过相消,日后为本王多立战功即可,你们先去帐外候着。”

    那两人见晋王这样宽容,放下心中石头,然后紧接着叫进来几人把那两匹马收拾出去了。

    “师傅,本王今日听说那郭崇韬收了个小儿做义子,竟然万军丛中无所畏惧,有些兴趣,能否随我去探探虚实?”

    黑甲面伸出五根指头,又收回两根,摇摇头,却又答应了,“唉,那便随你去看看,正巧我也对那人有点疑问。”

    两人走到帐门,李存勖礼让着让那黑甲面先出,黑甲面则把李存勖推到前面来,“你是一方之王,光征战四方可是不够,做事当有气魄,有担当。”

    “本王先走就先走,师傅您没必要劳烦说多。”

    黑甲面在后边怔怔地望着,叹了口气,又重复一遍“时机未到啊”。

    两人走出了营帐,李嗣源父子在外边静候着,李存勖想着反正没事,让他两人跟着也无妨,“你两无事那就随我去散散心,等着军队到了,整顿一番,后几日就一起返回魏州,我已命人前去准备粮食,在路上前来应接,可暂缓军饷不足之事。”

    李嗣源父子俩连忙答应。

    眼神复杂的黑甲面跟在后边看着前面的三人互相交谈着,嘴角颤动着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意。

    ……

    徐宇拉着缰绳骑马在空地上来回穿梭,好不自在,郭崇韬在一旁看着,让徐宇在那马归队之前娱乐享受一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徐宇纠缠,大不了到时候再找匹真正的好马给她。

    “这营中这时怎么有纵马驰骋之声?从珂,去看看,要是有闹事的,直接带下去军法处置。”李嗣源皱着眉头和儿子说。

    “定是那小儿,嗣源将军不必奇怪。”

    见晋王早有心理准备,李嗣源也就不多嘴了。

    一会李存勖一行人走到了那片小空地,徐宇偏着头朝郭崇韬笑着,还以为前方没人,喝了一下又加起速来,朝四人撞去。

    “吁!”李存勖神色不惊地隔空一呼。

    那马无视了命令依然向前冲去,“好一匹忠心之马!”李存勖抬起双臂,在与马接触的一瞬间向后撤步,将那马直接截停了。

    而马上的徐宇因为借助不到马镫马鞍的辅助,被惯性带着直接向前翻了出去。

    那黑甲面健步向前单手拉住徐宇衣领,然后轻轻放下,放下过程中,他故意放慢了动作,似乎是在窥探徐宇,然后有些意外,迟疑一下才继续放到地上。

    徐宇被这高人亲自救下,受宠若惊,回头“谢谢。”

    郭崇韬连忙赶来,“大王,郭某愚笨,让这小孩惊扰了大王。过来,快快拜见大王。”

    感受到手中马力不足,“不必了,不过郭副中门何时变的如此寒酸?连匹好马都舍不得找了?”

    “此马并非是郭某找来的,是当日从辎重中跑出的,当下正打算将其带回去。”

    “这大可不必,反正现在也没有多少物资需要运送,这马能力不行,但面对本王也不畏惧,很是不错,这样,本王就将它赏赐给这小儿,正巧可以用来当做训练之马。”

    郭崇韬叩首拜谢。

    李存勖转头,“小儿,你是何名?”

    郭崇韬紧张起来,毕竟他从来都没有打算让徐宇进入他人视野之中,最多默默地跟着自己做个牙兵就行了,

    徐宇一时犹豫起来,这场面下她不知道是实话实说好还是编造一些更好。

    “怎么?难道是畏惧本王?”

    郭崇韬接上询问,“额,就如军中所说,这是郭某收的义子,原名徐宇,后来跟了我,就改名郭宇了。”

    徐宇见郭崇韬领了头,急忙跟上,“对!我叫郭宇。”

    “能让郭崇韬收为义子,想必应该也是有些本事的,这脸画了妆,做个伶人也是合适,”李存勖正眼打量起徐宇。

    “郭副中门,可否让本王试他一试。”

    李存勖无意中的步步紧逼,让郭崇韬难为情起来。

    “罢了,见你如此面露难色,就暂且搁下……”

    “我来试。”黑甲面站了出来。

    “什么?”李存勖脱口而出,除了教授自己武功之外,师傅从未在他人面前显露过一丝手段,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傅会为了一个毛头小子而出手。

    在场之人皆惊,李嗣源和李从珂见能有幸看到晋王师傅出手,又惊又喜,而郭崇韬和徐宇更是错愕,那黑甲面粗糙而模糊的声音让徐宇在手心中捏出一把冷汗。

    自己怎么着就招惹上这高手了?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自己?

    “师傅,这就不必了吧?本王见这小孩连马镫都够不到,要上马作战岂不是难上加难?”

    “放心,我自有分寸。到时我自会点到为止。且千年前,骑兵本来就不用借助马镫相助,只是魏晋南北朝才发展开的。”黑甲面意识到自己多说了些无意义的话,急忙打住。

    听了这句保证,郭崇韬才有些如释重负。

    徐宇虽慌,但是见这等高手如此赏脸,心中也振奋起来,想着反正对手是会放些水的,徐宇也就不怕了。

    李存勖见当下无好马可用,急忙吩咐李从珂。“李从珂,去领两匹好马来。”

    “不用,他骑马作战,我且步战即可。”

    晋王若有所思,这的确算是一种让步的方式。

    黑甲面说着开始解下背上的木匣子,将胸口的钥匙取出,“咔嗒”一声打开了。

    里面被凹槽卡着一柄裹满白布的剑,黑甲面将其轻轻取出,从头到尾抚摸一遍,但并没有继续解开那白色飘绫,而是走到一旁做好架势。

    而徐宇也自己爬上了那匹马走到了场地另一端,然后将那棍子从马鞍里抽了出来。

    “哥们,靠你了。”徐宇弯腰与那马小声说。

    那马似乎是听懂了,点点头粗吼几声。

    李存勖四人静静地站在一旁,坐等一番大戏上演。

    见对方已经准备好了,黑甲面先抬手勾一勾,表示可以出手了。

    徐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两腿夹紧,旋着那根比自己高一些的木棍,拉扯缰绳起步。

    徐宇压着身体,将棍子紧紧箍在腋下,双眼紧盯那黑甲面。

    三丈、两丈、一丈,那黑甲面竟然还是没有动作,徐宇觉得其中有诈,提前握好缰绳,做好心理准备。

    徐投石问路般地将棍戳出,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黑撤腿斜站,看准方位,将手中的剑竖力侧挡,做出一个向外的角度,徐一棍戳去,险些被这斜剑将棍子剥去,幸好有所准备,马上放松了手臂,这才阻止情况恶化。

    这黑动作好快!

    “儿,若是你毫无防备,这迅速一档,你可有把握武器不脱手?”

    李从珂想想,惭愧地回答,“十之二三。”

    徐驾马冲过黑的身后,回转过来。

    也许是自信,也许是没有必要,那黑站在原地,也不转身直面,依然侧背对着徐宇。

    好!既然这样小看,那我当然是要物尽其用!

    徐宇加速冲去,这次,她没有选择走直线,而是让跨下的马与地成一个角度斜向奔走,绕向黑的正后方,进一步扩大优势。

    然后放开手中缰绳,双手紧握起那棍,呈插鱼之势,这样虽然风险更大,但是力量和灵活性可有一定幅度的提升。

    再次接近,黑腾身跃起,一时间甚至高于了马头高度,然后使出一记回头望月,那白绫剑扯着风波自下而上画出一道圆润的轨迹,迎面朝徐面门劈来。

    徐首只先蹦出来一个念头,好快!

    不过,依然处于徐可反应的范围。

    徐不甘愿就这样放弃,选择压低身体,紧紧贴着马,放弃防御,继续把手中的棍子送力出去。

    劣势有也可能变为优势,由于徐身高不够,那剑从徐宇头顶划过。

    这一招看得周围人由衷佩服,因为要是换做了成年人,这一剑就点到脑门里去了,虽说此时的在互相切磋,要真是面对着了,保不齐也会胆寒许久。

    徐继续向前推出那棍,不过,黑使的是单手剑,另一只手依然空着,于是,黑快手拦住棍头来缓冲。

    不仅拦住,还在那一瞬间紧紧捏住,落地后,想将徐直接拉下马来。

    徐见对方捏住棍头,一时间急了,但郭崇韬教过,若是对方失去了重心那么再有力量,都是空谈,借助马的速度,应当能超过黑拉扯的时刻。

    于是改变策略,微微松手让棍在手中滑过,然后用尽全力全力将其向黑上后方掰去,这样,接着马的力量,要么对手松手,要么向后倒去。

    然而,那黑甲面可不是一般人,竟然直接将棍压了下去,徐宇心中震颤,这样的力道从眼前这既不壮硕也不魁梧甚至可以说有些瘦弱的人用单手使出,怎么能不叫做天方夜谭?

    这家伙简直是违背物理规律啊!

    徐宇无路可选,只能完全放弃手中的武器,再不松手,下一秒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木棍落地,而徐空着手又一次冲到了黑的后方。

    徐宇没有武器,只能绕着弯干看着,黑将那棍子用剑挑起,在剑身上甩了几圈,然后向前一指,那棍直朝徐宇前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