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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力不足从心

    半夜回到郭府后,徐宇本想和郭崇韬说一声,去冯道那里住,但由于宵禁、以及那云一遮就看不见的夜路,还有郭崇韬那雷厉风行有计划就要马上实施的习惯,徐宇思考过后,为了方便,勉为其难地就住了下来,也不好意思开口要东西吃。

    不过,想着城外的人,她并不后悔这次挨饿。

    看着旁边被丫鬟端来净脸的精致铜水盆,她们挤着徐宇服侍一番,洗了脸妆,换了衣服,将徐宇安置好,然后静伫在床两边。

    躺在与草随意铺成的草床形成鲜明对比如棉花一样的软床上,周围丫鬟一个个候着,让徐宇很是窘迫。

    “你,你们不去睡觉吗?”徐宇疑惑地问了出来。

    “小姐真爱说笑,哪有主人还没睡着,下人就自己离开的规矩?”

    徐宇暗自苦叹一声。

    “我马上就睡着了,你们一会儿就去睡吧。”

    这傻愣愣的话又引得周围丫鬟一阵窃笑。

    徐宇局促不安地翻了个身,就不敢有一点动作了,生怕让她们以为自己还醒着。

    她活不惯这样的生活,心中一阵莫名苦闷,这一瞬间,她想念起了那让人自由自在的草床,也有些庆幸自己一直以来住在冯道那里,若是住在了郭崇韬帐里,或许,就被奢靡之风感染了。

    人与人之间,差别真大。

    这问题太过高深,想着伤精费神,徐宇索性就不想了,换了个主题。

    郭师傅是要教自己射箭了,可得好好学,最好马上学会,在这郭府不说待一天,就待上那么一会,就浑身不自在了,冯道那里,虽然什么也没有,却让人感觉像世外桃源一般。

    让徐宇情感上恨不得马上跑去马厩里把荏苒牵了,直接跑路。

    射箭这技能,她前世没有了解多少,对其的认知还停留于给曲棍子上绑上橡皮筋射小木棍的水平。

    也不知道自己这身体力气够不够用。

    而当着晋王的面给出的承诺,也让她倍感压力,对水棠的决定,更是无从下手。

    之所以自己有底气,兴许是因为从来没遇到过自己反应不过来的敌人,就连师傅,也只是因为身体跟不上速度,至今锻炼也有段时间了,估摸着也许能超过了。

    打仗啊,是要死人的,她死过一次,并不怕,也不怕尸体,但是亲手杀人……

    她有些恍惚。

    杀人,她下得去手吗?她不清楚。

    刚才的那朝气蓬勃的赤膊汉子,对,郭威,对战场可真是不了解,此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只能祝愿这个有名字的陌生人能好运了。

    渐渐,徐宇的鼻翼缓缓扇着,通着均匀的呼吸。

    ……

    “诲儿,我教你的射箭姿势可曾忘了?拿着,你来讲解一遍,教给你义妹,让我也顺便看看你掌握的水平如何。”郭崇韬从箭袋中,掏出几根不同箭头的箭。

    徐宇重新扎着头发,换回一身轻松的衣服,舒适得安心,手中抱着一把和自己胸口差不多高的弓在旁边观摩学习。

    郭廷诲哪敢拒绝,只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但又看见徐宇认真地盯着自己,不上也得上了。

    郭廷诲举起自己的弓,慢吞吞开始演示,“额,射箭第一乃是捏指,分,分步战与马战两种……”

    郭崇韬拂着胡子,“还是忘了。

    “欲行其事,先利其器,学射箭,第一步便是选择一张好弓,弓之结构,大致此四点,弓把即副手推握处,弓臂,弓梢,以及弓弦,”郭崇韬一点点指给徐宇看,“然后再学会上弦。郭宇,依你之见,什么叫做一把好弓?”

    “拉力足,弓弦弹性好的?”徐宇捏着着怀里的弓弦,不假思索答了出来。

    郭崇韬摇摇头,“话从口出,要有理据,你再想想。”

    徐宇回忆着之前看的兵书,有了灵感。

    “兵不再多,而在精,在如何有效分配布置,那用弓来说,也许一把好弓不在硬与大,而在如何将开弓之人的力量更多地送至箭上。”

    “好!融汇贯通得不错,来,你看看这弓弦,是否能生弹力?”

    徐宇接过那弦绳,用手一拽,那绷直的绳子让徐宇有些尴尬,“徒儿错了,弹力应是从弓臂起。”

    “嗯,所言极是,选弓,并不是以大以硬为最上,而是能匹配自身气力,能足力拉开,能满劲送箭者为上,宇儿,我挑给你的这把你待会试试,下一步,是为上弓弦。”

    见徐宇一本正经认错的的样子,郭廷诲心里暖酥酥的,“唉,宇妹,你这连弓力从何处起都不清楚,怎么敢和大王信誓旦旦地立下誓言啊?”

    徐宇红着脸,憋了半天,憋出来句,“与你无关。”

    郭崇韬见两人分了心,马上将他们拉回来,“认真学,一心二用,花费了精力,没学到东西,学个半吊子,那和没学无差。”

    郭崇韬虽然有些年纪,但上起弓弦来毫不拖泥带水,将那箱两边弓梢向外反翘起的弓向两腿间右后方一卡,“此为望月式上弦法,方便快捷,立于原地便可操作。”

    说着,就把那根弦拉起,然后另一只手借着左脚脖与右大腿后侧的杠杆作用将弓身拉弯,朝弓梢上的卡扣扣了上去。

    扣好后,郭崇韬又问,“诲儿,此时可否搭箭?”

    “大概,可以了吧。”郭廷诲不知道中间还有什么步骤,这弓弦拉好了,不射箭做什么。

    “宇儿?”

    说实话,徐宇活得并不久,加起来没有四十岁,不过呢,这样的问题问出了,她知道,肯定不是平白无故的,射箭,她也是第一次接触,哪知道还有什么步骤。

    于是决定回答一个通用的答案,“也许是,还需检查吧。”

    “女子心细腻果然并非假话,郭廷诲,你可得好好学着些。拉完弦后,正是要检查,若未扣稳,则后续拉弓射箭时,有飞弦之风险。为将帅者,也当时常检查军队之中是否有隐患。”

    接着,郭崇韬借助考察郭廷诲,给徐宇讲解起了各种姿势,郭廷诲做得不对时,总要被臭骂一顿,骂其不用功云云。

    徐宇在一旁学着,觉得年轻人的脑子就是好用,什么三指拉弦,箭尾留于中指与食指之间,箭搭窗内,又有八字虎口卡箭尾,拇指扣住,食指外翻不挡弦,箭置窗外,转瞬间就记住了。

    徐宇照着样子,迫不及待地想拉开试试,手指紧拉住,深吸一口气。

    能拉开,出乎预料,居然能拉开!徐宇脸上仿佛春风得意,亮起了光彩。

    正想松手爽一爽,郭崇韬一个健步冲来,捂住了徐宇已经半松开的右手。

    “丫头,你干什么蠢事?”郭崇韬眼睛直瞪着徐宇。

    额?啊?

    “空拉本就危险,空放乃用弓之大忌,轻则弓弦外翻,毁了弓臂,重则弓片崩断,打到身上,皮开肉绽都是轻的。你这虎小子,别犯傻事!”郭崇韬一把将那弓收了回去。

    徐宇又萎了下去。

    没办法,这可是真弓,拿在手上怎么会不兴奋。

    委屈巴巴,“也不知道弩好不好用。”

    “弩?爹,您没教她国家律法吗?弩机是不能私藏的。”

    郭崇韬才反应过来,除了武功,他就没给徐宇教授过礼节律法之类的东西了,徐宇能这样凭自觉处世,让人错以为过学过礼法,真是有些奇迹。

    郭崇韬思索一下点点头。

    没想到那人精冯道还是疏忽了。

    “嗯,不错,之后老夫马上着手安排,老夫对这射箭姿势稍作总结,三指法更多适用步战,上箭更快,而捏指法更加稳当,马上抖动时,不易掉落。”

    郭崇韬给徐宇耐心讲解着,搭上一根箭,右手在脸颊上不断演示。

    “射箭的准头来自于后手的靠位,射箭姿势可随情况自由决定,但后手靠于脸上的位置不可随意变动。之后通过射出的箭找出自己的准头,形成定势,就可有极高的精准。”

    徐宇目不转睛地盯着,郭崇韬转头,朝远处墙上的箭靶稍作瞄准,潇洒送指,那铁头箭扭着身子朝那边飞去,不废吹灰之力镶在了那草靶子里。

    没想到这弓箭还有那么多门道。

    “爹,您教我的时候可没那么认真啊。”

    “去去去,你这小子,我什么时候没那么尽心教过你了,准是你自己慵懒,给忘了。”

    之后又给徐宇介绍了各种箭头及其用法,介绍了箭袋的用法,又和徐宇说了军中能拉出几斤才算合格,让徐宇带着那弓自己练练,还重复嘱托了千万不要空放的事情。

    郭崇韬用心地倾囊相授,让徐宇一次次感觉到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