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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伟大战争(中)

    成百上千支箭跨越百米焦土,像雨点一样砸下。

    袭击聚拢在战阵前中部,细得像雨丝,一丛黑线连接东西。这一刻,狂风只是陪衬。

    德玛西亚军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箭矢沉重地击打在军人的铠甲上,猛烈撞穿烁银精钢。毒蛇凶狠撕咬,死命狂钻,先撞进盔甲薄弱处和缝隙,再冲破锁甲,把内衬撕碎,到血肉里大快朵颐,仍然余威不减,尾羽狂颤。

    身后的步兵更猝不及防,许多人应声而倒。他们穿着坚硬的甲胄居然没有起到效果,唯一的作用就是没有让箭矢贯穿身体,立刻死亡。

    还有许多箭只撞在胸甲和肩甲最厚实的地方,擦出深深的白痕,盔甲刺开裂痕。士兵遭受重击,一时间喘不上气。

    锥形箭头有些直直深入,有些运气好,打在斜侧摩擦出火星,木制箭柄跟着掰弯,再朝另一个方向弹开。

    先锋团一共才两百多人,骤然重伤十几个。他们的重甲可是比橡木门板还厚!后边的步兵更是损失惨重。然而,没有丝毫间隙,第二波箭雨缀着第一波袭来。

    中箭的骑兵伏在马背上,步兵倒在地上鲜血洇出。甚至仍未接敌,未看清敌人的面貌,这些年轻人和老兵的战役已经结束。

    几乎是咬着尾羽,第三波箭连成长线,怒嚎着降下暴雨。

    “变阵,举鸢盾!”国王高举手中长枪,怒吼,“所有人,举盾!”

    身侧的剑尉长紧跟着下令:“无畏先锋团听令,变阵!铁壁盾阵合并!”她的副官立刻打旗传令。

    她继续大喊,“全体方阵,国王传令,举盾!继续前进!”她随手一指,“你去后边盯着!找麦撒将军!”另一名副官立刻拍马回头,他没配盾,索性也不举枪,朝后疾驰监督传令。

    无畏先锋的重骑并未全员配盾。一个连队一百二十八人,分两个五十人队各八个盾阵,前四盾阵都配盾持枪,三个盾阵单持银钢重槊,最后一个盾阵持巨盾“铁壁”护翼。

    命令一经传达,骑兵立刻变换阵型,持巨盾的第八盾阵排在最前,穿插到同连队的第五、六、七盾阵中。期间战马脚步不停,军团仍然前进排列却丝毫不乱。

    后排方阵的士兵立刻伏低身子,他们不需要变换阵型。方阵前排本就是配重盾的重步兵和长矛手搭配,后续的弓箭手也有护翼遮照,所有人举盾抵御空中的威胁。偶尔某处有些骚乱,伤亡者立刻被战友掩护拖到一旁。

    右翼白崖城军稍显慌乱,但他们本就是公爵派遣的精良军队,两位伯爵立刻安抚全军稳定军心。倒是后翼的诸位骑士惶恐异常,他们举剑望向东方,希望有箭飞来时能斩断袭击。然而敌人的箭矢根本飞不到后边去。

    国王知道全军训练有素,很快就能稳定防御阵势。他只是望着对面敌军,眼眸来回扫动,默默估算着彼此距离。

    剑尉长策马凑到国王身边,担忧地看向他,“陛下,请到盾阵防御里——现在还不能冲锋。距离不够,两百多步太远,会消耗马力、破坏队形。”

    嘉文三世喃喃道:“一分钟,二十轮箭,三百步……”

    剑尉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陛下?”

    “三百步,三百步。”国王抬起头,指向前方。“还有三百步!如此密集的箭!要我的战士们一直白挨打吗?”

    现在已经快不到两百步了。剑尉长在心里说。

    国王不打算等待回答。

    “全军快步走!告诉他们,再有一百步、不、五十步,先锋先行出击!我将带头冲锋!”

    剑尉长沉下面色。

    她不再劝诫,放慢速度策马退到掌旗官旁:“你们听见国王的话了。全军提速,快步行军!先锋团准备冲锋!五十步距离!”

    她的声音清冽,经过头盔传出闷响。

    副官马上摇旗呐喊。

    长剑和双翼的王旗腾得荡开,先锋团的副旗摇得更为激荡。

    箭雨不断。一时间士兵们只听见沉重的喘息声,脚步声和箭矢打在盔甲和盾牌上的铿锵。盾牌连成一片遮蔽天空,阴影之下暗淡无光。士兵们心也灰沉,不知道哪只箭会送自己见主或是羊灵。

    不同地区信仰不同。

    但很快命令传递,战士的心被点燃。所有人默默数着步子,只等到了距离随国王一起冲锋!

    “地狱一样的时光。”方阵里一名士兵大骂出声,“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像是冰雹。”战友抬眼望着高举盾牌间缝隙露出的天空。“你们见过冰雹吗?”

    “狗屎!”士兵啐口唾沫。“谁在乎像什么!我倒宁愿它下狗屎!”

    “那有的你吃!”

    士兵们大笑。

    先前那名战友摇摇头。“冰雹就是石头雨。在北境的山脉边界,那儿冷得尿出来就是冰柱,石头砸下来就是窟窿。懂不,血窟窿。”

    “得了吧。整天吹你那履历,北境有冕卫家的大人守着,还有长城和龙禽。那儿可没长城外的贵族还等我们支援——再说,轮得到你?你能干嘛?怎么没混个军官当当?”

    “北边的蛮子会爬山,还有船。”士兵无奈地解释。

    “很高兴你有对付这鬼东西的经验。能不能告诉我,东边的蛮子是怎么把箭射四百码远的?”

    “闭嘴吧。要么你们来举盾?”一直默默举盾的士兵插嘴。

    大家闭上嘴。“你们几个管咱大伙的命。你说了算,回去请你喝酒。”

    举盾的士兵撇嘴:“我一直数步数。马上到五十步了。陛下说走五十步先锋就要冲了,咱们也得跟。知道啥意思不?到时候可顾不上你们。”

    盾阵小队顿时沉默下来。

    军士这时回过头,“国王陛下说的是五十多码,没按你走几步算。”

    “天哪……”众人哀叹,这五十步竟然如此漫长!何时有个尽头!

    “这么说还不如丢了盾冲呢。我可受够在这担惊受怕了。”

    这时又一波箭袭来。一支箭打在他们盾阵高举的盾牌上,巨大的力道打得士兵手臂弯折,盾牌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军士眼疾手快,立刻补上空隙。

    几把箭叮叮当当打在新补的盾墙上。

    “盾士长……”士兵吓得说不出话来。

    军士冷哼:“都干好自己的事!待会给这群畜生几吧打断叫他们这辈子都射不出来!”

    ……

    “距离够了!”国王看着漫天箭雨,他们射了多久?他的士兵白白牺牲多少人?他的眼眸迸射怒火。

    嘉文三世高举长枪,“先锋团,随我冲锋!随你们的国王冲锋!全军出击!”

    “让我们送诺克萨斯杂种到地狱见他们的狼!让他们为自己射出的每一箭后悔!把他们的弓插到他们的屁眼儿里!”

    剑尉长看了眼国王,想说什么。又抿住嘴唇。

    国王的声音洪亮。“让你们的马儿跑起来!让你们的枪见血!让敌人见识德玛西亚的厉害,让你们的功绩永世传唱!先锋团!走!”

    剑尉长补充道,“先锋团,快步跑!互相保持距离,注意阵型!”

    马蹄声逐渐变快,仿佛应和天上的雨点。战士们长枪斜靠,策马驱驰。先锋团保持楔形战阵,开始脱离步兵方阵。

    方阵将军看着先锋团远离,腾起的尘土和箭雨留在后边。麦撒咬住牙,可不是所有士兵都有先锋团那般精良的甲胄。将军回头看着整齐划一高举的盾牌阵地,高喊:“全军保持速度!你们的国王已经冲锋,我们随后跟上!弓箭手准备!到七十步就抛射掩护!“

    士兵们加快步伐,他们可受够和空气对峙了。

    替弓箭手掩护的士兵们都在问,“他们怎么射这么远?”,“你们能不能射回去?”。草!我们哪里知道?大概是野人拿他们的脚皮做的弦,叫魔鬼帮忙拉的弓!

    所有士兵都憋一肚子气,但严苛的军纪和多年训练叫他们服从指挥。

    现在可不是以前看骑士老爷打仗的年代了,国王在黎明城堡前的宏伟广场亲口向他们承诺,所有人可以为自己而战,为自己的国家而战。

    德玛西亚人保卫自己的国家。

    ……

    嘉文三世率领先锋团策马奔袭。

    利箭从头顶穿梭,风在耳边呼啸。他喜欢这种感觉。

    但不该是在战场,不该看着失守的贵族庄园和村庄废墟。不该看着不属于这片土地的外邦人提着刀剑流着血。

    国王愈发愤怒,他想现在就冲出去,他要叫这些宵小之徒驱逐出去,让他们回到该待的地狱去!

    可是他不能。还不够。

    跑步每秒七到八码,面前还有上万敌人等着。还需要保存体力。

    他是国王,他要为自己的战士负责。

    一百五十步。

    他是国王。他记得两天前,自己率军来到卡尔斯特德的样子。驻守的将士们已经守了一周。城门被破,城堡沦陷,农民的田地被糟蹋,村庄冒着滚滚浓烟。

    他亲手将这群敌人打退到林子里,可这群野兽竟不知疼痛,如跗骨之蛆黏在德玛西亚的土地上。甚至还在派兵增援。

    敌人不需要拒马,源源不断的厄运军团就是骑兵的阻碍。靠血肉之躯阻止自己冲锋。这样卑劣的战斗叫他痛苦,即使胜利也不觉得光彩。最新增派的几支战团更是实力卓绝,他第一次见到射程如此远的弓箭。诺克萨斯就是这样将人才糟践——帝国杀了一个聚落多少人,十不存一,才叫剩余的战士屈服?

    一百二十步。

    “我们是来解放他们的!”念及此处,嘉文三世大吼出声,让自己的声音盖过狂风。

    剑尉长惊讶地望向他。

    国王平举长枪,直指前方。

    “看见前面的那群人了吗?就是他们先被帝国屠杀,再妄想屠杀我们!那是一群可怜人,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毫不留情碾碎!帝国靠杀戮囚禁,我们靠杀伐还以自由!”

    一百步。

    “冲刺!全军冲刺!”

    剑尉长大喊,“先锋团,全体袭步!德玛西亚军!跟着你们的盾士长!冲锋!”

    钢铁铿锵,如雷震声。

    “德玛西亚!”

    先锋团五百一十二人,四个连队,八个五十人队,六十四个盾阵,随国王全速冲锋!

    旗帜撕扯狂风,箭雨丛背后升起。太阳每一缕光芒在五百银甲与一袭金甲汇聚、折射,刺痛敌人的双眼。

    不到百米转瞬及至。

    五千厄运军团堵在最前面,无论先前嬉笑、怒骂、哀求、恐惧,各色人等无不在山崩地裂前拜服。当大地都在颤抖,当天空为之倾覆,凡人还有怎样的情绪呢?

    骑枪先至,随后奔雷烈火将军团撕裂。一切皮革和甲胄在碰撞刹那挤成铁饼,血肉和铁甲混作一团,所有挡在他们面前,敢于挑战重骑的血肉全部倒飞如豌豆。

    六百磅战马全速冲锋,加上着重甲战士两百磅,上千磅的力量宛如一座山平推。高举战斧的眨眼间被骑枪捅穿,手持长剑的被十几具压倒的尸体推倒在地,随后战马如巨龙趟过,只余一地肉泥残渣混合物。

    嘉文找到先前的囚犯。他腰间挂着五颗脑袋,死命退缩逃跑,根本不顾后方督军。他只有跑。所有人吓破了胆,不害怕的都在地上躺着呢,死人的尸体都和成汤或是稀泥了。

    几千人都在跑,后边的推前边的,很快就被长枪刺穿,被战马践踏,成为先前互相内讧的嚣张者之一。前边的被推到,被自己人先踩在地上,被无数只脚踏在脸上,踩断肋骨、手臂和脚踝。他们没法呼救,肺被多少人的重量踩烂,嘴角挤出血泡,可血泡也没法长存,立刻被新的一脚踩碎。

    其实也不需要呼救,很快血肉摊开,哪只脚探到溢出的肠子里或者骨头中间,头骨开裂,胸腔涌出小喷泉,眼珠子几乎被挤出来。哪把剑从上边密不透风的人群里穿刺下来,也算了结他的痛苦。

    可很快,脚的主人和剑的主人也倒下来,躺倒在尸体身上,彼此血肉交融,合为一体了。

    重骑还在冲锋,速度丝毫没因为血肉之墙停歇,反而在五百骑身后铺开一条血肉之路。整片土地都被血泥和铁片残渣垫高,无畏先锋团就像传说中古帝国的龙骑,在天空飞驰,身后铺开七色彩虹——那是神灵为自己战士铺开的路,那是神圣加冕礼。

    厄运军团不负厄运之名,未阻挡敌军片刻,唯一延缓重骑速度的是越垫越高的血肉山丘。他们一路势如破竹,冲锋到诺克萨斯正规战群,几个战团前。

    箭雨已经先行问候过狼群,两天前国王也将其中几匹打痛,可新来的狼可还得好生伺候呢。国王心里可是恨透了三百步开外的长弓。

    枪骑函待血洗,狼群也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