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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伟大战争(下)

    诺克萨斯骑兵率先迎接冲锋。

    骑着大马的着甲战士排成“树篱”阵型,他们平端长剑,高喊“贝西利科!”,化作一排排海浪激荡。

    国王冲在最前方,身侧剑尉长和她的副官护翼。随后短兵相接。

    贝西利科人的长剑背部宽厚,足有四尺多。但国王长枪更甚。他的枪尖比剑刃率先打在剑脊,然后国王微动臂膀,战马与枪骑巨大的威势将敌人的长剑挑飞,银光一闪,那人整个上身都被刺穿。

    整个楔形军阵如同一枚秃钉子,重锤在骑兵树篱上。后续的先锋跟上,长枪将一切拦路的糙树皮和韧带冲破,木刺和软质横七竖八突出表面,树汁喷涌飞溅。

    这钉子太硬,直接捅穿树干,还余势不减,要继续顶进成排的堆砌。

    ——第二个战团。

    洛克隆德人踩在马镫上,矮马上面整个人站起来,怪叫着迎上国王。

    为首的双手揪着根绳,长吁一声,右手高高举起,拿绳头飞旋绕圈,十几码距离不到一秒,国王已经能看见脸上抹着花纹的人狞笑。

    所有人跟着怪叫,前排骑兵都掷出绳索。

    国王抖动手腕,让长枪跟着划出圈子,精准套住绳索。随后猛地一拉,将拿套索的扯下马匹。

    不到一个喘息的时间,两者已擦身而过。“注意绊马索!“侧翼的剑尉长高喊,她也把敌人捅了个对穿,两具尸体在空中相撞,再一并被铁蹄踏碎。

    后边的洛克隆德人抽出弯刀,伏低身子,整个人趴在马背上歪斜着探刀。先锋们出枪极快,两军交错时就精准打击在刀刃上,不料敌人弯刀空悬,轻飘飘地绕着长枪旋到内侧,砍在胸甲前借着冲劲儿拖割。十几名战士立刻胸前开花,鲜血喷涌,还有几个直接锁甲断层,脑袋打着旋儿飞上天空。

    “哟Wuwuwuwu!”洛克隆德人长吁欢呼。

    先锋团死了人,空出缺口,侧方战友立刻捅出长枪,或是重甩枪尖,得手敌人跟着摔下战马。德玛西亚人仍不解恨,力度不歇,再度将马匹捅穿。

    空出的缺口立刻被后位的战友补上。楔形战阵由六十四个盾阵组成,盾阵八个人每个都能顶替队友的位置。

    “冲破他们的战线!”国王长枪左突右甩,将视野里的敌人尽数砍倒。

    “死战不退!”剑尉长替国王格挡侧方来的突袭,她的银枪银甲已被上千人染红。

    “德玛西亚!”各盾阵的军士跟着喊道。他们是每个小队的灵魂和眼睛。每位士兵只需要跟着他们的盾士长,听他的指令把剑和枪朝敌人的武器和身体上甩去。

    先锋团很快冲破敌人侧翼,到战团与战团之间的一片空地。

    每方战团最前方都有对应的指挥官、酋长和族长,他们是聚落内部的领袖,被征服前就是本地的首领,投降后被任命军官。而空地间是着甲黑红的诺克萨斯禁军,黑铁卫。面前这几位冷漠地看着德玛西亚国王闪电般接连冲破两个战团,再到自己面前。为首者抽出长剑,其余几人猿臂长挥,长戟一甩斜指地面。

    先锋团并未停歇,只是速度放缓。国王率部迎到督军军官面前,稍作喘息。他回头望向后方,五百铁骑紧随身后,排山倒海的厄运军团像沸腾的水四溢——德玛西亚步兵方阵已经压线诺克萨斯营地。

    贝西利科人被杀得摧枯拉朽,颓势与厄运军团无异。他们一触即溃、死伤过半,残部已失了心气。而洛克隆德还有些勇士带动战士们挥舞弯刀追来。

    国王盯着他们,手指黑铁卫大喊:“诺克萨斯就是这样叫你们来送死!”

    那些战士速度不减,眼神却不自觉地朝督军望去。那军官岿然不动,只是举剑摆好架势。

    “现在被德玛西亚打败,没人管你们!诺克萨斯以血火侵略你,你却举剑对准我们!”

    这下所有人都别过脸去。

    后边缀着的洛克隆德人像是撞上一面墙,前边行进的鲁格战团和格罗夫特战团也都减缓速度。也许是错觉。

    国王突然猛夹马腹,马徒然加速,一个溅跃冲到督军面前。他从侧面冲去,一枪刺穿左边卫兵,再屈臂长伸,长枪横扫,两三个卫兵被巨大的力道扫下马背。

    军官皱起眉头。还没人来支援。他高喊:“诺克萨斯!”策马转向他的右侧,冲向德玛西亚国王。

    德玛西亚国王。每个人都想要这份军功。每个战团都不愿帮别人。

    “德玛西亚!”国王高吼,声音雄宏盖过敌人,他压低身子,再猛然挑起。敌人长剑半腰而断,金铁交错间长枪如巨龙展翅徒然升起,刺穿军官伸展到半空。

    如同他的掌旗官执掌的诺克萨斯战旗。

    金色战盔里国王汗如雨下,他鼓足了劲儿双手高举长枪和枪上亡魂,再一把朝远处投掷。尸体飞出十几码远,摔在地面上再翻腾到空中,如此往复,直到停在一个鲁格人脚下。

    那鲁格人俯下身子,看这具血肉模糊不似人样的尸体,不久前这位军官还趾高气扬发号施令,而更往前就是这群帝国人杀光城市的男人,叫他们这些年轻人为了家里的老人和女人屈辱投降,登上战场。

    剑尉长紧随国王,她和副官冲上前去,将黑铁卫军官右翼几个卫兵和掌旗官斩杀。

    国王放缓马速,绕到旗杆侧方。这旗杆插在土里,插在德玛西亚的土地上,土壤沾满外来者和侵略者的血。

    嘉文三世枪换左手,右手下探抽出佩剑,全力斩断旗杆。

    印着尖刺和头骨的旗帜沾染血泥,连插在土里的剩下半截也被巨大的力量带倒下——所有人都感受到国王的怒火。

    “洛克隆德人,鲁格人,格罗夫特人。”国王剑指近处几个战团,“诺克萨斯要你们侵略,德玛西亚要的是和平。”

    “你们若放下武器,我就许你们和平。”

    “你们要的是战争,那我就送你们去地狱里和魔鬼大公打仗!”

    ……

    战场一时间居然安静,马蹄声、脚步声、哀嚎痛哭、还有后方西面持续的金铁交击,遥远得像在天边、隔着时空的帷幕。

    洛克隆德人不再冲刺,近处能听见国王说话的鲁格人和格罗夫特人默默望着这支军队,更远的人在窃窃私语,互相传话。德玛西亚人银甲染成血甲,钢铁尽是缺口,他们身后是尸山血海,还有另一群和他们一样的战士赶来。

    他们也疲惫不堪,沉重的喘息带动诺克萨斯人的心跳,而自己,后方这些战团还没有太多损耗。敌人,德玛西亚人还能坚持多久呢?德玛西亚的国王领着五百人冲进己方的战阵,打散奴隶军团和两个正规战团已经体力不支了吧,也许自己就是幸运儿?在诺克萨斯,足够的战功可意味着太多……

    嘉文三世看见他们的犹豫,他继续高喊,“达克威尔的军人叫奴隶堵成肉墙,叫你们拖慢脚步,他自己的军队在哪里呢?是这个?”他长剑指向鲁格人脚下那具尸体。每个战团间的空隙都有这样的军官。

    “还是在你们后边坐享其成?”

    ……

    这下所有战团都沸腾起来,有人交头接耳,有人闭口不言,然而无一例外的——所有人都记着皇帝的军队给予家乡的伤痛。

    “通。”

    “咚咚。”

    “劈里啪啦。”

    越来越多人放下武器,他们沉默着退让。

    德玛西亚国王,嘉文三世最后宣布:“所有人都滚开,我要找伪帝的人算账!”

    ……

    最后几个战团还要往后是一片高地,最东侧,着甲的指挥官面色阴寒。

    所有军官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愚蠢的畜生!”

    一个军官斗胆小声劝说,“大人,那群废物已经在投降了,军心要散了……”

    “不许投降!”指挥官铁青着脸,“再有扰乱军心者斩!”

    “燧发枪和黑火药还在箱子里做什么?留着给敌人研究吗?给士兵全都配上!”

    军官们不敢应声,即使他们知道这种动不动炸膛的新式武器根本拦不住德玛西亚人的符文钢重骑。

    他沉默一会,对所有军官宣布:“我们还有皇帝直属军队,三千黑铁卫没动!那群蠢货只是叫那国王吓破了胆!”

    “传令,黑铁卫出击!持枪逼他们前进!传令各级督军军官,退后者斩!”

    他叫住一名心腹:“你去找云际要塞的战团。他们不是有龙蜥和那种技术吗。告诉那个老头子,全军指挥官威尔逊·德·斯维因说的,差不多这周,萨尔筑的一个省已经拿下了。还想回去见家人,就给我拼命杀了德玛西亚的国王!”

    他想了想,拉住军官又补充道:“他若是不信,就告诉他阿萨法、卡里克、阿斯顿……你记得名字。这些人带着国家大部分战士都来内陆,拆散到其它战群里去了。告诉他,起初的盟约仍然有效,是留守的统治者自己放弃了统治权。”

    他大声宣布告,希望鼓起士气:“我们是最深入内陆的,我的同僚还在和那些无能的公国拉扯,我们已经要打下德玛西亚!如果此战胜利,我会成为最伟大的将军,你们也将名垂青史,进官加爵!这是斯维因给你们的承诺!“

    随后他遣散军官,让他们各行其是。只一个人喃喃自语。

    “既然嘉文敢只身带军冲锋,就得做好被刺杀的准备。云际要塞那些人杀了不少家族的军官,让德玛西亚人也尝尝他们的手段……”

    他手按在地图上,“难得摸到王国边界,无需面对城墙……只要杀了德玛西亚国王……家族在军界也将鼎立……我将成为帝国大将和全军统帅,我要成为诺克萨斯之手,我将建起自己的诺克斯托拉。”

    ……

    国王看见巨大的龙蜥,还有骑在上面的战士。他们着黑甲,裸右胸,披青袍。健硕的男人拖着一柄单刃巨剑,有两个成年人那么长。嘉文不敢相信有人能轮得转比自己长一倍的大剑,不,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成棺材板。

    “萨尔筑人。我听我的大臣说过你们。我尊敬,且我的先祖也对汝友善。”嘉文策马来回打量,“要用诺克萨斯人为你们订制的棺材板做武器吗?”

    龙蜥上的男人一拳锤在自己胸前,发出怒吼。

    ——这是我们自己的武器!该死的帝国佬不配做!

    剑尉长的一名副官翻译。

    剑尉长缇亚娜·冕卫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军官。

    “既然不愿屈服伪帝,就拿你们的武器对准他们!看看德玛西亚是怎么做的!”国王更为愤怒。

    所有战团战士发出听不懂的战吼。

    国王不需要等翻译了,因为敌人已经举起武器,大剑横亘在巨兽脊背,与脊刺一同绽放。

    身下马儿发出不安的嘶鸣,它的步伐变乱。

    国王轻声安抚,好像它听得懂似的:“不过是未成年的龙蜥,德玛西亚连巨龙都能斩杀。”他同时也在鼓舞士气,“一头没有双翼、不会喷火的野兽。德玛西亚人杀它像杀猪一样简单!你们手里的是符文钢,你们的勇气更无坚不摧!冲锋!”

    他率先冲去,双手并举,一枪刺入龙蜥身体。敌人的巨剑擦着身子砍空,而绿色鳞片和厚实肌肉宛如麦堆。那怪物痛得立起,甩动身子将上面的战士扭下来。

    嘉文青筋暴起,全力抽出长枪,血肉和汁液喷涌着从长枪锋刃根部的镂空鼓动,然后他骑马转了个圈,绕到退后一点的位置,再次挥枪,一枪刺入那野兽的脖子。

    野兽晃动得更厉害,上面的战士哪怕拴在铁链上,整个人晃得倒悬空中,被剑尉长一枪捅穿。巨剑脱手砸在地上,竟齐根没入,土壤腐蚀、嘶嘶地冒着绿色烟气。

    嘉文整个人站起来,一手扶枪,另一只手死命往里推。又是一个翻滚,他脱离马背,被带飞空中。又重重砸下。他勉强紧握着长枪化开力道。

    巨兽来回扭动,国王跟着摆动,同时努力深入枪尖——如此庞大的躯体蕴含旺盛的生命力,枪尖触到骨头和脊髓后足足一分钟它才逐渐没了声息。

    “陛下!”剑尉长连忙护卫。

    “别管我!”国王喘着粗气半跪在地,扶住长枪,“帮其它人!没了几头龙蜥敌人再阻止不了我们!”

    剑尉长回头看。

    一共六头龙蜥。还有萨尔筑的骑兵。五百人战阵第一次乱了阵型,巨兽每一次扭动身体都要将什么东西压在身下碾成粉末——剑尉长衷心希望那不是先锋团的士兵。她咬住牙站起来,命令自己的副官:“你们几个保护好国王,我去帮忙!”

    她站起身,边上马边高喊:“先锋团!猎龙周阵!别硬刚,绕着他们周旋!”

    这时龙蜥被敌人牵着散开,其中一头直直朝国王处冲来。巨兽背上的人竟然抬起十尺巨剑,随着冲锋劈砍而下。

    “我不能离开!”剑尉长咬住牙持枪格挡,她的身子较男人稍显消弱,却要抗衡比马都宽的巨剑。

    她双腿岔开,摆出防御架势。她不能退,身侧就是国王。

    她整个人拔地而起,仿佛身化利剑。随后乌云般的阴影盖过她身周,一座大山砸下——最终一声巨响,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巨兽冲过身后去,被那女人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偏斜方向。

    剑尉长双脚深深陷进土里,整个人佝偻着身子。军官冲上去去想把她扶到一旁,被一把甩开。

    她又啐口带血的唾沫,“我没事。只是一条腿断了……手也……无大碍。”她摇晃着站起身,视线转到一旁,自己的长枪只剩长柄。“没受到太多阻力。他也控制不住发狂龙蜥——要塞人也不过如此!”她轻笑,血顺着嘴角流下。

    但剑尉长眼神凝重。“他那武器是什么玩意儿?直接把银钢熔断了……”

    轰!又一匹巨兽倒下。先锋团战力非凡,甚至有对付巨龙的训练——虽然龙哪怕是亚龙、类龙种都越来越少,没有机会实践。

    胜利在望。

    突然一道墨绿光束袭来。

    剑尉长猛然抬头。敌人空开口子。龙蜥最初聚在一起,现在已经散开,还有步兵和骑兵也都被先锋团牵制。士兵尽数排开,居然让出一座山丘。

    ——木头搭成的山丘。

    一个光头,脸上刻着规律纹路的老人披着青色长袍,双手高举。周边众多人将那种十尺高的巨型武器插在土里。

    老人默默念诵着听不懂的语言,墨绿色光芒在他身前成型,道道光束融入到武器里。而此刻,那些武器正反哺光芒,回到老人手中。墨绿越来越凝实,汇聚成一个圈。当她看见时,圈子已经迸射出光束——直射国王!

    一个诺克萨斯督军官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神态倨傲。

    诺克萨斯!剑尉长愤恨地想。

    但她立刻被另一个念头占据。剑尉长抽出佩剑,拦在国王身前——

    光束熔断长剑和盔甲,刺穿她的身体,继续向前。

    国王半跪在地,蔚蓝的眼睛瞪大,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剑尉长其中一名副官挺身飞扑,拦在国王面前。

    缇亚娜·冕卫眼眸露出悲哀:这攻击无法阻拦。没用。没用。不。

    她念头急转,可时间仍未流动。她的一切动作都在思绪之前。

    不,来不及。

    不。

    国王,国王!

    那副官掷出一枚石质圆盘,中间镂空,上面刻着几何花纹。

    剑尉长眼睛想要瞪大,但时间仍然暂停,只有睫毛随风微动。

    她的副官,冕卫家的血脉,先锋团的军官,不知何时戴上一副半边面具。

    ——时间开始流动。

    她被光束击穿倒在地上,多少粒沙子溅到嘴里。

    剑尉长意识模糊,她看见国王举枪站起来,她感觉到其它看呆了的副官扶起自己。

    痛。

    哪里痛?

    全身都痛。

    又哪里都好,她的意识仿佛飘远,灵魂都在升高……一切触觉和感官都在失去职能。

    恍如隔世。

    她听见号角长鸣,战鼓擂擂,她听见排山倒海的怒号,她听见整齐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她听见麦撒将军的嗓音。

    我维护了冕卫家的荣耀,国王打赢了这场战争。

    我们胜利了,她用最后的声音对自己说。

    德玛西亚的伟大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