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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血仇孤女、难解人伦

    孙惕若一路着急忙慌的跑回了祠堂,到得近前,孙立山带着一帮人也到了。见到孙惕若问道:“祠堂里面怎么了?我们想进去怎么进不去?”

    孙惕若道:“里边宋叔跟人打架呢,你们就在外面等等吧,我先进去。”

    孙立山道:“进不去啊,我们转了好几圈了,喊也没人应。”

    孙惕若奇道:“我刚出来啊,怎么会进不去?”

    孙立山道:“我们也不知道,就是快走到墙跟前以后莫名其妙的就回到这里了。”

    孙惕若试着往前走了走,倒是没有阻碍,回头对孙立山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吧,我应该能进去,等下宋叔降服了那家伙你们再进去。”

    说完也不等回话,跳上墙头翻了进去,里边似乎黄老怪咦了一声,很奇怪的样子。

    孙惕若站定看去,宋安国外套已经被撕开了几个大口子,黄老怪也不轻松,头上冒着白烟,身上也是白一块黑一块的。

    宋安国也不回头,伸手道:“东西给我,今日不将这老怪烤成焦炭难消我心头恶气,你小子倒是好本事,老怪的迷魂阵可不好闯吧?”

    孙惕若递过包袱,奇道:“立山哥他们进不来,我没见有什么迷魂阵啊?”

    这时黄老怪尖叫一声,猛的扑了上来,宋安国一抖包袱,抄起宝剑刺了过去,左手也不闲着,拈起一张符高举过顶,口中喝道:“疾~”

    黄老怪对刺来的剑不闪不避,发疯一样冲向孙惕若,孙惕若不及闪避,就见一张皱巴巴的丑脸定在他面前,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脑子里闪过俩字—丧尸?这时宋安国的符箓也引下一道雷电,正正的劈在黄老怪身上,孙惕若这才看清,黄老怪左边肩胛骨已经被宝剑刺穿,又挨了一记雷劈,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这时黄老怪颤抖的伸出双手,颤颤巍巍的向孙惕若左手探去,孙惕若这才想起手里还有一只银色的黄鼠狼,赶忙抬手递了递,黄老怪手指将将触碰到小黄鼠狼身上,宋安国过来一把抓住黄老怪脖领扔了出去,黄老怪半空中尖叫一声,一挺身,四肢着地又扑了过来,却见宋安国的手已经掐在了小黄鼠狼的脖子上。

    黄老怪猛的停下,祈求的看着宋安国,张着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本能的发出吱吱的声音,完全是黄鼠狼的叫声。

    这时厢房里丹增降央道:“阿弥陀佛,宋施主,不杀。”收起法咒走了出来。

    宋安国横了他一眼,道:“我还不知道不杀?不这样黄老怪能老实么?”

    一众黄鼠狼失了黄老怪操控,原本都立在那里不动,可黄老怪听了两人的话又开始动了心思,纷纷朝黄老怪跑去,钻进它的袍子里,袍子也不见涨大,可黄老怪身上的黑气却膨胀开来。

    宋安国喝道:“黄老怪,你以为我不敢杀它吗?大不了杀了它再做过一场,你现在能抵得住我们两人吗?”

    黄老怪顿时泄了气,鱼死网破它倒是不怕,可全族九百余口,仅剩这一根独苗,可是万万不敢赌的。

    宋安国冷哼一声道:“黄老怪,不是我今日怕你才拿你子孙要挟,是整个事要说清楚,你不觉得奇怪吗?”

    黄老怪闻言一愣,侧了侧头,示意他说下去。

    宋安国接着道:“你们洞府我也去过,出口是四通八达,就算我去也不一定能尽数堵上,这三剩儿一介凡人,几个时辰就把你洞府的出口全堵上了?你府上也有几个有点道行的,就没有一点察觉?这无赖能敌的过你那几个儿女?”

    黄老怪越听越有道理,忍不住点点头,尖声道:“你的意思不是他自己做的,还有帮手?”说完阴测测的看了看祠堂,祠堂里还有几个无赖在那跪着呢,黄老怪也懒得理他们,只是设了个迷魂阵困住而已。

    宋安国啐了一口道:“呸,莫说这几个无赖,就算再加十倍,也堵不住你的洞府。”

    黄老怪已经迷糊了,奇道:“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丹增这时猛的一回头,大喝道:“孽畜,敢尔!”跃向厢房,厢房里窜出一条黑影,吱吱奸笑着:“老黄,我替你报仇了,你拿什么谢我?”说完溜着墙根,钻入了一个老鼠洞不见了踪影。

    丹增到底没赶上,赶忙进屋看了看三剩儿,三剩儿脖子上破了一个大洞,徒劳的捂着伤口,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丹增赶忙上去摁着伤口,口中念诵法咒,止血治伤一气呵成。

    宋安国冷笑道:“到底是畜生,这就忍不住了。”

    黄老怪还是一脸茫然,奇道:“我又没请它帮忙,它为什么替我杀仇人?”

    孙惕若忍不住急道:“老黄,你还看不出来?这家伙想挑拨着我们自相残杀。”

    见黄老怪还是似懂非懂,宋安国道:“枉费你还自号右军,这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想想你们洞府怎么来的?这黑无牙简单的一个借刀杀人、驱虎吞狼之计你都看不明白?”

    一说到读书,这黄老怪迷茫眼睛陡然冒出了精光,开口道:“你个道士休要胡言,你懂什么读书?这黑老鼠存心报复我我会看不出来?只是你说的它害我一家,又没有证据,我如何能信?”

    丹增走过来,指了指黑成焦炭样的几只黄鼠狼僵尸道:“脖子,老鼠,咬的。”

    黄老怪招招手让那几只过来,仔细看了半天,后来直接拽过几只,用手指划开后颈,露出颈骨,颈骨上深深的牙印看得听目眦欲裂,忍不住干嚎起来。

    宋安国皱眉道:“住了!你占了它的洞府,这许多年又杀了它这么多子子孙孙,早就该想到它要来报复你,这次它借势复仇,三剩儿等人不过是它手里的一把刀而已,现在三剩儿已经被黑无牙杀了,剩下几人也没有什么大恶,你带着你孙女找个地方好好抚养吧,别再想复仇的事了。”

    丹增突然插口道:“三剩儿,我带走,现在,去寺里,试试救。”说完也不理众人,抱起三剩儿走了出去。

    孙惕若跟着出去,叮嘱了几句,叫孙立山给了他一些银两,目送他离去,又返身回来,手里抱着那只小黄鼠狼,看了看宋安国,见他点头,就走到黄老怪身前,双手将那只银色的小黄鼠狼递给它,说道:“喏,这孩子给你,好多事情是我们错了,为了一点私欲害了你们一家,现在罪魁祸首找到了,还是希望你能只诛首恶,也算是为这孩子积点阴德。”

    黄老怪接过孩子,轻轻的抚摸着,小黄鼠狼睁开眼叫了一声,它也回应了一声,一老一少就这样慢慢的交流着,小黄鼠狼毕竟重伤未愈,渐渐的闭上眼昏睡过去,黄老怪流出了眼泪,低下头舔了舔孩子的皮毛。伸出手又将小黄鼠狼交到孙惕若的手里。

    转头对宋安国道:“老宋,俺黄右军欠你几百条命,怕是还不起了,这孩子说孙家人待她很好,俺老黄要去拼命,怕是照顾不到她,只好厚着脸皮请孙家代为照料,如果老黄死了,请孙家帮忙照顾长大,为俺老黄开枝散叶,要是俺侥幸得了性命,容图后报!”

    说完一抱拳,就要招呼身后死去的子孙离开。

    宋安国摆了摆手,道:“且慢!”

    黄右军目光一凝,嘶声道:“老宋,相交数年,你还是道家真传,连这点慈悲心都没有么?”

    宋安国皱了皱眉道:“你这老黄,怪话不少,你孙女本来就在孙府住的好好的,连我都没察觉,现在再回去也无妨,只是你现在重伤在身,去报仇怕是有去无回。”

    黄老怪嘿了一声:“别看那贼子多俺几百年道行,俺二百年修炼小成时它就躲着俺走,就算俺道行全无,真身也能咬死它!”最后一句咬牙切齿,实是恨到了极处。

    宋安国不耐烦的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几天我在黄河边发现一些怪事,怕是跟那个黑无牙有关,你先回你的凤凰山养伤,等养好伤我们一起去看看,毕竟查这些老鼠窝,还是你们这些天敌最方便。”

    黄右军一愣,随即大喜,本来它完全就是抱着拼命的心思去的,现在有了一大强援,报仇的赢面占了一大半,哪还有不同意的,点头道:“好,俺老黄听你的,能帮上你的忙,还能报仇,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哈哈哈哈。”说罢招呼众僵尸滚滚而去。

    宋安国侧过头来,看着孙惕若点头道:“你这一身功夫俊的很啊,怕是已经可以沟通天地元气了吧?你爹教你的?”

    孙惕若腼腆的一笑:“我这点微末功夫怕是还不入宋叔法眼,我也不知道怎么学会的,被子蒙兄救回家后顺手就练了几天,就感觉自己力气也大了,跳的也高了。”

    宋安国微微一晒:“练了几天?没个十几年的功夫可练不出来,你倒是瞒的挺紧,我像你这么大可没你这身功夫。”

    孙惕若假装惊讶道:“怎么可能,母亲说宋叔十几岁的时候就打的京城年轻一辈无敌手了。”

    宋安国冷哼一声:“哼,那是他们不争气,天天就知道飞鹰走狗,不过打遍京城无敌手可不敢当,有几个人家学渊源,也是轻易不肯出手的,我怕是敌不过。”

    孙惕若又道:“那现在宋叔拜了仙人为师,学了道法,京城应该没有几个能是您对手的了吧?”

    宋安国哈哈大笑道:“小子想什么呢,道法是道法,武艺是武艺,两者怎能混为一谈。”

    孙惕若还待问,孙立山领着众青壮却已经走进来了,呼呼啦啦一大群,有拿棍的,有提叉的,锄头菜刀也有几人,还有人提着公鸡,牵着黑狗,更有甚者提着夜壶马桶就来了。

    孙惕若目瞪口呆,心说刚刚在墙边上还没看到这些家伙啊。

    众人七嘴八舌有问哪儿出妖怪的,有出主意的,这个说公鸡血破邪,那个道黑狗血驱鬼,捧着夜壶的说让俩儿子尿了四五次,提着马桶的说这是新鲜的,不一而足,孙立山脸都黑了,赶忙止住众人言语,又关切的问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宋安国道:“还是让若儿跟你们说说吧,我先回去更衣,这一架打的,毫无来由,这黄老怪平时挺儒雅的,怎么发起疯来连句话都不听。”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转身走了出去。

    众人的目光一下就集中到了孙惕若身上,孙惕若暗暗翻了个白眼,清了清嗓子,抱着小黄鼠狼给众人简单的说了一下,最后只是说三剩儿被老鼠咬死以后尸体被大喇嘛带走了,看看还有没有救,黄老怪见报了仇也就退走了,也就没提小黄鼠狼的事,众人见他抱着一只,半死不活的,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也没人多问。

    众人听后无不大骂三剩儿净给村里惹祸,有的说家里丢了鸡是三剩儿引来黄鼠狼偷的,有的说家里家具被坏了是三剩儿引来的老鼠咬的,众人越说越气,就要去祠堂把剩下几个无赖拽出来行家法。

    孙立山摆摆手,止住众人,道:“村里出了这等事,大伙也有责任,平时要能多多约束这几人,大体也不会出这等事,现下三剩儿已经死了,剩下几个也在祠堂受罚,所谓一过不二罚,这次就饶了他们,下次再犯,直接逐出村里,任其自生自灭罢,大家伙也要引以为戒,平常打猎捕鱼留一线生机,行事交友也切切不可结交匪类。”

    众人见族长这么说了,也就不再追着不放了,天也快亮了,众人互道辛苦也就各自回家了。

    孙立山陪着孙惕若一起回家,路上孙惕若好奇的问起这俩妖精的来历,孙立山道:“这个怕是宋叔更了解一些,我也是道听途说,以前听说这个黄老怪喜欢变换人形去私塾听老夫子讲课,吓坏了好几个先生,后来就有些离谱了,自己变成先生的模样去给蒙学讲课,有次过八月节,中午各家送的酒,老怪多贪了几杯,下午学生去上课的时候见它一会变人一会变黄鼠狼的,吓坏了好几个孩子,等大人们去捉它的时候酒也醒了,跑了以后也就没再听说它的事。”

    孙惕若哑然失笑,这还是个冬烘妖,又问起那个黑无牙的来历。

    孙立山接着道:“这个妖怪在咱们这里可是挺有名的,有的村子甚至有些给它立祠供奉的,不过也是恶名居多,十几年前山东大旱,咱们这边就靠挖野菜啃树皮勉强活着,偏偏这黑无牙把几个村子的稻种都偷走了,这下老百姓可就没法活了,有些人家宁可饿死女娃都不敢动种子的,当地百姓无计可施,求了几个大户,给立了祠堂,供了三牲,这才跟着几只偷吃的老鼠找到了它偷的稻种。类似的事还有不少,不过却也没听说它有直接杀人之类的事情。”

    孙惕若奇道:“这家伙如此可恶,就没有哪家请几个和尚道士的除了它么?”

    孙立山道:“倒是请过几回,不过都没治住它,一个是它道行太高,普通道士捉不住它,再说它也有帮手,据说跟它沆瀣一气的一共十二个妖精,还是按照十二生肖排下来的,其中鼠号“无牙”、牛号“运粮”、虎乃“山君”、兔号“捣药”、龙号“四灵之首”、蛇乃“食鹿神君”、马号“踏雪”、羊号“叱石”、鸡乃“司晨”、猴名“献果”、狗号“迎客”、猪为“黑面”名字起的挺文雅的。”

    孙惕若愣了一下,这又穿古龙的绝代双骄来了?

    孙立山见他没搭茬,以为他不明白,接着道:“这十二个妖怪平时不在一处,离咱们最近的就是这老鼠精黑无牙,听说几百年前就在离咱们三五里的凤凰山住着,后来被赶走了,看来也是被这次这个黄老怪赶走的,现在跑哪儿去了却不知道了。”

    孙惕若点点头,黄老怪这也是间接的为周边村子除了一害了,黄老怪伤而未死,黑无牙又不敢去跟它拼命,想来凤凰山这群老鼠也不敢回去了。

    孙立山又接着道:“别看平常这十几个妖怪不在一处,遇上强敌倒是会互相援助,这黑老鼠也不是没有神通广大的高人来降它,但是一来它会躲,二来躲不开了就请几个帮手,所以作恶这么多年也没有人真正的降服了它,每次都是被治一次消停一阵,等风头过了又出来作恶了。”

    两人说说聊聊就到了孙府门口,孙立山也就告辞回去了。

    孙惕若回到府中,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回了后宅,后宅里两个丫鬟捣药趴在床上,常曦支着下颌靠在捣药身上,竟是都在等他回来,孙惕若心里一暖,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常曦,常曦一个机灵睁开眼睛,唤了声:“少爷……”

    孙惕若指了指捣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道:“让捣药在这多睡会儿吧,这个小家伙我不知道怎么安排,你帮忙给它放回去。”

    常曦小声的笑道:“平常都是捣药抱着它睡的,我去把它放到捣药床上去吧,啊,还有捣药,正好让她抱着回去睡觉。”

    孙惕若笑着摇摇头:“还是让她多睡会吧,这床也挺大的,我去里面咪一会就天亮了。”

    常曦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也好,少爷丢了那几天这妮子还说要给少爷暖床呢……”说着说着自己先脸红了,接过小家伙扭头跑了出去。

    孙惕若摇头笑了笑,将捣药挪了一个睡得舒服的姿势,自己轻手轻脚的到里面和衣躺下,累了一晚,精神却好,思绪纷乱,迷迷糊糊的觉得一会自己学了仙法长生久视,一会又被人打落深渊,再后来又梦到了自己的父母,妻子,孩子,醒来已是泪流满面。

    睁开眼睛,见孙夫人坐在床头,常曦和捣药站在一旁,常曦不住的拿眼镜去瞟捣药,捣药被看的满脸通红,一下一下的去掐常曦。

    孙夫人见他醒了,拿手绢给他擦了擦眼泪,道:“若儿,你可受苦了,回家了,有为娘在,不哭了啊~”

    孙惕若晃晃脑袋,问道:“母亲,我睡了多久?”

    孙夫人道:“你才睡了两个时辰不到,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

    孙惕若道:“不睡了,睡不踏实,我陪母亲用完早饭,还有好多事情想问问宋叔。”

    孙夫人心疼的道:“昨天晚上怎么非得跟你宋叔出门,他是习武的,你一个文弱书生,万一哪一会儿你宋叔照顾不到岂不危险?”又回头一叠声的催着摆早餐。

    孙惕若起身道:“母亲您病还没好,就别担心了,好好静养身体才是,宋叔这么大本事,怎么会照顾不好我。”

    孙惕若搀扶着孙夫人走回她的房间,一路上孙夫人埋怨宋安国让儿子受了惊吓,早上还在哭,又吩咐周妈等用完早饭喊宋安国过来,她要好好的说他一顿,孙惕若不敢回嘴,只能怪周妈,母亲病还没好就让她下床。周妈苦笑着一一答应下。

    等用完早饭,孙惕若好说歹说的哄着孙夫人去躺下,孙夫人也是神思困倦的很,便也没深究,回房休息去了。

    孙惕若在花园空地上活动了下手脚,便去前院寻宋安国,周管家却说他已经出门了,还说孙惕若如果寻他,就去黄河边上找他。

    孙惕若便回房换了身衣服,叮嘱好两个丫鬟,寻思宋安国可能没吃饭,找了个包袱,包了些酒肉,便出门向北往黄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