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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三春回礼、春意盎然

    两人就这么走走聊聊,行至午时,孙惕若也大致了解了两岸的情况,南岸大堤基本没有什么老鼠洞,北岸却是千疮百孔,据宋安国言道,南岸地势高,这群老鼠的天敌也多,北岸不光地势低,临近大堤的地方百姓也不乐意去打理田地,多是种了些树,也是靠着树林的掩护,上下几十里被这群老鼠侵蚀的不像个样子。

    济阳县的县令本是会试第七十九名,外放到济阳县已历八年也无升迁,自觉屈了才,整日里饮酒作乐,搞得县衙里乌烟瘴气,衙役书吏上下其手,也无人管这防汛之事,济南府的府尊跟他是同乡,每每顾着同乡之谊多多回护,这次不是有鼠妖作祟,宋安国也懒得管这些。

    两人直巡到日落西山才回了孙府,宋安国说这几日他要准备些东西,这几日配些药材,让孙惕若给黄右军送去,晚上陪母亲用了晚饭,孙夫人也念叨着要好好感谢一下卢玉麟和杨维林两人,孙惕若也动了念头,等给黄老怪送完药,正好顺路去一趟卢府,至于杨维林那里,约着卢玉麟一起去显得好些,当下就向母亲说了自己的想法,孙夫人又吩咐着备些礼,自己还要验看,免得失了礼。

    几日后,孙母身体也已好转,宋安国的药也炼成,晚膳时孙惕若便禀明了母亲,次日清晨,天刚放亮,孙惕若草草用了饭,乘着马车出了孙舍人村,赶车的是孙立山派过来的,叫孙寿玉,小名叫四喜的,比孙惕若大两岁,辈分却矮一辈,管他叫二叔,人挺勤快,在家无事,孙立山就让他来给孙惕若做个长随。

    两人路过市集,孙惕若想着黄老怪光吃药也不抗事,便喊着四喜把集市上的鸡鸭都买了下来,小地方的集市也没有多少卖鸡鸭的,又买了几只大鹅,凑了三十多只,自觉安排的滴水不漏,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谁成想一路上鸡鸣鹅叫鸭嘎嘎,没绑好还飞了几只,两人一路上又是捉鸡又是逮鸭,到了凤凰山下,两人是灰头土脸,一身鸡毛,四喜对这个小两岁的二叔评价又高了一层,不光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个乱花钱的败家子,不着调的二世祖……

    凤凰山下,孙惕若突然想起来自己也不知道黄老怪的洞府所在,山这么大,等他喊一遍估计也得喊到午时,有心回去问问几个无赖,看四喜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二傻子一样,确实也拉不下脸来,正进退两难之际,山上走下一人来,一身黄色儒衫,满脸皱的跟橘皮一般,可不正是黄老怪。

    孙惕若大喜着迎了上去,对于不用躲避四喜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甚是欣喜,连带着黄右军那张丑脸也跟着顺眼起来。

    黄右军走下山来,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冲孙惕若深施一礼道:“惭愧惭愧,昨日晚间接宋老弟传书,本想远迎小友,惜哉洞府被毁,招待贵客未免有些失礼,小老儿忙着打扫,耽误了迎接小友,还望海涵。”

    孙惕若回礼道:“黄老前辈言重了,此番奉宋叔之命来给您送药也是顺路,晚辈还另有要事,就先不去府上打扰了,等诸事停当,晚辈定当专程拜访。”

    说完将宋安国给的药拿了出来,又回头让四喜把路上买的活鸡大鹅的从车辕上解下。

    黄右军可有点不高兴了,弗然道:“孙公子莫不是瞧老夫是异类,不愿与老夫交往?”

    孙惕若赶忙道:“黄老前辈这是哪里话来?前几日晚辈失忆晕倒,有人救了我,今日给前辈送完药就要赶去道谢的。”

    黄右军点点头道:“子曰:以德报德,救命之恩确实该去谢一下,是泉禄村那户刚搬来的姓卢的一家吧?前几日我去拿回孩儿们的尾巴,好似见过你。”

    孙惕若有些诧异,心道:前几日在卢府秋草说闹狐仙,原来是这位。因着人家刚丧了全族,也不便细问,只得回道:“便是这个卢府,生受大恩,这次母亲让我先去拜谢一番。”

    黄右军点点头,道:“无妨,且随我到寒舍饮杯清茶,此去不过四五十里,你们坐车怕是要半日才到,稍等俺送你们过去,不过须臾便至。”

    孙惕若还待推辞,黄右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向山上走去,力道极大,手腕生疼,只好苦笑着随他往山上走去,回头吩咐四喜将所买的鸡鸭鹅带上,凤凰山不大,转了几个弯就到了黄右军的洞府,洞府门成拱形,缀以藤蔓,修饰一新,隐隐还能看到祝融肆虐的痕迹,上方一块石匾,新凿的洗砚斋三个大字,苍劲有力,昂昂然大有古意。

    进得大门,也没啥甬道,就是一大厅,看样子也是刚刚打扫出来的,中间有一石桌,四个石凳,正冲着大门的墙壁上挂着几副书画,两边放着书架,满满当当都是簇新的书。

    黄右军有些得意,一边让座一边说道:“仓促间也不及收拾什么,只好寻了本朝祝京兆的几副字先挂着,藏书虽新,但胜在全,老夫教书几十载,从何处寻书还是有些心得,孙公子也中得秀才,且看看老夫这些书画藏书,可有可取之处?”

    孙惕若也不太懂书画,至于藏书,这辈子也不是他考的秀才,更是一窍不通,正想着怎么应付过去,洞外传来一阵鸡鸣鸭叫,夹杂着四喜的呼喊,原来黄右军拉着他走的太快,四喜没跟上,正在一边喊一边找,听声音已经快到门前了。

    黄右军忙叫惭愧,之前来客都有后辈引领伴当,这次见了孙惕若一时高兴把这事给忘了,急忙请孙惕若坐下,自己返身迎出门去。

    孙惕若刚刚坐下,听得门外黄右军连叫几声惭愧,似乎在接四喜手里的礼物,随即就听到黄右军一声尖叫,紧跟着一团黑影从门外飞了进来,重重的撞在祝枝山的书法之上,孙惕若赶忙站起身来,看清楚是黄右军已经贴在了墙上,以为来了什么大敌,提了个云手的架子就拦在门口,门外几团白影冲了进来,还伴着嘎嘎嘎的叫声。

    孙惕若仔细看去,几只大鹅伸着脖子张着翅膀冲过来,也不及细想,一式揽雀尾抄起几只大鹅的脖子就扔了出去,脑子里这才想起,貌似黄鼠狼的天敌里边就有大鹅,赶忙出门让四喜把几只大鹅再牵回去,自己将鸡鸭绑在门外的树上,又返身进来。

    厅中黄右军已经整理好仪态,站在桌后,姿态优雅,只是放在胸前的右手还在隐隐发抖。

    孙惕若赶忙道歉:“黄老前辈,晚辈思虑不周,惊扰了前辈,还请前辈见谅。”

    黄右军侧耳倾听,鹅叫渐渐远去,这才故作镇定的道:“无妨无妨,些许浊物,还惊扰不到老夫。”又请孙惕若坐下。

    两人落座后相顾无言,饮了几杯茶后,孙惕若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前辈这等道行,怎么这天敌还能伤到您吗?”

    黄右军有些尴尬的道:“惭愧惭愧,老夫未成道时曾被此物追杀了足足两个时辰,幸被牛大哥救下,自此深惧此物……”

    孙惕若哑然,黄右军见他实在不好意思,转了一下话题聊起了科举,几句过去见他对科举实在不感兴趣,便讲起如何与宋安国结交,如何与黑无牙结仇,孙惕若这才来了兴致。

    原来宋安国来了济南也没有几个朋友,黄右军在私塾教书,两人见过几次,彼此试探过后又互相帮了几次小忙,慢慢的就有了交情,至于黑无牙,都是本乡本土的精怪,黄右军着实没少吃了黑无牙的子孙,成道后更是将黑无牙赶去了黄河北岸,两人是世仇了。

    孙惕若又将那天孙立山说的黑无牙的十几个结拜妖精说了,黄右军哈哈大笑道:“世间以讹传讹竟至于斯,这本是山东境内修炼之士聚会时见他们正好凑齐了十二地支,大家恭维的话,怎么就结拜了。话说当年救我的就是运粮牛大哥,牛大哥名谦,因着做过山东漕运官,所以自号运粮,听说还有天庭的背景,怎么可能与黑无牙这匪类结拜。”

    孙惕若缓缓点头,如果没有这许多精怪捣乱,想必黄河大堤宋安国能够处理好了。

    黄右军接着道:“据我所知他们十二人有的交情好,有的还有点仇,有的甚至都不认识,牛大哥交游广阔,与其他十一人都有交情,当年我追杀黑无牙也是被牛大哥拦下了,能给他帮忙的,也就是食鹿神君和黑面两人。”

    孙惕若心想,真应了蛇鼠一窝的典故了,又问起其他几人。

    黄右军理了理思绪,道:“黑无牙你知道了,牛大哥得道千年,护卫一方是为了功德,南山得道的山君曾食人,业力深重,一直潜修轻易不出洞府,捣药据说是女性,我没见过,不过听说经常救助贫困,也是心善之人,四灵之首是清河河神,进几十年才来济南府,食鹿神君是南方来的一只蝮蛇,心思阴毒,与黑无牙沆瀣一气,惯会蒙骗百姓,踏雪却是不熟,叱石也很神秘,未曾得见,献果自称齐天大圣后裔,也未曾谋面,司晨静修在华不注山上,对我这凤凰山可垂涎不已,迎客游走在市井,黑面与东岳大帝有些交情,在泰山附近立了个山寨,做一个山大王。”

    孙惕若又问起附近其他精怪,黄右军一一道来,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又闲聊了一会儿,孙惕若记挂着去卢府,便向黄右军告辞,天色不早,黄右军也没再挽留,送了孙惕若下山,笑道:“你们上车,我送你们一程。”

    四喜还没明白什么事,便被孙惕若拽上了车,黄右军念动真言,就听拉车的枣红马一声长嘶,足下生风,似乎连着马车一起飞了起来,不一会儿马车停下,正停在泉麓村外,四喜张大了嘴,瞪着眼看着孙惕若,结结巴巴的道:“这这这……他不会就是立山叔说的那个妖怪吧?”孙惕若怜悯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四喜差点没昏过去,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这才赶着马车去了卢府。

    到了卢府门前,孙惕若下车走了两步,一个门房就已经迎上来了,笑道:“远远的看着就像是孙公子,我已经打发卢全去喊公子了,您先请进,我帮着这位小哥停好马车。”

    孙惕若前几天都已经混熟了的,闻言也不客套,笑道:“卢安你是越来越干练了,以后你家公子做了官,怕不是要带着你去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卢安笑道:“托公子得福,太太说这几日公子文才大有长进,说下次见了您要好好谢谢您呢,这不您就来了。”

    说话间杜武已经迎了出来,寒暄着把孙惕若迎进了前厅,还未落座,就听后堂卢玉麟大声道:“啊哈,我说今日怎么眼皮总跳,原来是仲茂要来。”

    孙惕若笑着看去,卢玉麟一袭翠衫从后堂转了出来,笑道:“快快让我看看,这几日瘦了没有?”

    孙惕若笑道:“还是你家的厨娘菜式合口,这不今日上赶着来你家蹭饭来了。”

    卢玉麟哈哈大笑,三人落座奉茶,杜武陪着说了会儿闲话,卢玉麟又引着孙惕若去拜见了卢夫人,孙惕若捡着没想干的事讲了讲,把卢夫人听的唏嘘不已。

    中午用了饭,卢玉麟迫不及待的把孙惕若拉到亭子里,细细的问了问这几日的事情,孙惕若也不隐瞒,一一说了,把个卢玉麟听的是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急得是上窜下跳,连连说这等奇事竟没赶上,实是人生憾事,听说黄右军还住在凤凰山,恨不得立刻让孙惕若带着去见见妖怪长什么样,又叫孙惕若以后一定带着去见识见识,孙惕若笑着应了,中间秋草来续了几次茶,孙惕若有些奇怪,这些以前都是玉兰来做,这次来了本想一块感谢玉兰和小冉的看护之情,可两人都没露面,于是就问起两人。

    卢玉麟听闻孙惕若问起两人,顿时神色忸怩,满脸通红,孙惕若便明白了大半,笑道:“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顺带甩了个花腔,把卢玉麟臊的起身要走,孙惕若赶忙拦下,笑道:“不知是哪位姑娘得蒙青眼?还是两位姑娘都遭毒手啊?哈哈”

    卢玉麟白了他一眼,道:“自是玉兰,小冉那个胖丫头才几岁。”

    孙惕若道:“那是玉兰被你金屋藏娇了?小冉呢?怎也不出来相见?”

    卢玉麟脸色一变,似乎有些生气,道:“玉兰被母亲要去伺候了,小冉被母亲罚了,打了十下藤条,现下还在养伤……”

    孙惕若吃了一惊,忙道:“怎会如此?”

    卢玉麟有些气愤的道:“还不是秋草告的状。”

    孙惕若奇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快快讲来,我也好为你参详一二。”

    卢玉麟吞吞吐吐的讲了出来,原来卢玉麟从孙府回来,因着高兴,多喝了几杯,玉兰伺候他时稀里糊涂的就成就了好事,少年人初尝情滋味,自是一刻也不可稍离,心里也惧怕母亲责备,便命小冉在外厅望风,两人这几日天天窝在房中,秋草半是起疑半是嫉妒,便向卢夫人告了一状,卢夫人将三人叫去一问,再见卢玉麟面色苍白,生恐儿子贪色伤身,便将玉兰留在了自己房中,小冉这个帮凶却替小两口受了无妄之灾,被打的只能趴在床上委屈的哭。

    孙惕若听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连连说要先去看看小冉,卢玉麟便领着他去了,小冉见了孙惕若本来想笑着打招呼,紧接着又委屈的哭了出来,孙惕若赶忙好言安慰了一番,又拿出送她的礼物,这才哄好了这孩子。

    紧跟着孙惕若又去找卢夫人求了个情,让玉兰白天还是一般的伺候卢玉麟,晚上再去卢夫人房中伺候,卢夫人看着儿子可怜的样子,又想着这两天教训的也够了,白天自有秋草看着,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谁承想这两人一见面就相拥而泣,搞得孙惕若赶忙告辞出来到小亭等候。

    少停,卢玉麟两人手拉着手就跟了过来,玉兰先给孙惕若道了谢,又给两人换了茶,就站在一旁侍候,孙惕若看看卢玉麟又看看玉兰,直把玉兰看的掩面奔逃。

    卢玉麟看着狂笑的孙惕若,摇头道:“你个促狭鬼,以后你看玉兰还睬不睬你。”

    孙惕若笑道:“我这里可有个好主意,能让你们长相厮守,你想不想听?”

    卢玉麟眼前一亮,道:“你有什么办法?快快道来。”

    孙惕若卖了个关子,道:“这个法子可是需要报酬的。”

    卢玉麟气道:“金银这等俗物你又不缺,你看上我房中什么物件尽管说便是,何苦看我着急?”

    孙惕若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嫂嫂与我奉茶我便告诉你们。”

    玉兰本没走远,闻言气道:“我与你奉茶还少了?这样促狭,下次再来,看我还睬不睬你。”

    孙惕若看逗得两人也差不多了,便笑道:“眼见夏天就要到了,我等还要准备秋闱,你不若禀明伯母,咱们一同去府城,一边进学,一边还能厮守。”

    卢玉麟闻言有些踌躇,道:“就怕母亲不让玉兰同去,如让秋草跟着,我可就欲哭无泪了。”

    孙惕若摇摇头道:“玉兰能为你研墨记录,秋草大字不识,与你进学无益,这一点伯母还是分得清的,只需寻个时机,伯母自然会答应。”

    卢玉麟点点头,开始思量什么时候讲最合适。

    孙惕若眼见天色将晚,欲告辞回家,卢玉麟苦苦挽留,又安排小厮骑马去给孙府报信,孙惕若推却不过,只得应下。

    当晚,两人喊上杜武,摆开酒宴,不多时,卢玉麟又饮得大醉,被抬着去休息,孙惕若与杜武边谈武学,又讲些奇闻异事,三更初刻才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大清早,孙惕若正有些宿醉赖床,就听得卢玉麟一边拍门一边喊:“仲茂,快快起来,有好事情,哈哈,被你言中了。”

    孙惕若赶忙起身打开门,将卢玉麟引进来,问道:“有什么好事?这么兴奋?”

    卢玉麟道:“昨日你说同去府城进学,今早夫子便有信传来,原是昨晚三更就到了的,只是今早才送到府中,夫子言说举试在即,请我们几个禀生去府城暂住,一同砥砺学业,这不是好事么。”

    孙惕若道:“可巧,现下你可满意了?伯母答应了?”

    卢玉麟笑道:“自是无有不允。”

    孙惕若道:“那我也别耽搁了,一会儿就回去禀明母亲,咱们同去府城。”

    用罢早饭,四喜晃着被灌晕得脑袋赶着马车过来,两人告辞回去。

    回到家中,向母亲回禀后顺便提起要去府城进学,孙母很是支持,叮嘱他要好好进学,争取考中举人,不可只顾嬉戏,耽误了学业,孙惕若笑着应了。

    孙惕若又去跟宋安国说了去府城进学的事,宋安国写了几封信,让他帮忙送一下,孙惕若应下了,接了信便自去收拾物品,只等卢玉麟来一同去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