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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窃同匪为敌、僧与道寻仇

    孙惕若趁着酒意出得城门,往秦崇名家的方向走去,秦家离府城不远,据他说的在离城七八里的一个山沟里,脚程快的话一个时辰能跑个来回,走走也能发散些酒意,也就没回府骑马。

    走了五六里,也都进山了,酒意也散的差不多,影影绰绰感觉身后不远处像是有人,孙惕若也不在意,山村偏僻,一路走来行人也不多,巴不得有个同行之人能聊几句,也就自顾自的边走边浏览四周的风景。

    拐过一个山口,前后都是山林,就看到旁边草丛悉悉索索的一阵晃动,猛地蹦出一个人来,手中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呜的一声朝孙惕若后脑砸来,孙惕若一惊,赶忙闪开,又快速的后退几步,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再细看那人,这人身量不高,一蓬乱遭的头发,脸上蒙了块布,身子还挺粗壮,破衣烂衫,裤腿卷到膝盖,穿着一双草鞋,手里横端着一把扁担,正站在原地发愣。

    孙惕若一乐,这是碰上劫道的了,正要问一句,身后来路上腾腾腾跑来一人,人还未到跟前,一块石头就飞向了那劫匪,那匪也没提防,石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肩膀上。

    劫匪吓了一跳,跟孙惕若同时向后看去,劫匪心道怎么还有帮手,孙惕若是纳闷这是同伙还是见义勇为的?

    那人跑的也快,到了跟前,手里一把小刀子哆哆嗦嗦的指着劫匪道:“相好的,这肥羊小爷一早盯上了,识相的麻溜滚蛋,要不然小爷手里的刀子可不长眼。”

    孙惕若和劫匪都乐了,孙惕若看着来人认识,是刚刚胡同里扶他的那个少年,劫匪看着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心说再来俩我也一棍子打死,还跟我抢肥羊。

    劫匪闷声闷气的道:“哪儿来的毛孩子,赶紧滚蛋,耽误老子发财连你一块宰了。”

    这孩子刚跑的气喘吁吁的,这会儿顺过气来,拿小刀点指着劫匪道:“你这厮白长了一身肉,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干嘛的,济南府谁不知道鬼手鼠爷的名号,今儿你让了这只肥羊,小爷承你的情,回头进了济南府,报小爷的名号,有的你消受,要不然,小爷城里几十号兄弟,随便一招呼就能把你埋了。”

    劫匪把扁担往地上一杵,冷笑道:“我道是谁,鬼手老鼠?济南府里的偷儿吧?去年还见过,怎么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倒越长越小了?你是他手下的吧?”

    这孩子仿佛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眼眶都红了,恨声道:“才废他一根大腿,算是便宜他了。”

    劫匪又是一喜:“原来你是单溜出来的,还跟我这充大辈儿的,方才还怕得罪他,现在老子连你一块宰了,这鬼老鼠怕是还要请我吃酒。”

    这孩子咬了咬牙,也不再多言,拎着刀子瞪着劫匪。

    劫匪瞟了一眼孙惕若,见他没跑,心说我先了结了这小子,这书生一害怕怕是就把钱乖乖的掏出来了。

    心头主意一定,抡起扁担就砸向了那孩子。

    孙惕若扫了眼地上,乐呵呵的捡起几枚石子儿。

    那劫匪也没甚功夫,就是仗着力大,扁担又长,就这么抡了几下,把孩子逼到了山根,眼看举起扁担就砸上了,孙惕若手指一弹,石子打到了劫匪的手腕上,那劫匪手一松,扁担正好砸头上,哎吆一声就要去捂,那孩子扑过去就是一刀,劫匪吓得一个驴打滚躲了过去。

    这孩子不依不饶的又拿刀去追,孙惕若赶忙走过去拉住,道:“行了行了,还真要闹出人命啊?”

    劫匪爬起身来,看着孙惕若背对着他,抄起扁担又要砸过来,吓得这孩子大叫一声,冲过去就想自己扛这一扁担,孙惕若拎住他的衣领,一个后扫腿,先是扁担折了,脚力未尽,结结实实的扫到了脸上,劫匪腾空而起,飞出去两三米摔在了地上。

    劫匪捂着嘴呜呜的叫,噗噗的吐出好几颗牙来,孙惕若转过身来,道:“还不快滚?”好个劫匪,扁担也不要了,连滚带爬的就钻草里去了。

    孙惕若这才放开那孩子,笑吟吟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城里你也帮我,出城了还要跟着我?”

    那孩子嗫喏着道:“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就不出来了…”

    孙惕若哈哈大笑,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叫什么名字啊?”

    那孩子摇摇头道:“我没名字,从小他们都叫我脏猫儿。”

    “脏猫儿?倒是老鼠的克星啊。”孙惕若笑着道

    脏猫儿一瞪眼,道:“不许提他,我没让他占便宜,我就恨我力气小,不然我早杀了他了。”

    孙惕若摸摸他的脑袋,道:“是了,我不提他了,对不起。”

    脏猫儿愣了一下,没想到孙惕若能跟他道歉,反而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孙惕若一拍手,喜道:“啊,我想起来了,前几日我进城,小胖子打的就是你吧?”

    脏猫儿神情一黯,点点头道:“是我,那天不是你拦着,说不定我就被打死了,所以我要报恩,就是…就是我是个偷儿…我…”

    “你怕我看不起你?”

    脏猫儿整个人似乎都矮了一截,也不说话,眼泪都开始打转了。

    孙惕若拍拍他肩膀,道:“小偷有什么的,用它做好事也能成大英雄,信陵君的门客鸡鸣狗盗救了主公一命,鼓上蚤时迁为梁山好汉立下赫赫功劳,不管什么本事,只要用对地方,就能成英雄。”

    脏猫儿听的悠悠神往,随即黯然道:“我不知道这些故事,不过应该很厉害,等我哪天有了钱,求说书先生给我讲讲。”

    孙惕若笑道:“用什么说书先生,我给你讲便了,不过我现下要替一个朋友去看一下他的家人,你要是没事,跟着我一起吧,路上我给你讲故事。”

    脏猫儿兴奋的点点头,两人边走边聊,往秦家走去。

    于路谈谈说说,孙惕若酒意渐去,脏猫儿也十分聪明,不说闻一知十,偶尔开口询问也是能切中要害,教孙惕若愈发喜欢。

    两人脚程也快,一会就到了秦崇名的村子,是一个叫秦家洼的小山村,几十户人家,大部分都姓秦,问了几个人,却说年前跟着一位年轻女子搬走了,好像就是秦崇名的未婚妻,搬到何处村里人也不太清楚,孙惕若好生失望,又不知秦崇名未婚妻家住何处,只好等见了他再问一下了,两人便动身折返。

    回程时孙惕若看景色颇好,兴致上来非要登山,脏猫儿无可不可,自然随他,只是这春寒料峭,山上连棵绿树也无,实不知景色哪里好了。

    登至山顶,有一竹亭,孙惕若两人进去竹亭,环顾群山,扯开胸襟,回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发生的事,不由得吐出一口浊气,堪堪一舒胸臆,又想起秦崇名的科举执念,自己也像是融入到了其中,不由得吟诵了一首稼轩词:“白苎新袍入嫩凉。春蚕食叶响回廊。禹门已准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

    占位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

    望着远方,口中还不住低吟“却笑人间举子忙…”连声叹息。

    脏猫儿不解词中的意思,只愣愣的看着孙惕若,心说孙公子唱的还真好听。

    两人正这么发愣,远处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隐隐的还有人声,两人向声音来处看去,树林里好像有人在打斗。

    孙惕若拍了拍脏猫儿,道:“走,过去看看,莫不是那蠢贼又在害人。”

    孙惕若拉着脏猫儿,运起云雷奔,几个起落间就到了树林边。

    孙惕若向树林里看去,影影绰绰的确是有人在打斗,又往里走了几步,这回看的清楚,原来是一个小和尚和一个小道士噼里啪啦的打的正欢。

    孙惕若细看了一会儿,两人年纪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小道士身形迅捷,进退之间一派潇洒之意,小和尚却稳健的很,见招拆招,拳法大有古拙之意。

    两人边打嘴里还不闲着,小道士连踢三脚,嘴里嘟囔着:“死秃驴,叫你坏我考功,叫你坏我考功…”

    小和尚奋力挡下:“你还让我破戒了呢,今天佛祖怎么怪罪我,我就怎么打你。”说着说着哭音都出来了。

    孙惕若心下好奇,拉着脏猫儿又往前走了几步,这一僧一道想是累了,打的越来越没有章法,快走到跟前的时候,小和尚一把抓住小道士的头发,小道士吃痛,也要去抓他头发,不成想摸了个顺滑,顺着头皮往下扯,一把扯住了小和尚的耳朵,疼得小和尚一咧嘴,小道士手快,一把又扯住了和尚的腮帮子,小和尚也不肯吃亏,另一只手伸过去要扯小道士的脸,小道士拼命仰头躲避。

    孙惕若看着差点笑出声来,赶忙跑过去,抓住两人的胳膊道:“二位,二位,快先松手,这是怎么了,两位出家人发这么大的火。”

    小道士往后仰着脖子,道:“死秃驴你先松手。”

    小和尚眼里闪着泪花道:“就不,你先松开我。”

    孙惕若无奈,伸手连弹了三下,都弹在两人的曲池穴上,两人胳膊一麻,不由得都松开了手,小道士正仰着头,一没了束缚,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即鼓着腮帮子又往前踏了一步,瞪着眼睛怒气冲冲的仿佛还想再打,小和尚回手捂着脸,也是狠狠地瞪着眼睛。

    孙惕若赶忙往后扯了扯两人,问道:“二位,这是因为什么啊,在这里大打出手的。”

    小道士这才看了一眼孙惕若,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道:“你问他,好没来由的非要寻我打架,我被他坏了考功,回去还要受罚。”

    孙惕若又看着小和尚,只听他道:“什么考功,你就是坏,欺负人,你还骗我吃荤,还…还…”说着说着眼泪却滑了下来。

    小道士嘴上不饶人,道:“哼,还好意思怪我,大饼你吃的吧?里边有根小葱你还说香,见了女鬼光屁股你眼睛都挪不开了,不是我逼你看的吧?”

    小和尚带着哭音道:“你还说,你还说,都是你骗我的,你明知道我要戒荤的,还给我夹着葱的大饼,人家洗澡你去偷看,还骗我也去看,还要进去打人家,我要不拦着还不知道你要做什么,还说我,你…你就是个坏道士。”

    小道士捂着被揪疼的头皮,跳着脚的骂道:“蠢驴,那tm是个女鬼,我要你看清楚,我是要收了她,自己眼睛瞎,还怪起好人来了,可怜我明天就要交考功了,交不上去我还得挨罚,你个死秃驴赔我女鬼!”

    说着说着,隔着孙惕若又一脚踢过去,虽说没踢着,小和尚也急了,使劲挣扎着又要过去跟他开练。

    孙惕若哭笑不得,这完全就是俩小孩打架嘛,气性还都不小。

    脏猫儿也过来抱着小道士就劝,孙惕若赶忙拉着小和尚远远的走开了。

    孙惕若一边安慰着小和尚,一边问了下两人的事情,小和尚含着泪花一一道来,小道士在一边还时不时的插个嘴,俩人又得吵两句,好不容易哄着俩人断断续续的才把事情说清楚。

    小和尚法名昙一,是济南北卧牛山卧牛寺的和尚,出来化缘的时候碰上了小道士,小道士俗家姓张,法号紫缘,京城人士,这次跟着长辈出来历练,顺便完成考功,俩人中午在南城外碰上的,小和尚化缘一天了不好意思开口,也没化到吃食,看到小道士在路边上啃大饼就咽了几口口水,小道士也大方,卷了一张就给他了,谁成想小和尚自小在寺庙里长大,就没吃过葱蒜之类的,只是感觉辛辣,几口就吃下去了,俩人当时谈的还挺投机,就结伴而行。

    走到燕翅山,张紫缘一通鼓捣,沿着山路找到了一个洞穴,趴着看了半天,喊昙一过去一块看,昙一一看,原来是一个大姑娘在换衣服,把小和尚羞的不行,当时就拉着张紫缘就要走,这时洞里有人在喊:“好一个色鬼小道士,还有一个不戒荤腥的小和尚,看了这半天还没看够吗?”

    昙一羞的不行,还傻傻的解释道:“俺们不是故意的,小和尚从小戒荤,施主误会了”洞里的女声哼道:“先把你嘴里的大葱味儿洗了再说吧。”把昙一说的愣住了,细细回想,嘴里的味儿可不就是山下乡亲们说的那种大葱味儿么。

    张紫缘可不管那么多,仗剑就要往洞里闯,昙一拉着张紫缘就问,中午饼里夹的是什么,张紫缘想也没想:“煎饼卷大葱啊,你们山东名吃。”

    昙一十几年的戒律一朝尽丧,见张紫缘还要往里闯,当下就认为这小道士不是好人,死拉着不让他往里去,洞里一股阴风出来,随即那个女声奇道:“咦?法剑?”然后就销声匿迹没有了声音。等张紫缘甩开昙一进去一看,早就跑没了,俩人从山上下来,先是吵嘴,吵的厉害了就打起来了。

    孙惕若大致上听了个差不多,俩人也都是误会,赶忙劝道:“两位小兄弟,我也听了个差不多,依我看来,两位都是误会引起的,也都没有大碍,都消消气,可别再打了。”

    小和尚还挺轴,道:“他…他就是故意的…”

    脏猫儿这时道:“你俩先别吵了,公子,眼看着一会儿就关城门了,咱们好像要在城外过夜了。”

    孙惕若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沉,离城门还远,应该是赶不上进城了,便道:“没关系,咱们在城外找家客栈休息一晚就好了。”

    脏猫儿苦笑一声:“公子,现下咱们想在日落前出这山都难点了,您刚才三两下就从这几百米的山上跳下来了,好悬没把我吓死,我要有您这武艺,咱们还能出去,早知道您这么厉害,我还傻傻的去救您…”

    孙惕若虚踢一脚,止住脏猫儿吐槽似的夸赞,对另外两位道:“两位小兄弟,咱们怕是要在这山里露宿一夜了,您两位就先别吵了好么?”

    昙一低头念了声佛号,张紫缘也扭过头哼了一声,孙惕若笑了笑,嘱咐脏猫儿道:“四处看看吧,看看哪里能凑合一晚。”

    脏猫儿看看张紫缘还挺平静,松开手就四处去找住宿的地方了。

    孙惕若拍着昙一的肩膀,忍着笑道:“小和尚,咱们现在是同舟共济了,可不能再发脾气了,好歹过了今晚再说吧。”

    昙一使劲揉了揉鼻子,嗯了一声,再看张紫缘,鼻孔朝天,仰着头也不说话。

    没等多久,脏猫儿回来了,远远的说道:“公子,前边有个破庙,咱们去那边凑合一晚吧。”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四人循着小路到了破庙,进了里边,孙惕若四处看了看,堂上供着山神,很闭塞的一个小庙,脏猫儿寻了些枯枝,引燃了火,孙惕若道:“猫儿,咱们出去寻寻去,看看有什么野味么。”

    脏猫儿答应着,俩人一起出去找些吃的,山林里松树很多,不一会儿就捡了许多松塔,脏猫儿就把上衣脱下来兜着,又挖了些野山薯之类的,孙惕若只是四处张望,盼着哪里蹦出来个野兔之类的。

    前方好像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孙惕若道:“猫儿,你先在这挖点山薯,我去前边看看,好像有野味了。”

    脏猫儿答应着,孙惕若放轻脚步往前方摸过去。

    等离得近了,就看到一个黑影,连拱带刨的好像在挖什么东西,嘴里还嘎吱嘎吱的嚼着。

    仔细看看,认识,獾子,杂食性小型猛兽,比狗要小,比猫要大,鼻子有点像猪鼻子,尖爪,黑色油光发亮的皮毛,平常靠猎杀小型食草动物为食,也吃些果实啊根茎之类的,之前抓过,是一个朋友被烫伤了,獾油是治疗烫伤最好的药,在山里找了好几天才找到,这东西脂肪多,烤一下香的很。

    孙惕若悄悄的向前,这东西很警觉,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钻的不见踪影,快到附近十米左右,还是不小心踩了个枯枝,啪的一声,这獾子猛的一抬头,四下看了看,蹭的一下就窜了出去,到手的肥肉眼看就要跑了,孙惕若也顾不得了,也跟着追了上去,还不忘随手捡了几个石子。

    山林里不好打,等跑到一片稍微开阔点的地方,孙惕若手指连弹,这家伙挨了四五下,终于一骨碌滚了出去,一个纵身捉着后颈提溜起来,笑道:“小东西,还挺能挨打。”这獾子四个爪子乱抓,还拼命扭头去咬,孙惕若手指一用力,獾子悲鸣一声,四个爪子无力的垂下来。

    回过身来看看来时的路,差不多跑了有个几百米了,心说这小家伙还挺能跑,就准备往回走。

    这时,一股冷风飘过,幽幽的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公子,你们快下山去吧,不要在山上逗留了…”

    孙惕若后颈一凉,喝道:“谁?谁在这装神弄鬼的?”

    林子里缓缓飘出一个人来,挽着发髻,一身红衣,柔柔的道:“公子休要惊慌,妾身埋骨于此十余载,今日听一位姐姐说来了一个小道士,身上好像有法器,这位姐姐不该起了贪念,找了萧大王来对付你们,这位萧大王铜皮铁骨,法力精深,妾身怕诸位有失,特来提醒公子早些下山,少立危墙。”

    也未等孙惕若回应,微微一福,又隐身到了树林里。

    孙惕若伸出手来,哎了一声,自己挠了挠头,心中半信半疑,提着獾子寻到脏猫儿,一同回到了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