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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雾未散而入迷途

    他三人越往南行,晨出破晓便一日比一日早。待距汴京越来越近时,寒雪冷风呼啸,层层密林深处,野狗狸猫起伏嚎叫。待临近汴京城时,已是春日回暖。

    刘璃缓缓睁眼,篝火堆已然熄灭。她见那丛间有影攒动,便心下好奇欲走近仔细观瞧。

    那丛间畜生惊觉有人前来,刹那间四散而逃。刘璃走进丛间,入鼻便是那血腥气,见那雪地间一滩滩血迹,大大小小的残肉凌乱地摆在地上。有一角落,最大的一块腐肉上还有一层残袖包裹。

    那宛若人间炼狱般的场景指使年幼的刘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地恐惧感,深深的窒息感。她想喊叫出声音,唤来娘亲。可她仿佛像被人紧紧掐住了口鼻,被一双大手困在了原地。

    汴京城外,大小官兵身着铁甲,往复巡逻。警惕望着过往人行。果然不出李健仁所预想,他与梅羽凡的海捕文书还贴在城墙之上。他只得先行越过城墙,与刘芳母女城内回合。

    汴京城内,街巷全无往日繁华景象,取而代之的是大门紧闭的商户,行动缓慢的匆匆两三人往。

    李健仁携刘芳母女走进街巷内的一家客栈。那客栈残破,牌匾早已不知了去向。大门紧锁,檐柱爬满了蛛网。

    李健仁在包袱里仔细翻找,掏出了一把黄铜造的钥匙。

    “还不如留在燕京,这么大老远来,看得到看不到明天的太阳都不知道。”刘芳入门便嘟囔道。

    “这家客栈本是刘远暗地里设下的,以供江湖人容身之所。后派我经营,实则是查探羽凡,暗查复唐一案。”李健仁讲起这家客栈来历,话语间唏嘘往日。“到如今没人打理,想必刘远早已忘了这家客栈。现如今,却成全了我们。”

    “总好歹能有一处落脚。”刘芳故作笑态,将随他们一路奔波的刘璃带到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客房。

    待刘芳再出门时,已然不见李健仁身影。客栈门窗紧闭,她一人握着扫把,清理浮灰。

    李健仁一人走到一家府邸门前,那府邸正是昔日尚书府,只现下早已破败不堪,门檐台柱刀剑伤痕累累。他见四下无人,悄声翻进院墙。

    尚书府院内却不见半点破败痕迹,花木新植,地砖新换。李健仁进屋盘膝而坐,将环首刀放置膝前。继而闭目休憩。

    直至夜幕时分,方才有动静打搅到他。那是一阵开门声,脚步声轻却十分规律踏在石砖。

    李健仁借夜色隐匿身形,直至环首刀架刀至进屋其人脖颈他才反应给过来。李健仁吹亮火折,一阵红火亮光照亮了他的脸颊。

    “好久不见呐,赵新枯,赵公公!”李健仁话毕将刀反握,未收入鞘中。

    “李大人,你怎么回来了?”那赵新枯见李健仁已是满脸惊愕。“陛下早已下令对你们全城拘捕,你又是怎么到此的?”

    “你不该先问问我是因何至此的?”刘远反问道。“你夜半至这尚书府中,又是所欲为何呢?”

    “这……”赵新枯沉思着说不出理由来。

    “李大人即已是受陛下令彻查复唐一案,你我也不必说这些囫囵话了。”赵新枯罢了罢手,不在看他李健仁。

    “正如那名册所记,掌管复唐账册一事便是我为。如今过了三十余年,三十年所积白银一万余两皆在此地了。”赵新枯笑道。

    “你接着说。”李健仁好奇言道。“你说说这尚书府怎么就成了你们所藏脏银之所的?”

    “这尚书府从前并不是尚书府,而是在李存勖所立前唐国时才改成的尚书府。从前这里是一家戏院,是斯旧岳父之父所经营的一家声名远扬的戏院。”

    “所以你与斯旧早有联系?”李健仁问道。

    “他不过是枚棋子罢了,真正积攒银钱的是穆心。”赵新枯回答道。

    “再多的我可就不能再向你说了,你是想将我交予陛下,还是要将我就地正法?”赵新枯问道。

    火折在此刻渐渐熄灭,他二人只能瞧见对方大致轮廓。

    李健仁不慌不忙又拿起一个火折,向前放走去。“跟我来吧。”

    李健仁进入正厅,点着烛台红蜡。“一万余两白银皆在于此了。”赵新枯进门便见三个木箱摆在正厅之中。“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们从土里扒出来的,也省得你在这院内翻找了。”

    赵新枯目不转睛看着木箱,心想莫不是穆心走漏了风声。转而狐疑瞧着李健仁,他不知他心里再想些什么,更不知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莫非你与羽凡出逃并非刘远授意欲擒故纵?”

    李健仁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重回汴京是为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赵新枯不解反问。难不成是刘远新的指令,他怎会不知半点风声。是他对我早有起疑?赵新枯不禁心里盘算。

    “你可认得杨止?”李健仁问道。

    “什……什么?”赵新枯对李健仁的问题很惊讶,这是他万万都没有想到过的问题,他又怎有准备思考问题的答案。

    “杨止说多年前你欲从他手里重金求购涣心散,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不过我从未用过。那药是斯旧求我购来的,我并不知他拿了药要做什么。”

    “可斯旧已死,死无对证。”李健仁揉了揉眼睛,听言叹息道。“这叫我如何交代?”李健仁自问,除过叹息,他已不知该再讲些什么。

    直至红烛渐熄灭,李健仁才睁开眼睛。“你跟我走吧,我们去见见魏长青吧。”话毕,李健仁吹灭红烛,收刀入鞘,一手抓住赵新枯腰间衬衣。

    夜色浑浊,一轮眉月挂在云稍。他二人借夜色隐秘身形躲过巡逻铁甲,匆匆赶向魏长青住处。

    刘芳已将客栈打扫的一尘不染,又将一锅稀粥热了又热。客桌摆着一叠酸菜,一双碗筷。刘芳静静坐在客桌方凳一旁,等待着李健仁的归来。

    直至次日一早,开门声才打破客栈寂静。李健仁轻脚入门,一眼便见刘芳趴在客桌前小憩。他轻步缓近,解下长衫披在了刘芳肩头。

    “娘亲!”李健仁听声从客房传出,随声望去见刘璃站在门边,正狐疑瞧着他们二人。

    “嘘!”李健仁做出息声手势。刘璃见到,重重点头,嬉笑着蹑手蹑脚朝二人走来。

    “你可算回来了。”李健仁身后传来刘芳的声音,他回头望见双腮发红她伴着一阵咳嗽站起身来。“你在这守了一夜?”李健仁问道。

    “谁知道你何时赶得回来,那稀粥再熬下去就只剩白汤了。”刘芳略有埋怨口吻,随即轻咳起来。

    “想来你一夜未睡没什么胃口,快去楼上睡会儿吧。”

    “总算是把事处理完了,确实有些困倦。”李健仁手触粥碗还有些许温热,想来她小憩并没有多久。“等我一夜苦了你了,你也快些休息吧。”

    “梨儿一人我不放心,我去再给她重新煮些稀粥。”刘芳答道。

    “这客栈大多菜蔬都已腐败,那些酸菜也是我用一锭银换来的。”刘芳说完抱起刘璃,将她关在客房。

    李健仁见刘芳进了灶房,便囫囵咽下一口稀粥,独往楼上走去。楼梯还未走到一半,李健仁便听见有人破门而入。李健仁随即望去,仅有一人风尘仆仆,带有侍从两三。侍从人皆手拿餐盒,一人拿着一坛黄酒。那人头戴斗笠,身着斗篷。

    李健仁单单只看一个背影,便已大致知晓其人身份。待其人摘下斗笠,解下斗篷。其人显起阵容,李健仁所见不惊。其人正是魏长青。

    “下官拜见李大人!”魏长青作缉道。

    刘芳听见动静赶来观瞧。“叨扰了。”魏长青见刘芳又是一拜。

    “下官今日特地拜访李大人,携有浊酒小菜两三,还望李大人能赏个脸能与吾共饮。

    “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就是文邹邹的。”李健仁嘟囔着坐下客桌上位,魏长青见此坐李健仁右侧。众侍从将餐盒摆放打开,将菜在课桌摆放整齐。随即出门儿去,守在门口。

    “李大人,昨夜匆匆一见,未能与君把酒言欢。今日也算了结鄙的人心愿了。”魏长青向李健仁再作缉言道。随即将二人面前空杯倒满黄酒。

    “昨日说的事上些心就好。李健仁回应道,但并不看他,单单看着桌上鸡肉骨汤。“芳!”李健仁向灶房喊道。

    刘芳听言走近。“我二人有话要说,你把这个拿到这个拿到客房。你和孩子一起吃。”

    刘芳手放小幅,小心撇魏长青一眼。“适才未能有机会问起,敢问这位姑娘是?”魏长青插二人话语间空挡,站起询问道。

    “五六年前刘远还是前晋的节度使时,他曾派我远去燕京查探你可还记得?”李健仁伸手将刘芳护在身后,抿尽杯中酒言道。

    “记得。”魏长青回答道。

    “她叫刘芳,屋里的是我的孩子。现在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吗?”李健仁笑道。

    魏长青一副恍然大悟的面色。“原来是嫂夫人,失敬,实在失敬。”魏长青再作缉。“即是嫂夫人,那把孩子也叫出来一起吃。”

    “嫂夫人,把孩子叫出来。刚好有这么多的菜,我在让他们把饭拿来。”

    “你不和我说事了?”李健仁笑道。“把这汤拿到房间吧。”李健仁向刘芳言道。

    直至客房传来门闩的声音,李健仁才再开口。“银子都运走了?”

    “是,您一走我就让他们出发了。”魏长青言道。李健仁听后不语,倒起酒来,失神望向客栈门窗。

    “今日寻得大人,不是为了这一件事。”魏长青言道。他擦了擦额头冷汗,一手握着筷子,眼睛寻望着李健仁腰间。

    “说。”李健仁回复道。魏长青年过花甲,青丝尽白。而他一口一个兄长,大人。李健仁感到很不适应。

    “昨日兄长腰间可曾佩有玉佩?”魏长青问道。

    “你认识它?”李健仁反问道。随即从腰间将杨若华交予他的那枚玉佩放在桌上。

    “这玉佩如何在兄长这里?”魏长青手握玉佩,疑惑问道。

    “不知道,师父说那东西从小就是我的东西。”

    “这枚玉佩可是前唐王朝皇室的东西!”魏长青言道。

    “你认错了吧。”李健仁接过魏长青手中玉佩,仔细观瞧起来。那枚玉佩的确刻有浅浅龙吟,印有李字。

    “此玉佩我寻了已有四十余年,怎可能认错?”魏长青的话已有些许哽咽。“莫非您便是前唐太子的遗孤后代?”

    “唐灭时那太子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连婚配也没有,他怎么会有遗孤?”李健仁问道。“你别再胡乱猜测了,这玉佩来历也许只有我师父知道,可他老人家已经死了。”

    “当年那太子的确未有婚配,可是李家皇亲并未因此而绝后啊!只是很多人隐姓埋名,至今下落不明。”魏长青解释道。“只传闻太子遗孤带有一枚玉佩,其玉佩以和田白玉为原料,镶有金丝,印有龙吟,李字。

    李健仁确见玉佩有镶金的槽,金边早已不知了去向。他将玉佩扔到桌上。“我是桃花岛主,不是什么乱七八糟太子遗孤后代。我李健仁才不信这样的鬼话。”

    “传闻南唐国主李煜也有一枚这样的玉佩,你不信我的话可以去看看。”魏长青言道。“毕竟是他国王都,我知道的只有他有这样一枚玉佩。”他非手眼通天怎么能那么容易刀南唐国都打探消息。

    “他爱有没有,与我何干?”李健仁不屑起身。他已不愿再待下去。

    “你走吧,我困了,想好好睡一觉。”李健仁收起玉佩,独往楼上走去。

    魏长青坐思良久,听楼上客房一起鼾声。只得悻悻先行离去。

    刘芳听魏长青已走,便抱刘璃到了厅堂。刘芳忆思适才二人对话。或许他也像我一样,早已忘却了父母的模样。她知魏长青的话并非空穴来风。相识许久她也从未听到过李健仁讲起小时来历趣闻,只知他与师父生活在一座孤岛。或许是刚才巍长青的话刺痛了他,刺痛了他心里无法启迪的伤疤。刘芳思考着将桌上收拾干净,用油纸将餐食小心翼翼包起来已备以后果腹。

    李健仁一觉便睡到了黄昏。李健仁昏昏沉沉下楼,恰好见刘芳将早上餐食又摆上桌子。“你风寒可好些了?”李健仁问道。刘芳听言摇了摇头。

    “又做上什么好吃的了?”李健仁明知故问道。

    “早上送来的那些饭菜呀。你睡了以后,又有人送来了主食。这下我可不需为粮食发愁了。”刘芳笑道。

    “那简单吃一点吧。”李健仁也想义正言辞拒食。可他一天只有一杯黄酒下肚,肚子里不知什么东西捣鬼一阵翻涌酸痛。

    深夜寂静,冷风呼啸着窗纸,客房内炭火正烧发着啪啪的声音。李健仁坐在火炉一旁,手里握着玉佩。刘芳拂着刘璃面颊,不时回过头偷偷瞥向他一眼。

    “还在想早上的事?”刘芳坐到李健仁身旁问道。

    “是啊。”李健仁回答道,见刘芳来,将玉佩藏进衣衫。“很多年都没有人向我提以及过我小时候的事了。我是李健仁,也是杨建山。”

    “有时候真的不喜欢这些名字,有时候却视若珍宝。好像没有就不再是我一般,仅仅几个字而已,却好似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李健仁有此感言,大部分是白日时与魏长青相聊之事。其言在刘芳听来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无病呻吟罢了。“今日可未见你在长安时所识得的姑娘,怎得今日也言梨梨是你的孩子?”刘芳问起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所言真心实意。

    “孩子就在客房不远,她听到会伤心的。”李健仁回答道。

    “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李健仁笑道。

    “是吗?你觉得舒服就好。”

    “这家客栈毕竟很久都没人打理,适才我打理的时候才发现能用的火炉就只剩下这一个了。”刘芳言道。

    “这样啊。我看也剩不下什么炭火了。倒春寒嘛,再忍忍就过去了。等炭火烧完我们就可以离开了,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李健仁思索片刻言道。“到时候我就要回家了,你跟不跟我回去?”李健仁问道。

    “不知道,实在没地方可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刘芳面显失落,转身便走向床头,躺在了刘璃身旁。

    “过来挤一挤吧,可不要像我一样染上风寒。”刘芳说完撑开被褥一角,翻身到了刘璃里侧。

    晨起破晓,刘璃李健仁还在熟睡。刘芳给火炉添上新炭,撑开宣纸,研墨写下:“冬风轻,冬雪寒。木叶生复落,燕雀去复归。起笔寄思情多少,一平一仄难诉情。若忆相思情,何言相思苦。欲叙愁兮复踌躇,卧案起兮至何如。若问良辰谁与度,一柄纸伞忆梅酒。”

    刘芳最喜诗词,尤为酷爱李太白诗仙所著诗词。这一首相思便是仿照他的一首三五七言。

    刘芳将写好的诗词扔进炭火之中,便随即离开了客房,进了灶房。

    “李大人在吗?”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其声音便是昨日悻悻回府的魏长青。

    “你是昨日来的人吧,健仁还没醒。”刘芳开门见是魏长青,笑言道。

    “拜见嫂夫人。”魏长青作缉笑道。

    “您这是?”刘芳望向魏长青身后见有数十侍从,有人和昨日一样,拿着餐盒,一坛黄酒。还有人抱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今日是在下想为兄长赔礼道歉的,这些都是赔礼。”魏长青说完,便吆喝身后侍从将礼物放到厅堂。“都是些煤炭和御寒的物件,不值什么钱的。”

    “煤炭?”刘芳听有煤炭,不经眉目舒展,显其笑言。

    “兄长还未醒吗?”魏长青问道,刘芳听言点头。“还望嫂夫人能借在下灶房一用,待建仁兄醒来,我就让我那些属下现热饭菜。昨日不知建仁兄有您这样艳丽动人的夫人,还有一位灵巧可爱的女儿,实属冒昧。今日我特地让他们做了银耳香菇鸡汤炖,这大寒天的也没有什么新鲜菜蔬,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花样来了。”魏长青言道。“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魏长青话未说完,便听见楼上传来响动。抬眼便见李健仁缓缓而下。李健仁一边漫不经心整理衣物,一边瞧着楼下二人。“魏长青啊魏长青,你怎么又来了?”李健仁埋怨道。

    “属下此次……”魏长青还未说明缘由便又被李健仁打断。“千万别以属下自称,我李健仁还想活得长久些。还有,你今日大张旗鼓跑到我这让我睡不了好觉,你是怕刘远得不到我的消息你着急是吗?”

    “愚弟朝堂中还是有些朋友的,这些小事是传不到刘远耳中的。”魏长青笑道。

    魏长青相迎李健仁落座。“今天就别摆那些东西了,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等一会儿孩子醒了让她吃吧。”

    刘芳知他们有要事相商,便识趣地走回了灶房,与侍从一众一同热饭菜去了。

    “好好好。”魏长青落座赞同道。

    “直接说事。”李健仁罢了罢手,不耐烦靠在椅背上。

    “兄长可有称帝之心?”魏长青问道。

    “没有。”李健仁否认道。“我说魏长青,你就不能看开些吗?为了你自己的一念之欲把我推进火中你觉得合适吗?”李健仁咬牙道。他眉头紧皱,目不转睛瞧着面前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者。他甚至在一瞬觉得这个人让自己感到一丝悲悯。

    “可那毕竟是我一生的心血,我怎么能……”魏长青言即此,声音略有沙哑。他不忍心的是百姓苦难,是那江山社稷。“我准备了四十余年,等前唐太子等了三十余年。若非如此哪还能让那刘远趁机称帝?一世所求种种,我怎忍其白白葬送啊!”

    “愚弟恳请您,成全我吧。”魏长青说话时已带有哭腔。

    “我是桃花岛岛主,不是什么前唐太子。”李健仁狠下心来怒骂道。“我就知道你今日前往没安什么好心。”

    李健仁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思绪,二人趁着这个时间也些许平复了些心情。

    李健仁掏出玉佩,交到了魏长青手上。“你有这枚玉佩也能恢复前唐,不必让我做你的棋子。现在起你便是这前唐太子,剩下的我不管了,你是成是败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怎可?古往今来血脉承继。这是逆天而行啊!”魏长青双眸饱含热泪,颤抖着接过玉佩的手。

    还有件事要同你讲,你给我在汴京城找一件商铺,和你那件事没有一点关系的商铺。”李健仁要来商铺是他思虑已久的打算,他想将将刘芳母女安置此处。那商铺她们日后无论是出租也好,做些生意也好。

    “兄长所求,吾定当竭尽全力。”魏长青听言问出自己疑惑。“因何要我寻找,只是间小小商铺,对于你不难才对。”

    “你要和娘亲分开了吗?”他二人只顾相互争吵,全然未注意到刘璃早已趴在放桌上,目视着二人。

    “你怎么下来了?”李健仁抱起刘璃,笑道。

    刘璃还从未叫过李健仁爹爹。孩子那里分得清大人说话真假,她对于他更多的是畏惧。“你真的又要和娘亲分开了?”

    李健仁未有回应,刘芳听见刘璃的声音,出灶房便见刘芳趴在李健仁的怀里。

    “娘亲会伤心的。”刘璃言道,她双眸不离李健仁的脸颊,用一种近乎乞求的口吻,她想告诉他不要离开。

    “你这孩子再乱说什么胡话,是不是想找打?”刘芳连忙上前欲将刘璃抱离。却被李健仁罢手制止。“傻孩子,我怎么舍得你和娘亲呢。我还要带你们去很远的地方,那里种满了桃花。”

    “有种梨花树吗?”刘璃问道。她的嘴角已有笑言。

    “等你去了我就给你种上,那桃花园后面还有好大的一片空地,我都给你种上梨树。”李健仁说着,便待刘璃朝楼上走去。随即空出一手向后挥了挥,以示送客。

    “能种多少颗?”刘璃趴在李健仁肩头,双手搭在李健仁头上。

    “你想种多少颗就多少颗。”李健仁笑道。

    “那我要十九颗,因为那是我知道最大的一个数了。我要十九个十九棵!十九个十九个十九个十九个十九棵。”

    “芳,等你热好了饭就上来叫我们。”李健仁说完,关上了房门。

    刘芳隐约听见客房传来阵阵笑语,嘴上微笑,眼角流泪,心里一阵欣慰之感。

    “同僚数十余载,还未见过兄长有过如此之情,那是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魏长青唏嘘道。

    “奴家还有一事不解,您大出健仁许多,为何要口口称他兄长?”刘芳问出心里一直以来的不解之处。

    “嫂夫人有所不知,他于我有恩呀。我虽年过花甲,但他当得起这个兄字。其中缘由,说来话长。还是日后兄长为嫂夫人所述其中缘由。”

    刘芳听言只能点头依附。

    “愚弟还有要事在身,望恕不能长留。那些侍从助嫂夫人热完饭菜自己会离开的。”魏长青说完作缉再请辞。刘芳抬手迎步相送。

    入春而日暖,而魏长青所送煤炭还剩下不少。李健仁迟迟未能踏上归途,只因魏长青迟迟未能将称心商铺寻到。

    魏长青常言快了快快了,却又一连几日没得消息。李健仁虽急不可耐,却寻他魏长青的次数屈指可数。时时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其实李健仁心里起初并不心急回岛,可一日复一日地等待让他有些烦闷。加上无事可做,百无聊赖。

    李健仁与刘芳母女相处也越来越融洽,好似一家三口。有时李健仁也有些恍惚,也竟有了一丝妄想,些许期望。

    只因此事,李健仁等了足足一月有余魏长青才亲自来客栈相约李健仁。李健仁的此消息,未等魏长青饮水解渴,更顾不得自己还被通缉,便与魏长青一同出了客栈。“商铺前些日子就寻到了,可有一个号称是那家商铺主人的人突然到场,就没在考究之内。”魏长青跟在李健仁身后,边走一边解释道。

    “什么商铺?”李健仁听此回头望向魏长青,不解问道。

    “那家商铺名为李家商行,不过却很奇怪,那家商铺荒废已有四五个年头了却一直没有人在哪家商铺做生意,甚至连换过的门匾也又被人换回去了。”

    李健仁听言向前方眺望,远远便见街头巷口处有一家荒废的商铺,门匾刻有墨色大字——李家商行。

    “可是那一家?”李健仁举手指向那家商铺问道。

    “不错,正是。”魏长青眯着眼睛看了又看,点头赞同道。

    待其二人走近时,魏长青却欲请辞。“长兄,言是这家商铺主人的人就在里面,愚弟还有要事在身,烦恕不能与兄台同行。”

    李健仁听言罢了罢手,以示他可以走了。李健仁四周瞭望,看着那门匾大字他感到有些不寒而栗。“这家商铺位于最繁华的地段,可四五年竟无人租赁。我明言要一家干干净净的商铺,魏长青此番与以何为?”那商铺大门紧闭却并未上锁,门上窗纸早已破如糟糠。四周窗户均被碎布钉死。商铺内寂静如常,不像是有人在此居住的样子。

    “什么人!”屋内传来一女子的疾呼。

    其女子声音很小,却如一滴水打进耳中一般。李健仁听言当即反应过来,向后撤步。他定眼仔细向李家商行内张望,终于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双眼睛。

    李健仁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方才可知那气息中的含义杀意满满。

    未过许久,李家商行的门从内缓缓打开。门生吱呀,李健仁见那女子面容俊俏,神情中却冷的让人胆寒。其人便是周穆雨,而李健仁并不识得其人身份,只瞧她一身墨衣,内心里不禁推论起她的来历。

    “李健仁,好久不见。”周穆雨缓缓开口冷笑道。

    “你认得我?”李健仁觉得差异。自己从未见过她,她又怎识得自己身份?他在心里盘算起魏长青来。魏长青携自己到此,却称有事先走。难不成是他的计策,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魏长青就是找你来与我一同行事?”周穆雨问道。

    “姑娘所言何意?”周穆雨的话李健仁更加不解,反问道。

    “进来说话吧。”周穆雨说完,转身便又入商行。

    李健仁见她头也不回,只得跟上。

    “我想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健仁从袖间取出火折,转身却见周穆雨已点燃烛台,作于亭内木椅上。

    “我今日到此是为买铺子的。”李健仁笑言道。

    “铺子?”周穆雨不禁冷笑道。“你难道真不知这李家商行的名声?”

    李健仁听言到此,神情转而严肃。“敢问姑娘是谁家的闺女?”李健仁所言是为隐语,其有意是问周穆雨的真正身份。

    周穆雨听言冷哼一声,并未有所回应。李健仁却想起江湖里曾名声大噪的墨家之子。他缓缓向周穆雨走近,忍不住嘴上挂满笑颜。“你墨家远在边关,怎么也到这汴京城来了?”

    “莫非真的要杀刘远?”李健仁问道,他们举止并不张扬,却似乎很容易就能猜出他们的目的,可就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却让他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吗?”

    “不是魏长青要杀他,我墨家从不受任何人的指使!我杀他不过是随了魏长青的心愿,少废些周折罢了。”周穆雨答道。

    “奥,我知道你是谁了。”李健仁说着已与周穆雨只有一寸之隔,借有烛火映衬,他仔细观察其她的脸颊双眸。“早听羽凡说起过他的妻子有一位妹妹,冷面如霜,性格古怪捉摸不定。原来是这样的一位美艳的姑娘。”

    “周穆雨,好久不见。早在长安时,那房檐上的人影就是你吧。”李健仁双手撑在方桌两角,冷笑道。

    “原来羽凡与墨家有如此深厚的交集,怪不得刘远命我一定要带上他彻查复唐一案。”

    “原来,我们都被那刘远给骗了!”想到此处,李健仁不禁苦笑道。

    “什么?”周穆雨不知他语中所以,思绪难解其意。

    “倘若羽凡将那名册交予刘远会怎样呢?”李健仁向其解释道。

    “无非血流成河。”周穆雨回答道。

    “是啊,无非血流成河。可若是这血流成河会致使你墨家就此绝迹呢?”

    “你什么意思?”周穆雨问道。她嘴角轻笑,他越说她越觉得像是再说胡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胡思乱想罢了。”言话至此,李健仁已大致猜测出魏长青的目的是什么。

    “随你。我从来都没有与人有过合作,你到时可不要拖了后腿。”周穆雨说完站起身来,吹熄烛火。

    “我还没说……”李健仁正要否认,可在看她已经走上了楼梯。周穆雨听李健仁似有话要讲,转过身来迟疑看向李健仁。“怎么?”

    “算了,就当作是帮羽凡的一个忙罢。”李健仁说完,转身便走。周穆雨恍惚着看向李健仁离去的背影,心中想起羽凡,念起李健仁适才所言。

    那一份名单到底是什么名单,关于他我好像漏掉了很多的信息。周穆雨心想。她转而坐在楼梯上,瞧向李健仁离去的方向。她想起李健仁刚才的话。师父的教诲,她才发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做了一个不该是她所该有的判断。

    周穆雨眉头紧皱,关于梅羽凡一家她所知甚少,亦从未听师父有所提及。“难不成正如那人所言?”周穆雨深思不解,疑惑自问。

    而此刻李健仁大摇大摆走在街道正街。朝向那家客栈走去。曾经事在他心里虽已知晓八九,眉目间见得心旷神怡。仿佛那些事早已不关自己干系,一如自己是那五柳先生,什么庙堂江湖自己早已置身事外一般。

    “回来了!”刘芳听见门口传来响动,便已心知是他归来。为他换下斗篷,接下袖袍。“正好,我给你留了些餐食。那位魏长青送来的菜蔬都很新鲜。”刘芳说着话将斗篷挂在厅柱木锲。又连忙从灶房取来热气腾腾的菜碟,馒头。

    “今天还有白面做的馒头啊!”李健仁很多年都没有见到过此物了,不免有些惊讶。

    “是啊,魏大人今早送来的菜蔬的时候给了我一袋白面,我照着燕京妇人的方法做的,你尝尝怎样。”

    “你们吃过了吗?”李健仁塞在嘴里要下一大口馒头,边嚼边问。

    “吃过了,吃过了。”刘芳见他吃的开心,自己也觉得欣喜。“你瞧瞧你,多吃点菜。喝点水小心噎着。”刘芳起身给李健仁倒了一杯清水,小心将李健仁洒在桌上的面渣收集起来,攥在手里。

    “这东西越嚼越香,甜!”李健仁笑道。

    “我有件事……”李健仁不知如何道明,又大口摇下一口馒头,饮尽刘芳倒得清水。“我想,我想有这个必要告你一声,我要走了。”刘芳将杯中续满清水。

    “你要回家了吗?”刘芳问道。

    “是啊!”李健仁硬生生咽下还未嚼碎的馒头,噎的他轻咳了好几声。“出来了这么久,妹妹见不到我会担心的。她嘱托我的事情还没办呢。”

    “何日启程?”刘芳紧紧攥着手心中的那一团面渣。

    “就这几日吧,这几天帮你把商铺的事情处理好你们就能搬过去了。”李健仁夹着菜一个劲往嘴里塞,未有瞧望她一眼。

    “就是要失约了,梨梨还盼望着我给他种梨树呢。”李健仁言及此处,他二人皆含泪光。

    “她还是个孩子,记不得事的。”刘芳抵着袖袍沾了沾泪花。

    “既然有白面,明天做顿月牙馄饨尝尝吧。”李健仁擦了擦嘴,盘子还剩馒头两个。

    “好。”刘芳答应道。

    “既然能吃的上馄饨,那不如再配些黄酒。我这就去打上黄酒,明天不醉不眠!”李健仁说完,披上袖袍,携上斗篷又匆匆赶出客栈。

    刘芳依扶门框,想叫住他却只单单望着他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