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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归去来兮

    春夏时的北国风光变成了茫茫看不到尽头的草原,蔚蓝的天空下一片生机盎然。在那一片青绿色的旷野,有一少年正悠闲地躺在野草上,把玩着手上马鞭,看着诗集,不时诵读,一会儿又唱起歌谣。那少儿郎正是梅千念,阿木古郎走后便一直与其妹妹梅沁住在他的故居,眼看已过几个春秋。他本到了弱冠之年,却并未束发,他过着游牧的生活,学习起契丹人的习俗。

    梅千念估摸着时辰,想来梅沁应该快到家了,便驱赶着牛羊往家里赶。

    梅沁转眼明年过后就要及笄,之后就要考虑婚嫁,可她的玩心越来越重,一月只有几日在家。前些时候她说出去转转,却瞒着梅千念偷偷跑到了燕京城里看花火去了。她总有些小聪明,临行时特地找耶律淑沁要了一队人马随身护卫。梅千念本连夜去寻,却从耶律淑沁口里得知他们已经走上了回程。便只能作罢,而后任由她去。

    梅千念骑着马儿悠哉游哉地将诗集收起挽袖亮出那手绳玉珠欣赏起来,他一想到与这有枚玉珠有关的一切,就没来由的想要见到她,于是又败者手指算起了时日。梅千念只要一想到她,他的心里有有种说不出的快乐,有了她好像每一天的日子都有了盼头。

    梅千念只知道辽国此事的年号叫应历,多少年他倒没什么印象。官家没说改年号,那为睡王还在王位上醉着。

    还没到家,梅千念便见有人在穹苍徘徊,带到走近时得见公子大驾,梅千念只能匆匆将牛羊赶回栅栏,来不及更衣,连忙沏起奶茶,邀请相坐。

    “你们中原人常说,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下人时常向我禀告说你们一同牵马驱羊,你和我妹妹并不只是普通的朋友之情吧。你在乎她,她也一样吧。”耶律明扆笑道。梅千念听完一愣,倒没回答,只是将倒满奶茶的杯子放在桌上,伸手示意请用。

    “今年年初,只没的事你听说了吗?”耶律所提只没正是他的三弟,自小聪明好学,通晓契丹汉文,能诗能武。

    “嗯。”梅千念并不细谈此事,不愿在他伤口上撒盐。

    耶律只没与后宫一婢女私交,耶律璟闻言大怒,命人捶打只没百余,又刺毁他一只眼睛,还对他施以宫刑,即便如此还不解恨,可汗又命人把只没下狱,准备把他弃市。他是我的亲弟弟,我的亲弟弟啊!”耶律明扆说完重重咳出几滴鲜血,眼泪决堤而下。“我有什么办法啊?我有什么办法救他?我病重,他是我全部的希望。如今他成了这般模样。我们一家都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我父皇这一支剩不下什么希望了。”

    “所以,你希望我做什么?”梅千念听他所言,感他定有所求。他不过懂几句诗文,又能做些什么。“莫非是因为她吗?”梅千念心想自问,一只手悄悄攥起那枚玉珠,在手心反复捻摸。

    “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就连妹妹的幸福也要亲自剥夺。你是一个好小伙子,我们要只是寻常人家我一定不会干涉你们,谁愿意亲自葬送自己亲人的幸福。可我们姓耶律,命中早已注定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事。我无心拆散你们,只是她不得不做对于这个国家,整个国民更有意义的事。如今的辽国皇帝就连救民皆称睡王,多年前火神淀弑杀先父夺帝……“耶律明扆说完整理好思绪,拿出手巾擦去嘴边血渍,接着饮下奶茶漱口。“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吗?”

    梅千念点了点头,他紧攥双拳,眼眶含泪,脸上硬挤出苦笑来。“那可真是遗憾啊,我都已经开始畅想我们的未来了呢,我想淑沁也一样吧。如今一切都成了幻想,这让我该怎么办啊!”

    “小伙,你要是真的想和他共度余生你就不该把她带回来的。如今她回来了,倒是救了我和我的弟弟。她成了公主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什么意思?”梅千念深得门当户对的道理,却思前想后,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吗?还是不愿意相信我的话?”耶律明扆笑道。

    “是她要联姻吗?”耶律明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确实从袖间抽出了一封羊皮卷,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梅千念从羊皮卷轴缝隙看去,好像又点点红印。

    “这诏令,就当作是你送我妹妹回来的一点绵薄谢礼吧。”耶律明扆将羊皮卷在桌上摊开,梅千念附身细看,缓缓读出了那上面的字。“兴国军节度使,可我并不会武功啊。”

    “上任之后,你需立刻赶往胜州,哪里有一伙山贼尤为张狂,多次挑衅南下的辽军。军务一事你不必担心,这职位只是挂名,到了胜州之后你若不愿管就全权委托下属就可。我辽国广纳贤良,就单单说一年的俸禄也足够你们兄妹在辽国生活优渥了。”

    “多谢殿下好意了。”梅千念合上羊皮卷,又交还到耶律明扆手上。“这个东西不属于我,我们北归的一路上都是古郎护送,我不敢贪功。”

    梅沁手里拿着刚得来的诗集,正要拿给梅千念。她刚拉开营帘,便见一把弯刀,门两侧站着两名侍卫,再往里看去,见梅千念与正经危坐,杯里奶茶正冒着热气。

    “哥,出什么事了?”刘璃走进问道。她心里心疑耶律明扆是为了淑沁前来,难不成是再说他们的婚事吗?可他们面情肃穆,并不像说的开心的模样。

    “你是有别的打算了吧?”耶律明扆轻笑一声,示意门外侍卫拉开营帘,轻掸袖袍扬长而去。

    拜别耶律明扆后梅千念这才恍然大悟,又想起只没与婢女私交一事。

    “哥,出什么事了?”营帘落下,梅沁看向梅千念面色平静,心里好奇不已。

    “没什么,你几天没回来了?是不是又跑到燕京城去了?”梅千念故作笑语,仔细打量起梅沁来。梅千念细数与梅沁分离仅仅月余,似乎她又长大了许多,那一双自小标致的柳眉杏眼,多了几分成熟韵味,似春风之回暖,似中秋之灿月。

    “我走的远远的,你和淑沁姐姐相处不就长久些了?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再说淑沁姐姐那么疼你,等你当上了驸马爷,还放什么牧?”梅沁笑道,看见桌上那杯奶茶没人动过,咕咚咽下大半。

    “别提这件事了。”梅千念小声嘟囔一声,拉起营帘而出。

    梅沁放下茶杯,坐在床头心里觉得好奇怪。“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日里的他听到淑沁的名字脸都要红的人,怎么今天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

    梅千念刚一出门,面见有人骑马赶来,他多年牧马放牛,那马踏声辨认起来更是如数家珍。那是平日里他最期待的声音,到了如今却开始变得惶恐。他向马来处眺望,她的模样越来越清晰。

    “梅千念,我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抱歉,我没能找到你姨娘的消息。”梅千念牵着那匹马儿走在前头,耶律淑沁走在后头。

    梅千念不敢与她同行,怕稍微与其对视就会忍不住热泪盈眶。“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算了,不找了。”

    “你以后怎么打算?还留在上京吗?”耶律淑沁突然拉住梅千念的胳膊,拉着他转过身。

    梅千念顺势将头甩到另一边。“不知道,我想要回家看看,出来这么多年,再者沁儿也大了,也应该让她回家祭拜父母亲。”梅千念的确想念他的亲人,而如今他只剩下梅沁这一个亲人,他的脑海里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地方,他还能带着梅沁去哪。

    “你找到家了,我也应该去找我的家。”

    “你看着我的眼睛!梅千念,你真的要走,不回来了是吗?”梅千念转过头来,他们彼此望着彼此的眼睛。肆意野风吹着野草,他们默不作声,任由风侵入,带来寒意一股,许久不愿离开彼此的目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来找你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他刚出门我就偷偷跟来了。梅千念,我们该真么办?”

    “梅千念,你带我走吧!”耶律淑沁将梅千念紧紧抱住,她哭出声来,不忍与他相离。“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我也想不到没有你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梅千念松开耶律淑沁,长舒一口气,将缰绳交还给耶律淑沁。“你大哥病重,二哥又受了那么多苦,你要是走了他们该怎么办啊?我没有家的,我更给不了你家。我想我不会回来了,你忘了我吧。”梅千念想再说些狠话好让她死心,可见她泪如雨下,终不忍再讲下去,放过了彼此。

    “我不要你离开我,梅千念!”梅千念将她扶上马鞍,攥着她的手低着头平复心情。

    “回家吧,不要让哥哥担心。”她双腿发软,哭的已经没有力气在握缰绳。“她路上要是出了事该怎么办?”他心里一遍遍自问终于将自己说服,一跃便坐上了马背。“走吧,我送你回家。”

    一路上他们一言不发,耶律淑沁靠在他的胸膛上,双眼游离地望着远处。逐渐太阳西落,她想起往事,唱起初入草原时唱给古郎和梅千念那首歌谣。

    “旷野的晚风吹响哀嚎,黄昏边无际的天烧着通红的野火。日升月落,那是一个生生不息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你的轮廓勾勒了整片夕阳。草低见牛羊,远处的马儿在狂奔,野狼在嚎叫。套马的勇士你慢些走,我的心上人你慢些走。风儿你慢慢吹,替我向他倾诉我的忧伤。夜里的寒风呼啸,穹苍里的炉火温暖依旧。可香醇的马奶酒没有了滋味,黯然失色的马琴失去了与它合奏的歌。可能是因为我醉了酒,草原的夜是那样静,那样静。套马的勇士你在哪,我的心上人在哪?月光啊,你要指引他,火光啊,你要温暖他……”耶律淑沁一会契丹语一会汉语,唱出了彼此的忧伤。他们泪花闪烁,马儿越走越慢。

    耶律淑沁转过头吻向他的双唇,彼此蜜液交织,梅千念手一紧,驱停了马。

    梅千念抱着她走近茂密葱郁的原野,在只有彼此的地方将长袍盖在她的身下。他们终按耐不住心中之情,尽情拥吻,相互缠绵。

    待到梅千念回到家时已入深夜,他轻手轻脚走进穹苍,而梅沁并未熟睡,他一进门就扰醒了梅沁。

    “哥,你回来了。”梅沁起床重燃炉火,烧上热水,见他面色沉重木纳的站在原地,心想不好。“哥,你饿不饿?”

    梅千念摇了摇头。“你还没睡?”

    “睡了一天,睡不着了。”梅沁笑道。“哥,你猜猜我在燕京碰到谁了?”

    “咱们在这举目无亲的,能有什么熟人。”梅千念苦笑道,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刚想说南归一事,却咬着牙,忍住了呼之欲出的泪。

    “是林盼安,我在燕京时遇见了和林盼安很像的一个小子,尤其是拿一双眼睛,长得和姑姑简直一摸一样。就是太瘦了,脸蛋没有林盼安那圆嘟嘟的肉球。”

    “林盼安要是还活着,今年也应该十四了吧。”梅千念说道。

    “是啊,没想到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们到漠北也快六年了吧,我都记不清这是第几个春天了。”

    “本来想追上他想问问他是哪里人?只可惜我的马跑的太慢了,追丢了。”

    “嗯。”

    “哥,你今天怎么了?是出了事吗?”梅千念听言不语,穹苍内好一会寂静。他只轻轻听言点了点头,突然扑通一声坐到地毯上,轻叹一声。“妹妹,我们该回家了。”

    “回家,这不就是我们的家吗?”梅沁笑道,说完眉头一皱,不解地向他望去。“哥,出什么事了?”

    “我想爹娘了,你也大了,我想也应该让你回去祭拜父母亲。”梅沁当然明白那只不过是他的理由,这样的理由即便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吧。梅沁轻步走到他的身旁,见他眼眶发红泪光闪烁,想来定是他与耶律淑沁之间出了隔阂。

    “那……那我们还回来吗?”梅沁问道。

    梅千念低着头好一会儿沉默,恍惚间看向梅沁,牵起她的手。“我想……我不知道。”

    “哥,我不知道也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在逃避,为什么一定要走?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哥,这么多年这么多的苦,这么多难都这么过来了。我只问你一句,你留淑沁姐姐一人在上京你真的忍心吗?”

    “她是公主,以后一定锦衣玉食,可她真的快乐吗?她真的在乎锦衣玉食的生活吗?她最在乎的不是你吗?最了解她的人无外乎你我,你说走就走,你让她以后该怎么办?”

    “我明白。”梅千念轻擤鼻,拭去眼眶泪花。“她要成亲了,我做不成她的新郎官。难道我要带着她逃亲吗?可她的亲人该怎么办?一个病入膏肓,一个遍体鳞伤。王室宗亲能放过他们吗?”

    “他们能放过我吗?”梅千念苦笑道,起身跌跌撞撞走到柜前,取出酒壶。他将酒壶攥在手里,独立看着空空的墙壁。

    “沁儿,你怪我吗?”他拭去眼泪,只觉得两眼一昏,一失力,酒壶没拿紧摔在了地上。

    “我怪你什么?”

    “只是苦了淑沁姐姐,只是说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此次一别当不知何时再见,梅沁深知他下定决心离开自己绝不是最伤心难过的人,是相爱的彼此。想到此处,她眼眶一红,想起往事来。上次一别或许就是永远的最后一面。

    梅沁抹着眼泪坐在床头,耶律淑沁的模样映入眼帘,想起平日里一口一个姐姐叫着的人,想起玩乐时叫她嫂子的时候她害羞的通红的脸颊。梅千念沉头不语,梅沁当知他相离难舍,可不理解他所做欲意何为,说话间没有半点哀婉,甚至没有一丝怨念。

    “你什么时候走?”梅沁见他沉默不语,面色稍显失望,头一瞥,轻攥起裙角。“她要成亲了,我一定要去送送她。你要是不想去,不愿意看想走就先走吧,到时候你就在燕京等我。”

    梅千念轻轻点了点头。“我今忘了给马喂草了。”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一季,梅千念忙着变卖家产见牛羊,梅沁早早就到了上京城,住进公主府。北风越发呼啸,初秋的上京城城里寒雨悄然而至。昨夜二女不舍相离,共榻而眠。而一夜梦醒稍纵即逝,到了今日便是耶律淑沁出嫁的日子。

    “你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做些饭吧。”她们双手相握,相互依偎。

    梅沁摇了摇头,她强忍住泪水。“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中原。”

    “你不要管我哥怎么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管不了我。你一定要是和我们一同去,我看他能说什么。”这句话梅沁昨夜不知讲过多少遍,耶律淑沁却迟迟不答,时常眼眶微红,又岔开话题讲起梅千念的趣事。

    “是啊,谁不知道他心肠软,杀只羊都不忍心。或许我们当初就不该回来,这样古郎就不会死,我和千念永远都不会分离。如今我也想明白了,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

    “回家的这几年,与我两个哥哥相处时间不长可能真的没有那么深的情分,可他们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的血亲。哥哥多年在皇帝眼下苦苦周旋,最近才见回转,我出逃不去结亲他们该怎么办?”耶律淑沁说完双眸血丝更显,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千念到南京几日了?”

    “大概七日了吧。”梅沁回答道。

    “他……他会来看我吗?我好想能再见他一面。”耶律淑沁哽咽着,又叫了一声千念。

    “他……”梅沁话到嘴边,却只轻叹一声。“会的,他才舍不得呢。”

    “你放宽心,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会常回来看你的。”

    “你什么时候走?”

    梅沁刚要回答,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小姐,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公子要我来问您,是不是可以换上喜服了?”梅沁不懂契丹话,耶律淑沁将侍从的话又转述了一遍。

    “迎亲不都要到午后了,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梅沁不解,在燕京时她也见过契丹人成婚,他们迎亲的习俗大多依照前唐旧约,只祭祀、歌舞、婚俗不并不相通。

    “是新郎家里的安排,他们专门找了一名祭司作奥姑,是她算出来的吉日。”所谓奥姑,梅沁倒是听说过,即是族中尊者推女当奥而坐,以主其礼,谓之奥姑。夫妇拜而致敬,言谓拜奥礼。

    “是我没提前告诉你。”耶律淑沁回答道。

    “我明白。”梅沁言道。“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祝愿你平安喜乐,新婚大吉。”

    “好好的送我一程。有你在我亦心安。”

    草原上一队人马正缓缓而来,有钟鼓号角鸣乐。清风徐来,穹苍外雨声滴答,新娘跨过马鞍,夫妇同行穿过来往宾客,礼拜奥姑。

    梅沁站在帐外,她以为梅千念最起码应该看一看她,可是已经等到了这时候,他还是没有出现。

    梅沁轻叹一声,看着帐内载歌载舞好不快乐,只有耶律淑沁一个劲的掉眼泪。她的哥哥游走于各个宴席之间为他们敬酒称谢。

    梅沁转身又望一眼她身着喜服的模样,二女相互凝望,轻轻挥手向彼此拜别。

    梅沁上马轻挥缰绳,一人一马向南而行。

    燕京城里清雨连连,清风徐来,吹动窗纸摇曳。

    梅千念估摸着时辰午时刚过,是他与梅沁相约的时辰将近。他走到客栈门外,他本想撑开油纸伞,却摸了摸身上衣物还未干透,于是收起了伞,冒着雨向着城门之处走去。

    清秋阴雨连绵,梅千念梅沁兄妹南行一连数日,抵达宋辽边境时天色稍晚,梅羽凡仔细盘算脚程,想来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在此勉强度过一夜。他驱停了马,叫停了梅沁。

    “看来今天晚上是到不了镇上了,找不下村子借宿了。咱们在这将就一晚上吧。”

    梅沁听言并无应答,她板着脸下马,牵马走到了一旁树下。自南行以来,他兄妹二人一日说话不过三句。梅千念看得出来她心里有气,猜想是因为当日耶律淑沁大婚自己没能去送别。

    梅千念低声叹息一声,随即在包袱里翻出来油布,帐杆。

    一堆篝火燃得正旺,梅千念正烤着野鸡,转头望去梅沁已经睡下。他将烤好的野鸡插在帐外,坐回了原处。他叹息一声,卸下系在手腕上得那枚玉珠。借火光映照,梅千念这才看清,原来这红绳里另有玄机,红绳之中有一缕秀发。

    常言结发夫妻,便是新婚夫妇各取一缕头发,合作一结,江南更有束发托身的说法。他不禁想到那诗书里的那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欢娱在今昔,嬿婉及良时。”梅千念想到此处,泪水肆意横流。

    与她的每一日都浮现在他的眼前,旷野的夜是那样静,那样静。安静的只剩下啜泣,只剩下那一声声歌谣。

    慢慢的酒壶里的酒见了底,梅千念想要借酒消愁,心里的愁绪却更愁。

    梅千念想起诗书里的词牌蝶恋花,便移情填词自唱。“明月牵云随风至,吹木摇烛,夜半梦梅雪飘散。醉醒相思厌离苦,略观星野念绪愁。月下孤风唯云伴,心念卿眸,亦叹负卿倾心诉。吾欲情寄至卿侧,奈何无话无书遣。”

    他醉得双眼迷离,只顾宣泄心中思绪,哪里还有心思照顾得到平仄格律是否规整。一首不够又唱起雨霖铃来。

    “暮霭交错,枯木沉聚,鸪吟哀泣。冷酒苦饮难诉,相离欲视,残灯独醉。月霞云遮辰星灿,妄言怜君苦。跨马去,风动萧瑟,冷透薄衫唤卿字。曾惹情凉多淹涕,至新季,冷打窗前燕!醒酒至以何处?旷野里,感情叹别。雀仰残辰,忽见,淑沁曲停唱罢。便纵是,君别卿离,何问言悲作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