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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章 作死

    想作死的人很多,这个想作死的孛罗暂先不提;回到南方,先看那难啃的东吴。

    刘基夜观天文星象,日查山河形势图后,已了然成计于胸,也与朱元璋商议。征战取胜之道,若能在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皆占优势,战胜机会最大,当然也受双方的将领优劣、意外事件等,其他因素所影响。

    目前张士诚战略上,主要守住富庶的苏杭等地区,并无大举扩张之霸图,只要其大军不外出远征,便在地利与人和上占得优势,是根难啃的骨头。

    不过,张士诚所占有的领地南北过长,肉最多的当然是南边苏杭一带,兵力、军势也最强,北边原来的老巢,高邮、淮东沿海,相较军力较弱,可先派军攻下,一块一块吞并下来,由周遭逐步包围,最终便可取下平江城。

    大宋龙凤十(至正二十四)年夏四月

    朱元璋命令刚升为中书省平章的俞通海,率兵攻打刘家港,进逼江北的通州(今长江北岸南通市),击败张士诚兵,擒其院判朱琼等将领百余人,进一步截断东吴领地的南北通道。

    而张士诚此时在做什么?还在做“吴王”梦;欸!这不是梦,自己去年就是“吴王”,自封的吴王。

    对于“自封”此事,所辖地的众文人们,虽未“文诛笔伐”,但心里总是个疙瘩;于是,秋八月,张士诚便要四弟张士信,去找那上呈好几次的达识帖睦迩,面数他的罪失,竟未让朝廷同意自己的王爵。

    本来一个大元朝廷派来的江浙行省左丞相,被东吴王逼到“自陈老疾”,“勒令”退位,还要帮忙上呈:“江浙行省丞相,非张士信担任不可”。

    而这个大元朝廷,此时正是孛罗总揽大权,正忙于诸项“大法”之中,已无心政务,竟便也同意,让张士信任江浙行省左丞相。

    张士诚四弟的左丞相官位,朝廷同意、解决了,但自己的“吴王”,却还搁着未处理。

    好吧!达识帖睦迩上呈无效,先软禁到嘉兴去,回头便又要挟另一个朝廷大员,行台御史大夫普化帖木儿,要他帮忙上呈朝廷,同意自己“真”的王爵,而不是“自封”的王。

    这个普化可真是条蒙古汉子,不像达识帖睦迩处于乱世、视势而为,当然“不从”。

    你张士诚一非皇亲,二无功绩,三是降将,封个太尉已是皇恩了,还想当王。

    张士诚得知“不从”,这可逼出了脾气,不过是要盖上你的行台官印罢了,你不写、我找人写;随后遣使至绍兴的御史台官衙,找普化索要其印。

    普化可是铁了心,与张士诚两边杠上了,锁封其印,藏到库中不之所在,更对外宣称:“我头可断,印不可得也!”

    张士诚便下令,把御史大夫给我“请”来,普化则又宣称:“我可死,不可辱也!”从容沐浴更衣,与妻子诀,赋诗二章,最后宁愿仰药自杀,就是不给。

    被幽禁在嘉兴的达识帖睦迩,听闻后,行台普化都做到如此了,自己再苟且偷安,徒留史书里、历史上骂名,对外宣称:“(御史)大夫且死,吾生何为!”也跟仰药自杀。

    张士诚这可气啊!非常地生气!这些朝廷大员这么不爱惜生命,也只不过是要他们帮个忙,盖个印、上呈朝廷而已,竟然接连“自杀”去了。

    既然朝廷“已读不回”,派下来的大员又相继自杀,那我张士诚就自当“吴王”吧!

    反正江、浙一带,除了隔壁的朱元璋,谁又能奈我何。

    究竟张士诚在江、浙治理的好不好,其实有些地方,也不需要特别治理,特别是江浙地区,气候、水文、土壤适宜农作,本就物产丰盛,向为富庶之地。

    只要少繇役、无瘟疫,风调雨顺,百姓不富都难,正如道德经所言:“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事,而民自富。”

    不过富了,并不代表可以长久。因为你富了,但别人未富,你无为,但别人有为啊!

    尤其是隔壁的“西”吴王,年纪三十八岁的朱元璋,励精图治,扩大版图,是个非常、非常“有为”的青(壮)年。

    况且富了,要懂得收敛,要懂得藏富,不要过于招摇,惹来非分之想。

    史书上说张士诚兄弟“骄佚”“无断”,政在文吏。

    其实,张士诚算是个“好人”,但不是个“明君”,这个人持重寡言,好与士人为伍。

    也筑了个景贤楼,无论贤或不肖,供吃供住,出入车马,士人们虽然不喜欢其“骄佚”举措,但看在有吃有住的份上,也多向往趋附,至少在舆论民情上算是支持的。

    而为什么说“无断”,起义之初,还有有勇有谋的三弟张士德,以及谋将史椿,仗恃着两人的慎谋决断。但后来,张士德被朱元璋的大将赵德胜所擒,死于建康城的牢中;谋臣史椿也因此受谗,被外放到北边的淮安守城去了。

    自此之后,只要不进犯到苏杭等地,战胜有功,战败无过,甚至要将领们出战,奖赏、慰劳得先付,训练不足、士气何如?也无闻问,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罢了。

    政事上多亏饶介等文臣操持,勉强还能运作;不过自从四弟张士信担任“丞相”,就整个开始败坏了。

    而张士信的荒淫无道,可是传得满城皆知啊!

    欸!不只是平江城满城,已满到溢出去,连远边的建康城都知道。

    《左传》定公十三年,史鳅曰:“富而不骄者,鲜,…骄而不亡者,未之有也。”

    这文言文意思是什么?就是说,很多人富有之后,不去比奢、斗阔,炫财、挥霍的,这样的人少啊!非常少啊,反而屡见不鲜。最后,骄奢却不败亡的,从来没有。

    张士信除了豪宅、美女无数外,更厉害的是出师征战,还要带着樗蒲“呼卢喝雉”,是想学南朝宋武帝刘裕,赌上一把,难道得了“卢采”,战争就赢定了?

    用赌论输赢,若是论“战事”的输赢,也未免太厉害了!

    甚至在战场外还纠众玩起蹴踘,号称训练军士,可就忘了陆游《春晚感亭》曾描写:

    寒食梁州十万家,秋千蹴鞠尚豪华

    “战”不好好的打,这不是炫耀富且贵!什么才是炫耀富且贵?

    生处乱世,却荒**奢、自己作死的人,不只是北方的孛罗帖木儿,南方的张士信+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