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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章 变局

    至于刘基呢?

    自从“再致仕”告老还乡后,刘基便回老家青田,不用管朝廷上的繁文缛节,勾心斗角,不用整天担心圣上召谕,应答不对(不合义、不合意等),恐怕不止贬官,还治罪。

    虽然少了御史中丞兼弘文馆学士的正禄约六百石,但“诚意伯”的食禄二百四十石,以刘基平日支用便很节俭,况且这些年来,也小有积蓄,可以够用了。

    先前皇上为屏除“崇蒙媚夷”所颁定的诏令,都已执行中;况且,这也是对统治大明朝有利之事,皇上不可能自毁根基,任意地停止这些诏命。

    就算皇上朱元璋有来信咨询,几乎没有了,也仅就事论事。

    所以在青田的刘基,不去管那些“正(政)事”,更是避开官员,以草民自居,每天就写书看书,饮酒下棋,真正的退隐山林之间。

    《明史》〈刘基传〉这样记载,“…至是还隐山中,惟饮酒弈棋,口不言功。邑令求见不得,微服为野人谒基。基方濯足,令从子引入茆舍,炊黍饭令。令告曰:『某青田知县也。』基惊起称民,谢去,终不复见。”

    只不过所谓的“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

    这日,在青田的刘基,心有所感,卜筮了一卦,竟然是上乾(天)下坤(地)的“天地否”卦!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

    初六,拔茅茹,以其汇,贞吉,亨。六二,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六三,包羞。九四,有命无咎,畴离祉。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上九,倾否,先否后喜。

    (天地)否,为闭塞不通之象,《彖传》:“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序卦传》:“物不可以终通,故受之以否”。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这是君子退散,小人得势,政乱而人不和之象。

    天地不交,与皇上很久没联系了。朝廷中小人当道,不想惹事的刘基,却为长子刘琏之事,不得亲赴京师,前去拜托皇上朱元璋。

    事情缘由来自于早年,瓯、括间有块隙地名“谈洋”,是盘踞沿海已投降的方国珍,当年的起家处,刘基曾向朱元璋建请设巡检司守之。

    谈洋此处,恰好近年有逃军造反,当地官吏怕事,隐匿不上报。长子刘琏上奏此事,公文却没有先给中书省。

    中书省当时的老大是谁?就是左丞胡惟庸,这下终于逮到机会了。

    除了把不按规定上呈公文的刘琏逮入狱外;还令当地官吏攻讦刘基,说是“谈洋地有王气,基图为墓”,所以才建请立巡检逐民,刘基“心有异图”。

    朱元璋对“异图”最是敏感,敢对朕的大明皇朝有“异图”,真是罪该万死!

    “万死”当然是对别人,对刘基还不至于;不过仍下诏,免除“诚意伯”俸禄。

    吓得刘基赶紧入京谢罪,而为了长子刘琏的安危,也不敢回青田了。

    史书记载:“帝虽不罪基,然颇为所动,遂夺基禄。基惧入谢,乃留京,不敢归。”

    ………

    先前提到魏观任苏州知府,全国考核得第一名,让原知府、现今的御史中丞陈宁,胡惟庸的同伙,非常地难堪,早就派人随时盯着魏观的所作所为。

    魏观被留任苏州后,心想百姓如此热情挽留,应该要为苏州人民,有一番大作为才是。

    因苏州官府太小且遮蔽了水圳,不利于水运;而当年“东吴王”张士诚的宫邸荒废着无用,便打算在废弃的王宫旧基上,兴建新的苏州府官衙,也藉此机会疏浚锦帆泾水道。

    消息通报到陈宁,魏观竟在张士诚的“王宫”旧址盖新官府,这可逮到小辫子了。

    便要同党苏州卫指挥使蔡本,上书陛下:“(魏)观复(吴王)宫、开(锦帆)泾,心有异图也。”

    刘基之前也是中了胡惟庸此招,谈洋之地有“王气”,刘基心有“异图”也。

    朱元璋建了皇朝,当了皇帝,最是担心有“异图”之人,来抢朕的皇位,听到“异图”两字,心里马上就揪了起来。

    虽然魏观当侍读,跟在自己身边很久了,仍派遣御史张度,前去访查。

    “御史”张度,当然也是“御史中丞”陈宁的人马,便指称魏观根本就是“典灭王之基(舊王宮),开败国之河(锦帆泾,)”,确实心有异图。

    对“异图”特别敏感的朱元璋,于是下令诛杀魏观。

    事后朱元璋查清事情缘由后,本就知道魏观的为人,确实是位勤政爱民的官员,也很后悔,下令归葬魏观,这是后话。

    不过,事情还未结束,当时吏部将事件报告上呈,内容详细记载“复宫开泾”的相关作为,包括破土仪式、祝文等。而当时在苏州,文才最好的,当然便是“高才子”高启,况且高启和魏观本就熟捻,便帮魏观写了一篇《郡治上梁文》。

    朱元璋看着报告,高启?不就是惹得后宫不安宁的那个高启;朕拔擢他当户部右侍郎,竟不给朕面子,弃官而去的高启。

    当朱元璋在上梁文中,看到“龙蟠虎踞…”,一看大怒,竟然说张士诚的旧吴王宫“龙蟠虎踞”,这不便是“犯逆”嘛!

    朱元璋乃下令腰斩高启于南京,据说还亲自监斩。

    可怜的高启,惨被截为八段;临死前,还用自己身体的鲜血,在地上写着“惨惨惨!”。

    ………

    洪武七年九月,还发生了另一件大事,那就是朱元璋最最宠爱的妃子、孙贵妃,病逝。

    史书记载:“九月庚寅(二十八),贵妃孙氏薨。…上为之感悼,诏谥:成穆。”

    孙贵妃是朱元璋最宠爱的妃子,不仅年轻貌美,且端庄有礼,对马皇后也甚为尊敬,所以深受朱元璋及马皇后喜爱。

    一般后宫中,只有皇后死后才有谥号,马皇后死后的谥号是:“孝慈高皇后”;而在朱元璋的众多妃子中,就只有孙贵妃死后有定谥,且给的谥号是:“成穆”?

    史书被改过了,应该是后来,孙贵妃之子、皇四子朱棣,也就是明成祖特别定谥的。

    根据《实录》记载,孙贵妃九月二十一日得疾,二十八日薨逝,七天内便病逝,死时才三十二岁。

    是什么“病”?让养尊处优的孙贵妃,七天病逝?其实是“忧惧”成疾!

    当宫内传来高才子被朱元璋藉“小故”,斩成八段后,孙贵妃一听,差点当场昏倒!自此忧惧成疾。

    孙贵妃自认仅算是高启的众多“诗迷”之一,众嫔妃们也多颇喜欢高启的诗作。

    谁知,高启竟被朱元璋斩成“八段”!这!这!让孙贵妃心里骇然。

    孙贵妃是聪明人,心知,高启会被极刑处斩的原因,绝不仅仅是传言中的一句“龙蟠虎踞”,必是后宫嫔妃的原因,而始作俑者,却是自己?

    孙贵妃的心里甚是不安。

    皇上的心思?皇上的妒忌?

    皇上的恩宠!皇上的作为!

    当朱元璋听闻孙贵妃病倒了,前来探病问道:“据说妳听闻高启被处斩,便生病了?”

    孙贵妃更是心惊胆战,虽仍是谢陛下探望,轻描淡写地带过,但“忧惧”心结早已形成,郁积难解。

    再加了皇上这句“致命的问候”,不久便香消玉殒了。

    根据《实录》记载,朱元璋“命皇五子(吴王)橚服慈母服,斩衰三年,以主丧事…有司营葬,厝于朝阳门楮冈之原。”当时服慈母服的,应该还有皇五子朱橚親哥哥、皇四子朱棣。

    但明成祖朱棣为了嫡出的“正统”地位,马皇后去世,朱元璋并未再另立后,所以自称是马皇后之子,史书关于此事,都被窜改了。

    至于“…敕皇太子及诸王,皆服期”,皇太子为了一个妃子服丧期?以及因孙贵妃而特别颁订的《孝慈录》,应该都是明成祖后来修改及添订的。

    过去,后宫里最让朱元璋放心的两人,孙贵妃与马皇后,一个谈心、一个解事;解事当然是马皇后,而能让朱元璋谈谈心、放松心情,年轻貌美的孙贵妃,病殁了!

    朱元璋的内心无处纾压,本来还算开朗的心胸,也开始郁结,开始变调。

    最后,让朱元璋心态整个大变的最重要因素,便是“罢营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