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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再入永烈城

    查理·蒙特坐在房间内一张皮椅上,看着跪在脚边的别克,沉声问道:“你说是跟着圣母的那个卢笛干的?”

    “没错,就是他。”别克低声啜泣着,“他是丝毫不将您放在眼里,什么圣母,当年还不是……”

    “住嘴!”查理低喝道,“如果你的脑袋不想搬家,就守紧你的嘴巴。”

    “是……我错了,表哥。”

    “你给我仔细说说事情的经过,记住,老老实实的叙述,不要添油加醋!”查理严肃说道。

    别克战战兢兢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查理吐了一口气,重新将后背靠回皮椅,脸色稍霁:“这么说来,这件事只是偶然,行了,我知道了,你去找学士处理一下伤势。”

    “表哥,那个原罪奴这样嚣张,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别克不甘的说道。

    查理冷哼一声:“我把救下圣母的大功送给你,你却给我弄出这么个麻烦来,五个打一个,被杀了四个,还嫌不够丢人吗!”

    “是……”别克耷拉着脑袋,沮丧的准备离开。

    “等等!明天圣母会为你授功,如果问到你脸上的伤,就说是战斗中受伤的,回去叫其他人把嘴都闭紧了。”

    ……

    ……

    翌日清晨,伯爵庄园大道上车马齐备,分列了两队人马。

    一列是护送梵莎返回皇帝领的卫队,另一列是蒙特公爵领的士兵。

    别克身披甲胄,难得的将那一头油腻卷曲的头发理顺,单膝跪地,俯首在梵莎身前,双手高举。

    梵莎将一只金臂甲放在他的手中,说道:“别克骑士,你的功勋皇家将永远铭记,以此金臂甲为信。”

    “吾将誓死追随蒙特公爵,同为皇族效忠。”他接过臂甲,匍匐在梵莎脚边亲吻她的裙摆。

    “好了,请起吧。”

    梵莎目光扫过别克脸上红肿的鞭痕,不动声色的说道:“我向来对英勇的将士心怀崇敬,可惜当时情况过于危急,没能目睹你的神箭之威,临别前还想一睹骑士的风采。”

    在人群中的卢笛与梵莎跟前的别克两人同时心里一咯噔。

    别克一时语塞,查理·蒙特走上前来,笑着握住别克的右臂说道:“当天他连射十箭,右肩已经受了伤,而且当天厮杀激烈,身上还有其他伤口,恐怕不便再展示箭术了,还请圣母体谅。”

    “哦,那实在太可惜了。”梵莎面露惋惜,“既然如此,只能等骑士康复后,再去公爵领一睹风采了。”

    “多谢圣母体谅。”

    梵莎点了点头,回头登上了车架,“查理大人,此次多亏有你,回头代我向公爵大人问好。”

    “圣母言重了,向皇家效忠是公爵领的分内之事。”

    卢笛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队人马驶出伯爵庄园后便分道扬镳,梵莎向桑哲伯爵要了一匹马赏给卢笛,此刻他正骑在马上,跟随在梵莎车架一旁。

    这匹马是一匹儿马,高大神骏,血红色的鬃毛打理的极其漂亮,浑身油光水滑,前额一道月白色的长斑直顺到马鼻。它四肢肌肉匀称饱满,且性情温顺机敏,卢笛对桑哲伯爵肉疼的表情印象极为深刻。

    桑哲伯爵将它命名为“史诗”,意为史上最好的马之一,卢笛对此深以为然。

    正感受着马儿的步伐,旁边的车窗突然打开了,梵莎的侧脸出现在车窗内:“进来。”

    卢笛还没来得及回答,车窗就关上了,还拉上了窗帘,他只得将马交给一名士兵,登上了梵莎的马车。

    车厢内宽敞明亮,梵莎蜷腿靠在一堆软垫里,用手肘撑着脑袋。

    卢笛在矮几对面坐下,等着梵莎开口。

    “这马还满意吗?”

    “很好。”

    卢迪感觉梵莎眼里总有股若有似无的笑意:“圣母陛下有话可以直说。”

    “你昨晚在哪?”

    “树林间激战。”卢迪回答得很笃定。

    梵莎翻了个白眼:“你真是骨子里都透着虚伪。”

    卢迪默不作声。

    梵莎轻轻打了个哈欠:“既然你不想承认,我也乐得给公爵领送个顺手人情。”

    “别克是什么货色,我十年前就清楚了。”她继续说道,“不过我希望你我之间尽量保持真诚,毕竟这种关系并不容易建立,你说呢?”

    “当然。”卢迪虔诚的说道,“圣主之名即我之忠诚。”

    梵莎盯着他,心里有些咬牙切齿。到了此刻,即将回到永烈城,这个原罪奴身上依然看不到丝毫忠诚。

    当然,有些人是不能以忠诚作为纽带的,例如查理.蒙特,但至少,对这类关系,梵莎仍有掌握的感觉。

    而对于卢迪,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关系,梵莎尝试了各种手段,却总感觉自己处于被动。

    她几乎能断定最后关头射杀托马斯的人就是卢迪,这是一种女人的直觉。整个桑哲伯爵领,除了他,谁都不会眼看着这桩大功旁落他人。

    梵莎以为,心照不宣的赏赐“史诗”能给他造成一种默契之感,进而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但眼下看来,并不奏效。

    这让她有种回到了少女时代,什么都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定了定神,将情绪抛到脑后,开口道:“到了永烈城后,对囚车上的人,你有什么好的处置?”

    托马斯身死后,梵莎将大堡内的大神父和女祭司都抓了起来,加上此前抓获的守卫特伦,一并带回永烈城。

    她还没想好具体怎么处理这几个人。杀掉当然最简单,但也最浪费,梵莎不缺这几颗人头。

    大神父和女祭司都是教廷的人,又与鹿鼎亲王有关系,对梵莎来说两边都是敌人。

    卢迪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我觉得,最好的处置是让对方做选择。”

    “什么意思?”梵莎正了正身子,来了兴趣。

    “将大神父与女祭司交给鹿鼎亲王处置。”卢迪微笑说道。

    “嗯?”梵莎皱起了眉头。

    “他们的供述力量都很有限,裁判所即不可能判决教皇有罪,也不可能因此剥夺亲王冠冕。”

    “这至多在帝国贵族中引发些许流言,鹿鼎亲王本来就非正统,流言早已数不胜数,反而成了他的资本,让那些早就蠢蠢欲动的家伙更加向他靠拢。”

    “但是,如果我们和他站在一边,并摆出坚信此事绝不会是他所为的态度,再在公开场合将教廷的人以污蔑者的身份交给他来处理,您觉得结果会怎么样?”

    梵莎笑了起来,甚至笑得前仰后合,她美目流转,过了好一会才止住笑意,嘴角嗪笑说道:“就按你说的办。”

    她对卢迪的回答十分满意,以至忽然有种心安的感觉,这个男人似乎可以解决她的一切难题。

    那股因为不可掌控带来的懊恼消散了不少,这一刻又让她想起了刚刚逃出地底时,两人在篝火堆旁的感觉。

    “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梵莎的语气显得更亲近了。

    卢迪正色道:“圣母尽管吩咐。”

    “如果你再用这种拿腔拿调的语气跟我说话,那我将收回那匹马。”

    “别啊,以后在永烈城办事,没有一匹好马,可不方便。”

    一听梵莎要收回“史诗”,卢迪终于改变了语气。

    车厢内的氛围放松下来,梵莎从车厢的角落摸出了一柄带鞘长剑扔在矮几上。

    “关于永烈铁卫的事,我有一个更好的建议。罗德王已经十岁了,一直都没有找到一位合适的剑术老师。”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可以依然在永烈铁卫挂职,但实际上不用履行那些巡逻守卫的职责,只需要每天来皇宫给皇帝陛下教授剑术,饷钱按永烈铁卫百夫长的双倍计算。”

    这样的待遇卢迪根本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更何况梵莎的话里本来就带着不准拒绝四个字。

    但他总觉得这像一个精心准备的圈套,于是有些小心问道:“除了教皇帝陛下剑术,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要求?”

    “没了,你只需要让皇帝陛下在成年时达到最低的骑士标准就行,这也是历代皇族的传统。”

    梵莎的叙述倒是没有任何问题,欧若帝国男性的成年礼在十六岁时举行,在成年时获得一级骑士勋章确实是皇族的一项传统。

    卢笛答应下来,毕竟复仇是一件漫长的事,梵莎的提议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柄剑就送给你了,托马斯·乔治的佩剑,也算得上是你的战利品,皇帝的剑术老师可不能没有一把像样的剑。”

    ……

    ……

    永烈城是帝国财富的聚集之地,它依偎在米尔萨河的臂弯里,沿河修筑的高高堤坝与城墙连城一片,一座宽阔宏伟的石桥连接着城门与主道。

    此刻城门前整齐排列着仪仗,在最前方,数名衣着华贵的贵族坐在白马上凝视着对岸缓缓驶来的车队。

    为首者是一名高大的男人,他将满头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服帖的向后紧贴着头皮,在脑后束成一支优雅的髻。

    鹿鼎亲王杜克·德·坎贝欧帕,尽管满头银发,面容依旧不显沧桑,他精神矍铄,手握缰绳,沉静等待。

    在他身旁,一匹略小的马匹上,一名留着柔顺金发,穿着紫色披风,戴着皇冠的男孩有些惊惶的坐在马鞍上,看得出来,他正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恐惧,马儿略微打了个响鼻,两条前腿不时轻轻在地上踢着。

    塞托·德·坎贝欧帕,欧若帝国刚即位的皇帝,号罗德王,接替了他的父亲狮面王登上皇位。

    在鹿鼎亲王身后,是他的两个儿子,小皇帝的堂兄,雷朗·德·坎贝欧帕与赫斯·德·坎贝欧帕,雷朗与父亲长得有七分相似,正面色阴沉的看着侧前方的小皇帝,显得心情极差。

    而赫斯则怀抱着一卷圣书手卷,戴着一副金丝圆形眼镜,仿佛并不关心周边的事物。

    除此之外,帝国大神官与女祭司也身着祭祀礼服,骑坐在两匹红鬃马上,安静的排在前排队伍的最边缘。

    在他们身后,是穿着袍服站立着的帝国官员,队伍庞大,足有数百人之众。

    河对岸的车队缓缓驶近,飞扬的尘土辐射出骄阳的射线,在嘈杂声中跨过了米尔萨河上的石桥。

    杜克亲王带头翻身下马,紧接着是小皇帝,因为不太熟练,他有些踉跄,雷朗鼻子里微微一嗤,而赫斯则立马上前扶了他一把。

    塞托感激的看了赫斯一眼,站直了身子。随着车队前列来到河对岸,仪仗队的号角开始响彻河湾。

    梵莎从马车上下来,所有骑士都下了马,鹿鼎亲王领着小皇帝塞托上前,双方互行皇室礼仪。

    “圣母皇后大难不死,实在是帝国之福。”鹿鼎亲王盯着梵莎的眼睛,似笑非笑。

    “鹿鼎亲王操劳国事,还要为区区孀妇挂怀,实在让我过意不去,我一切安好,还请亲王放心。”

    老杜克轻笑一声,身后众人都向梵莎行礼,小皇帝塞托来到母亲身前,与梵莎拥抱,亲吻着母亲的面颊。

    两处人马汇成一处,浩浩荡荡向城内驶去。

    卢笛此时混在众骑士中,心头一阵怅然,这座阔别十年之久的王都,他终于再次踏足。

    进入城门,仿佛穿过了一层浓厚的阴云,踢踏的马蹄声与人声铺面向他汹涌袭来。

    无数的人簇拥在宽阔的街道上,摩肩接踵。许多人手中高举着鲜花和手绢,人们口中呼喊着:“royal!royal!royal!”

    芳香铺面而来,那是卢笛早已陌生的味道——香水,规整笔直的街道,十字交错处皆建立着漂亮的喷泉。

    潺潺的水声,卢笛在马背上能看到池底闪烁着的光亮,那是晶莹的钱币。

    城中到处耸立着大理石建筑,街道交汇处是开阔的城市广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热情。

    走过了数座街区,眼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阴影,这来自于一座无与伦比的宏伟建筑,这里是贵族们最青睐的地方,这里发生过无数令人疯狂的事,这里是帝国最显著的标注之一——帝国角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