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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曼宇家族史

    曼宇这才相信,果然是爷爷死了,刚想问爹他还要不要去上学,曼宇爹又说:“俺已经告诉红英她爹了,让红英帮你在学校里请了三天假,这三天你就和你哥一起,为爷爷好好守孝吧。”

    曼宇娘也从堂屋里出来,她听见曼宇爹和曼宇说话,就拿来一件曼宇爹以前穿的白褂子,给曼宇穿上,因为时间紧,家里没有那么多白布做孝衣,而从村子里借来的孝衣,又没有小号的,所以曼宇娘就拿曼宇爹的白褂子,代替孝服穿。曼宇穿上白褂子,倒也和穿着白孝服差不多,很少有人能够看出来。

    吃过早饭,曼宇和哥哥,还有一个重堂叔、一个重堂大爷一起趴在堂屋门口左侧做孝子,娘和姐姐都在堂屋里。每当有客人来吊孝,孝子们都会“哇哇”大哭几声。只是男的在门口哭,女的在屋里哭。

    别人家过丧事,孝子们一大堆,有时候磕头院子里都装不下,而曼宇家除了他自家人,也就只有曼宇爹的这两个重堂兄弟了,说是重堂兄弟,也不知道是上几代的堂兄弟。孝子之所以这么少,还要从曼宇的家史说起。

    据说在明朝时候,最开始由一群从山西洪洞县搬迁过来的王姓族人,搬迁来此定居后建成了王庄村。后来又陆陆续续搬迁过来一些许姓族人、张姓族人,当然还有一些王姓族人,只是后来搬迁过来的王姓和最早的王姓并非一家。曼宇家就是后来搬迁过来的王姓族人。

    听族内老人说,曼宇家祖先在山西洪洞县原本是一大大户,不知怎么的家里起了一场火,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把家产全烧光了,只留下王家五个兄弟一路乞讨来到了王庄村。后来五兄弟的后代也不景气,听说在清朝时还出现过“能人”,使整个家族都受到了牵连。

    曼宇家就是老大家一脉,曼宇爹往上三代都是单传,到了曼宇这一辈,才是有了一女二男,所以曼宇的爷爷整天见人都是乐呵呵的。

    老二家的后人在民国时期出去谋生了,一去之后就杳无信息,听说是死在了外面,还听说是定居在了上海,现在的后人还在上海过得好好的,只是时间久了,早忘记了老家的族人。

    老三家的后人,在曼宇老爷爷这一辈,就只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一出嫁,也就相当于断了后。现在曼宇的这位老姑奶奶还活着,她的儿子每年来走姥娘家,都会在曼宇家里吃饭。

    老四家的后人还算不错,明朝时候还出过举人,只是后来一代不如一代,最小的一辈和曼宇爹同辈,两男一女,两男就是曼宇的那位重堂大爷和重堂叔。

    曼宇的重堂大爷五十岁左右,身材高大,脸庞黝黑,眉毛粗长,眼大无神,鼻梁扁塌,嘿嘿笑起来有点傻气。听爹说这位重堂大爷以前当过兵,还是共产党员,退伍后回家务农,后来受到了什么刺激,就变成神神叨叨的了。如今还是光棍一条,但曼宇一家对他一直都很恭敬。

    曼宇的另一位重堂叔和曼宇的重堂大爷在爷爷辈是亲兄弟,都是老四家的分支。他有十五六岁,长得瘦瘦高高,皮肤白净,眉毛稀浅,眼大无光,鼻子左侧有一个瘊,一笑起来瘊子上的一根毛就跟着颤动,甚是逗人。他有一个姐姐,比他大五六岁,家里的活都让他姐姐干了,所以他就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惯,初中没有上完就辍学了。

    老五家倒是人丁兴旺,在曼宇爷爷这一辈,有三男二女。大爷爷有四十多岁,结婚不久就离婚了,也没有儿女,一个人越过越穷,越穷越乐呵;二爷爷年近四十,娶了媳妇后日子过得也算红火,只是他膝下生了三个女儿,一直盼望着生个儿子,可始终没有实现,对此也总是闷闷不乐;三爷爷三十来岁,年轻有位,前两年外出打工,一直都没有回来,听说他在外面闯了祸,被关进了牢监,至于犯了什么罪,那就一无所知了;两个姑奶奶都已经出嫁,婆家过得也很一般,生活紧巴时,也就顾不得这三个兄弟了。

    听爹说,曼宇的这三个爷爷本是可以大富大贵的,只是祖上被破了风水,篡改了命运,所以才会越过越差。

    那还要从五八年挖西地大河说起,当时全市下了文件,大河的河道也确定了位置,凡是阻挡河道的建筑都要拆掉,凡是阻挡河道的坟墓都要搬迁。三个爷爷的爷爷的坟地刚好就在要挖的河道上,老支书给三个爷爷的爹下了通知,也就是曼宇的老爷爷。老爷爷就带着族人和一些村民来迁他爹的坟,那时候曼宇爹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

    老爷爷提着鞭炮,在他爹的坟前“噼里啪啦”地点了起来。接着又让人点了雷炮,雷炮一声“轰”响,直飞到高空又“咣”地一下,雷炮的灰渣像开了花,散落在田里的庄稼叶上“哗哗”作响。帮忙的人也帮着搭建了一个简单的棚,把整个坟头用遮阳布罩住。

    鞭炮和雷炮都点完后,老爷爷又在坟头上烧了纸钱,给他死去多年的爹说了一些请愿的话,便亲自领着村民挖开坟地。

    坟里的棺木已经腐朽,化成了碎木粉屑融进了土里。又潮又湿的泥土下面,渐渐露出一堆枯骨,老爷爷小心翼翼地扒着枯骨周围的土,就在头骨的一侧,挖出一个瓷碗,瓷碗里盘着一条白长虫。白长虫像是见过大世面的,看到有人打扰它的清修,只是微微抬一下头,便又平静了下来,像是用石头雕刻的一般动也不动。

    白长虫虽然不动,但还是吓得老爷爷往后一跳。老爷爷站在坟坑里,眉头皱成了一个肉疙瘩,额头上的冷汗有黄豆大,也不敢轻易去收他爹的尸骨,和白长虫一起一动也不动。

    这时陪同来的老人开始说话了,他们说这条白长虫就是一条白龙,是老爷爷家祖上的守护神,有这条白龙守护,老爷爷的后代必定是人丁兴旺,大富大贵,一生都吃穿不愁。说的老爷爷心里美滋滋的,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差点跪下来磕破脑袋。

    但接着又有一位老人摇着头说,可惜啊可惜,坟墓挡住了河道,被挖了出来,这一迁坟,说不定就破了风水,这条白龙还愿不愿意继续守护,那就很难说了。

    老爷爷一听,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他后悔挖了他爹的坟,但全市都在动员挖河,他爹的坟正好在河道上,不迁行吗?要是不迁,等挖河的大军一到,他们可不管这是谁家的祖坟,更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挖出的白骨扔的满地都是,那样就更糟了。

    可要是迁坟,如若坏了祖坟风水,以后后代要是遭了殃怎么办,这种事情虽说可信可不信,但老爷爷还是保守地怀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他一时拿不定了注意,但胳膊又怎能扭得过大腿,最终还是将他爹的枯骨收捡起来,在遮阳布的遮挡下,葬进了新的坟地。至于那条白长虫,曼宇爹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几个月后,西地大河是挖通了,可老爷爷他爹的新坟上始终长不出生机,就连最容易成活的疙疤草都不愿意往坟头上爬。老坟里的那条白长虫肯定也跑了,并没有来新坟里继续守护,要不然曼宇的三个爷爷为啥会越过越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