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为爷爷守棺
这时有客人来了，孝子们都哭了起来，曼宇也跟着大哭，但是始终掉不下眼泪，他也见过别人家里哭丧，孝子们也都是干哭不掉泪，就像五月里的阴雨天，只打雷，不下雨一样。
曼宇趴在门口，偷偷向竹帘里面望去，堂屋正中间，摆放着一口黑漆棺材，他知道那是三年前，爹找人锯了地里的一棵大柳树，特意请木匠做的。曼宇模糊记得，三年前爷爷好像生了一场大病，等爹做完了棺材，爷爷的病竟然也好了，这口棺材用不着了，就一直摆在仓库房里。
现在棺材摆在了堂屋里，爷爷也终于用到了它，现在爷爷正躺在里面，永远都不会出来了。想起爷爷，曼宇记得前天上午还好好的，只是到了中午，爷爷出来院子里散步，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是爹把他抱进了屋里。
昨天中午放学回来，曼宇还看见爷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睡觉了，他听到爷爷的打鼾声，还偷了爷爷一块糖吃呢。
第一天上午前来吊孝的客人比较多，都是刚刚接到通知，前来送纸钱的。只有到了第三天老人出殡时候，客人们才会才抬着贡品前来祭奠，然后再大哭一场，算是送老人出门。
到了下午，客人们基本上都吊完了孝，曼宇的重堂大爷也去院子里帮忙，只是曼宇和哥哥、以及那位吊儿郎当的重堂叔还要继续趴在门口，以防有晚来吊孝的客人。
曼宇记起，每当夏天的晚上，爷爷都喜欢坐在院子里乘凉。爷爷身材很胖，皮肤黝黑，整日光着膀子，脸蛋很圆，就像地里的西瓜，嘴里的牙齿虽然全都掉光了，但牙床还很硬，还可以自己啃甜瓜吃。
爷爷就这样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毛巾擦汗，一手拿着蒲扇扇着，咧着没牙的大嘴，就像刚满月的婴儿，笑呵呵地仰望着星空，仿佛他的牙齿都跑到了天上，变成了满天的星星。
小曼宇也会蹦跳着，来到爷爷身边，一边搂着爷爷的脖子，趴在爷爷的背上，一边听爷爷讲着故事：“从前啊，有一个小孩，非常调皮。有一天，他在田里割草，突然遇到一条小白长虫在地里爬，他就用镰刀把蛇斩成两段。谁知小白长虫滚动着身体，自己竟然接上了，他不甘心，再次把小白长虫斩成两段，结果小白长虫又接上了。连着几次都是一样，小孩有点害怕了，就匆匆跑回家里，告诉了他娘。他娘说他这是遇到龙蛇了，是斩不断的，而且龙蛇还会找他报仇，小孩自然很是害怕。他娘就把他藏进一个大缸里，到了夜里，“沙沙沙”，龙蛇果然来了，他娘就拿着一把菜刀，守在大缸跟前，只等着跟龙蛇拼命。不一会儿，“沙沙沙”，龙蛇又走了，他娘很高兴，赶忙打开大缸，只见里面的小孩早已化作半缸血水，原来龙蛇不用进屋，就把小孩给化掉了。”
听到这里，小曼宇赶紧抱住爷爷的脖子，大声地问：“爷爷，爷爷，小孩化成血水疼吗？龙蛇跑到哪里去了？你见过吗？”
爷爷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拍着小曼宇的头，说：“小孩一下子就化成血水了，当然不知道疼了。爷爷可从来没有见过龙蛇，不过，爷爷听说，这龙蛇还在田里，专门吓不听话的小孩。”
“爷爷，俺听话，把扇子给俺，俺给你扇扇风。”小曼宇双手抢夺爷爷的扇子，要给爷爷扇风，他觉得只要自己疼爱爷爷，就不算是不听话的小孩，龙蛇也不会找他了。果然，以后曼宇在田里割草，从来没有遇到过龙蛇，有时候会见到青长虫，他也会把青长虫放走，自己站的远远的，闭上眼睛，嘴里还念念有词：“青长虫，青长虫，俺知道你不是龙蛇，你是龙蛇的亲戚，你快走吧，俺不害你，快点走吧。”等他睁开眼睛一看，青长虫果然消失了。
娘看到小曼宇和爷爷抢扇子，而爷爷又笑呵呵地故意把扇子举得高高，让小曼宇够不到，急的小曼宇都快哭了。娘便说道：“曼宇，你不是最爱吃烧饼吗，娘就把你卖了，给你买烧饼吃吧。”
一听说要卖自己，小曼宇立马静了下来，蹦跳着跑到娘的怀里，对娘说：“不卖曼宇，不卖曼宇。”
娘又说：“那烧饼怎么办呢？就吃不上了。”
曼宇瞪大着眼睛，用手指着爷爷说：“爷爷老了，最没有用，娘，要不咱把爷爷卖了买烧饼吃吧？”
爷爷听后哈哈大笑：“好呀，小二小，那你去拉板车，把爷爷拉到集市卖了吧，好给你买烧饼吃。”
“小二小，你胆子大了，竟然敢卖爷爷，看俺不打断你的腿。”爹也从屋里跑出来，叫骂着要打小曼宇，他步子故意放的很慢，刚好让小曼宇能够跑掉。
小曼宇也是赶紧从娘的怀里跑到爷爷怀里，嘴里喊叫着：“爷爷，爷爷。”他搂着爷爷的脖子又咯咯的笑起来。
爷爷一把抱住小曼宇，亲了又亲，说：“俺家小二小精着呢。”
引得姐姐和哥哥也哈哈大笑，问：“弟弟，看你还敢不敢卖爷爷？”
吊孝的客人又到，哥哥看见曼宇发愣，便按下弟弟的头，让弟弟跟着哭。曼宇一看又要哭了，也赶紧趴地上干嚎起来：“爷爷，爷爷，爷爷来。”竟然哭出了眼泪，还流了一手，犹如明媚大晴天，一个雷下来，竟然下起大雨了。
每到冬天，爹都会在做晚饭时烧一块砖，砖烧热了用粗布裹住，让曼宇或者曼峰给爷爷送去，爷爷这会正躺在床上，曼宇或者曼峰都会把热转放在爷爷被子里，给爷爷暖脚。爷爷都会夸俩孩子真懂事，听到爷爷夸奖，曼宇更是乐的跳起来，关心着问爷爷脚还冷不冷。
有时候，家里杀了鸡，炖鸡肉吃，爹就让曼宇把鸡体内的软蛋给爷爷送去。那软蛋也叫忘蛋，据说吃了的人容易忘事，反正爷爷也老了，吃不吃都好忘事，曼宇便蹦跳着给爷爷送去。曼宇看着爷爷吃忘蛋，就会咯咯地笑起来，他觉得只有爷爷这样的老糊涂虫，才会喜欢吃忘蛋。
在一天晚上，曼宇将嘴巴凑到爷爷耳边，悄悄地说：“爷爷，你看俺爹叫你爹，俺娘也叫你爹，只有俺和姐姐、哥哥叫你爷爷，是不是等俺长大了，俺也可以叫你爹了？”
爷爷听后，立马捧住曼宇的小脸，在小脸蛋上猛地亲了一口，又哈哈大笑起来。曼宇只感觉脸蛋一凉，仿佛被鲶鱼亲了一下，他挤着眼睛，撇着嘴巴，用手使劲擦着脸蛋上的唾沫，表示对爷爷的不满。
爷爷笑过后，也将嘴巴凑到曼宇耳边，小声说：“别说等你长大了，就算你活到100岁，也得管我叫爷爷。”曼宇摇晃着爷爷的胳膊，又问：“为啥呀，爷爷？”爷爷说：“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爷爷出殡这天，刚好是星期天，村里小学生不上课，大家都来曼宇家看热闹。曼宇这三天里没去学校，只是跟着哥哥守孝，同时也吃了不少肉。
到了上午，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挤在院子里，他们有来帮忙的，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一波一波的客人前来祭奠，丧棚下的桌子上摆满了猪肉，孝子们都分在丧棚的两边，只是曼宇家孝子人少，就都趴在丧棚的右侧。
曼宇趴在门口，偷偷向竹帘里面望去，堂屋正中间，摆放着一口黑漆棺材，他知道那是三年前，爹找人锯了地里的一棵大柳树，特意请木匠做的。曼宇模糊记得，三年前爷爷好像生了一场大病，等爹做完了棺材，爷爷的病竟然也好了，这口棺材用不着了，就一直摆在仓库房里。
现在棺材摆在了堂屋里，爷爷也终于用到了它，现在爷爷正躺在里面，永远都不会出来了。想起爷爷，曼宇记得前天上午还好好的，只是到了中午，爷爷出来院子里散步，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是爹把他抱进了屋里。
昨天中午放学回来，曼宇还看见爷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睡觉了，他听到爷爷的打鼾声，还偷了爷爷一块糖吃呢。
第一天上午前来吊孝的客人比较多，都是刚刚接到通知，前来送纸钱的。只有到了第三天老人出殡时候，客人们才会才抬着贡品前来祭奠，然后再大哭一场，算是送老人出门。
到了下午，客人们基本上都吊完了孝，曼宇的重堂大爷也去院子里帮忙，只是曼宇和哥哥、以及那位吊儿郎当的重堂叔还要继续趴在门口，以防有晚来吊孝的客人。
曼宇记起，每当夏天的晚上，爷爷都喜欢坐在院子里乘凉。爷爷身材很胖，皮肤黝黑，整日光着膀子，脸蛋很圆，就像地里的西瓜，嘴里的牙齿虽然全都掉光了，但牙床还很硬，还可以自己啃甜瓜吃。
爷爷就这样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毛巾擦汗，一手拿着蒲扇扇着，咧着没牙的大嘴，就像刚满月的婴儿，笑呵呵地仰望着星空，仿佛他的牙齿都跑到了天上，变成了满天的星星。
小曼宇也会蹦跳着，来到爷爷身边，一边搂着爷爷的脖子，趴在爷爷的背上，一边听爷爷讲着故事：“从前啊，有一个小孩，非常调皮。有一天，他在田里割草，突然遇到一条小白长虫在地里爬，他就用镰刀把蛇斩成两段。谁知小白长虫滚动着身体，自己竟然接上了，他不甘心，再次把小白长虫斩成两段，结果小白长虫又接上了。连着几次都是一样，小孩有点害怕了，就匆匆跑回家里，告诉了他娘。他娘说他这是遇到龙蛇了，是斩不断的，而且龙蛇还会找他报仇，小孩自然很是害怕。他娘就把他藏进一个大缸里，到了夜里，“沙沙沙”，龙蛇果然来了，他娘就拿着一把菜刀，守在大缸跟前，只等着跟龙蛇拼命。不一会儿，“沙沙沙”，龙蛇又走了，他娘很高兴，赶忙打开大缸，只见里面的小孩早已化作半缸血水，原来龙蛇不用进屋，就把小孩给化掉了。”
听到这里，小曼宇赶紧抱住爷爷的脖子，大声地问：“爷爷，爷爷，小孩化成血水疼吗？龙蛇跑到哪里去了？你见过吗？”
爷爷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拍着小曼宇的头，说：“小孩一下子就化成血水了，当然不知道疼了。爷爷可从来没有见过龙蛇，不过，爷爷听说，这龙蛇还在田里，专门吓不听话的小孩。”
“爷爷，俺听话，把扇子给俺，俺给你扇扇风。”小曼宇双手抢夺爷爷的扇子，要给爷爷扇风，他觉得只要自己疼爱爷爷，就不算是不听话的小孩，龙蛇也不会找他了。果然，以后曼宇在田里割草，从来没有遇到过龙蛇，有时候会见到青长虫，他也会把青长虫放走，自己站的远远的，闭上眼睛，嘴里还念念有词：“青长虫，青长虫，俺知道你不是龙蛇，你是龙蛇的亲戚，你快走吧，俺不害你，快点走吧。”等他睁开眼睛一看，青长虫果然消失了。
娘看到小曼宇和爷爷抢扇子，而爷爷又笑呵呵地故意把扇子举得高高，让小曼宇够不到，急的小曼宇都快哭了。娘便说道：“曼宇，你不是最爱吃烧饼吗，娘就把你卖了，给你买烧饼吃吧。”
一听说要卖自己，小曼宇立马静了下来，蹦跳着跑到娘的怀里，对娘说：“不卖曼宇，不卖曼宇。”
娘又说：“那烧饼怎么办呢？就吃不上了。”
曼宇瞪大着眼睛，用手指着爷爷说：“爷爷老了，最没有用，娘，要不咱把爷爷卖了买烧饼吃吧？”
爷爷听后哈哈大笑：“好呀，小二小，那你去拉板车，把爷爷拉到集市卖了吧，好给你买烧饼吃。”
“小二小，你胆子大了，竟然敢卖爷爷，看俺不打断你的腿。”爹也从屋里跑出来，叫骂着要打小曼宇，他步子故意放的很慢，刚好让小曼宇能够跑掉。
小曼宇也是赶紧从娘的怀里跑到爷爷怀里，嘴里喊叫着：“爷爷，爷爷。”他搂着爷爷的脖子又咯咯的笑起来。
爷爷一把抱住小曼宇，亲了又亲，说：“俺家小二小精着呢。”
引得姐姐和哥哥也哈哈大笑，问：“弟弟，看你还敢不敢卖爷爷？”
吊孝的客人又到，哥哥看见曼宇发愣，便按下弟弟的头，让弟弟跟着哭。曼宇一看又要哭了，也赶紧趴地上干嚎起来：“爷爷，爷爷，爷爷来。”竟然哭出了眼泪，还流了一手，犹如明媚大晴天，一个雷下来，竟然下起大雨了。
每到冬天，爹都会在做晚饭时烧一块砖，砖烧热了用粗布裹住，让曼宇或者曼峰给爷爷送去，爷爷这会正躺在床上，曼宇或者曼峰都会把热转放在爷爷被子里，给爷爷暖脚。爷爷都会夸俩孩子真懂事，听到爷爷夸奖，曼宇更是乐的跳起来，关心着问爷爷脚还冷不冷。
有时候，家里杀了鸡，炖鸡肉吃，爹就让曼宇把鸡体内的软蛋给爷爷送去。那软蛋也叫忘蛋，据说吃了的人容易忘事，反正爷爷也老了，吃不吃都好忘事，曼宇便蹦跳着给爷爷送去。曼宇看着爷爷吃忘蛋，就会咯咯地笑起来，他觉得只有爷爷这样的老糊涂虫，才会喜欢吃忘蛋。
在一天晚上，曼宇将嘴巴凑到爷爷耳边，悄悄地说：“爷爷，你看俺爹叫你爹，俺娘也叫你爹，只有俺和姐姐、哥哥叫你爷爷，是不是等俺长大了，俺也可以叫你爹了？”
爷爷听后，立马捧住曼宇的小脸，在小脸蛋上猛地亲了一口，又哈哈大笑起来。曼宇只感觉脸蛋一凉，仿佛被鲶鱼亲了一下，他挤着眼睛，撇着嘴巴，用手使劲擦着脸蛋上的唾沫，表示对爷爷的不满。
爷爷笑过后，也将嘴巴凑到曼宇耳边，小声说：“别说等你长大了，就算你活到100岁，也得管我叫爷爷。”曼宇摇晃着爷爷的胳膊，又问：“为啥呀，爷爷？”爷爷说：“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爷爷出殡这天，刚好是星期天，村里小学生不上课，大家都来曼宇家看热闹。曼宇这三天里没去学校，只是跟着哥哥守孝，同时也吃了不少肉。
到了上午，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挤在院子里，他们有来帮忙的，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一波一波的客人前来祭奠，丧棚下的桌子上摆满了猪肉，孝子们都分在丧棚的两边，只是曼宇家孝子人少，就都趴在丧棚的右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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