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十一条狗 » 第六十四章 西风烈(二)

第六十四章 西风烈(二)

    青天宗,山门以内。

    龙二十侧身靠着一颗大树,抱着膀子在那看热闹。

    “主子,你不过去?”白淑梅神情平静,话语略带戏谑三两。

    龙二十微笑摇头:“很有意思不是么?姑且看那小子如何破局。”

    白淑梅掩嘴一笑:“也好...............”

    山门外,广场上,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江月的话语,他们听的很清楚。如此硬气,实属反常。

    通常来说,女子登门讨说法,男子要么情绪激动,矢口否认,竭力抵赖。要么臊眉耷眼,脸面尽失的认错讨饶。

    可江月如此从容,倒真有些受人诬陷那个意思。莫非这女子真是有意构陷?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楼檀檀路上就跟江月说了这件事的本末,江月当然摇头否认。

    楼檀檀于他相处三月有余。江月虽然生性不羁,话语偶尔轻浮,甚至也跟她开过几次黄腔。

    然而,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十足的好色之徒,却从来对她恪守有礼。从无逾距之举。

    本质上,楼檀檀就愿意相信江月。若他真是那花心浪荡的登徒子,自己几次壮着胆子给他机会亲近,他又怎会错失良机?

    三个月来,江月就连一根手指,都没碰过她。

    真要是那轻薄之人,可不早就打蛇随棍上了?

    更何况,听着此间二人问答,小丫头心中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女子,果然是在诬陷江月!

    只见,江月满脸笑意,抱膀问道:“姑娘既然说你怀上了我的种,敢问,你我何时相遇,何地同房?”

    女子神情幽然,凄而对答,神情中,满是不堪回首之意:“两月前,福临相遇。碧水河畔,月下同房。”

    只是这一句话,青天宗这边的弟子,立马就神情一改。

    原先,他们还都相信女子话语。此话一出,他们却已心知肚明。

    江月入门三月有余,一直以来,他不是在环山阁闭关,就是在祝环峰修炼。从未离开过青天宗半步。又何来两月前福临相遇一说?

    就算江月是偷跑出去的好了。莫不是他料事于先?算准了会遇上这个姑娘,并与她缠绵,然后还打定了主意要抛弃她?

    这在逻辑上,就不成立。

    眼看着青天宗这边神情变化,女子意识到自己这边先前定好的话术有问题。进修弟子属于外人,无需师门点卯。外出亦可随意,只在山门关闭之前复归即可。

    按照通常人的理解,苦修乏味,难免要出门散心。却不想,江月如此勤勉刻苦,从未离开山门半步.................

    她知自己这边失算了,连忙找补:“五个月前,小女子与江月便有一面之缘。那日你我一河之隔。你点头示意,遥问我所向何方。我见他容貌端正,不似恶人,未做多想,便如实相告。却不料,他见我孤身,心生歹意。原是筹谋已久!”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只是用情极深,大有悔不该当初的感慨。

    江月闻言一笑,摆了摆手:“那不重要。既是你我两月前同的房,嗯,那个碧水河畔是吧?那现在你有了我的孩子,你这次上门,必有所求了。来嘛,说说你想怎么样吧。”

    青天宗弟子闻之疑惑,心想这又是哪一出?怎么江月话音一转,又好像愿意负责了?

    他们云里雾里,却见女子眉目一凌:“你愿意承认便好!我要你跟我回家!娶我过门!若是不从,我自行武律,诛你于当下!”

    江月脑中稍作思绪,便有计较。

    要么跟她走,要么杀我。看的出来,跟她走,我也是要死的。走与不走,我都要死。所以,她的目标是我的性命?

    可我又何曾得罪过什么人?

    白向文?

    江月心头暗自摇头。

    “不会,白向文要杀我,不就跟捏死一个蚂蚁一样简单吗?只需一组影舞者,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可不就死翘翘了嘛?何须这么麻烦。可那又会是谁呢?”他顿时恍然:“自己从无与人交恶,真正有切肤之恨的,就只有那西域魔教,素阳宫了......”

    他突然想到了那个阴柔的少年。他被颦儿断了一臂,被湖州洪武寺所获。入囚成疾皆是因为自己。素阳宫恨自己,也是自然。

    他微微仰头,复而看了一眼身后的白玉石山门。不禁一声冷笑:“搞这么一出,弄得这么麻烦,无非是忌惮李天勤罢了。这才演戏,把自己骗出去,或是自己抵赖,好让她名正言顺的杀了自己。”

    江月聪明,脑子灵光。只是一个以退为进,将那女子的来意骗出,便想到了其中的因果关系,而且,丝毫不差...................

    “我只问你如何决断,你虽不义,薄情与我。然则,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依旧愿意委身于你。若你诚而回心转意,我保证不会计较,依旧爱你敬你。若你不知悔改,纵使我心中有你,也要行以天道,取你性命!而后,自归故里,随你而去!只是.........可怜了我腹中孩儿..........”她巧舌如簧,话语中皆有进退。言末泣而颤抖,大有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听的围观百姓,无不悲心四起,隐隐之中,多有劝江月回头之人。

    江月却是一脸笑意,连连摆手:“等等,等等。话都还没有说清楚呢。你就这么着急的想杀我?呵呵,你说与我两月前在碧水河畔同房,可我入青天宗三月,从未出门。敢问姑娘,怎么与我同的房?莫不是你我心有灵犀,意念神合下,共赴的巫山?”

    话音刚落,袁守正朗声道:“取山门档簿来!”

    一名守山弟子闻言,立马转身而去。

    却不想,那女子水眸一凌:“你若筹谋在前,又怎会走那山门?祝环山这么大,你想偷跑出来,又有何难!”

    袁守正闻言面露鄙夷,冷笑道:“我青天宗山门虽大,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的。”

    他这话说的有份量。青天宗,天下第一宗。武力水平只在灵宫阁之下,门人弟子何止十万之众。祝环山作为宗门所在,五万弟子聚居其中,山门辽阔,所占地域极大。各处要地,哪里没有守山巡游之人?

    即便来者身怀宗师境的水准,也难保不被人发现。更何况,江月区区一届幻气境了。

    一时间,围观百姓皆是心生动摇。

    如果此话当真,那么,江月便没有契机。莫非,这姑娘当真诬陷?

    “别听他的!青天宗是怕坏了自己名声,这才包庇那小子!”人群中,那个带节奏的暗桩扯着嗓子喊道。

    百姓闻言,复而心生气愤,眼见着就是信了他的话语。

    不料江月哈哈一笑:“嗬,好家伙。来来来,这位兄台,请你出来。从刚才开始,你就一个劲儿的在那里鼓动群众。口口声声针对青天宗与在下。你如此坚信这位姑娘,莫不是与她有旧?亦或是对青天宗有什么不满?”

    江月眼睛很尖,注意这人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话语间,便是走了过去,一拉他的脖领子,将他拽到了场间。

    他这么一说,袁守正立马就察觉到了异样。不禁近前几步,一脸阴沉的看着那个男子。

    “干...........干什么!!小人只是秉持公道,仗义执言!”那男子被逮到,这一拉到明面上,却也难免慌乱。

    江月冷哼:“秉持公道,自当公允。事情未名,你却笃定是我江月有问题。敢问兄台证据何在?底气何来?你如此偏信一方,又怎谈秉公二字!”

    那男子被江月的话语堵了嗓子,干咳几声后,却是硬着头皮说道:“这种事,姑娘家能乱说吗?倒是你,几经刁难,来回盘问,怕不是想要赖账!”

    江月身子微微后仰,抱着膀子笑道:“哦吼?姑娘家说话,你就信了。你的意思是,若她意遇取我性命。哪怕这事是假的,只要她说被我睡过,而我不认,她就可以杀我了?”

    江月这话说的直白,道理也很明显。围观百姓不禁心生动摇。

    “若是如此,以后天下女子看谁不爽,都来这么一出,是不是男子都要引颈就戮啊?”江月皱眉再问,话音微微抬高,气势顿显。

    场间随之鸦雀无声。

    “就说这事我没做过!是她有意诬陷,是非曲直一问便知。尔等不知其中道理,光凭主观臆测,就要草菅人命了?呵呵!好一群正义凌然的青天大老爷!!”江月愈发高声,众人不禁无言以对。

    见围观百姓不再拉偏架,江月这才满意的露出一丝带着鄙夷的轻笑:“看戏就看戏!老实呆着就完事了,起什么哄?呵呵!江月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保证今天这事非要水落石出不可!”

    随即,他一声轻哼,不管男子。只将目光投向那位姑娘,笑而问道:“敢问姑娘修为如何?”

    那女子稍作思索,选了个最妥帖的答案:“你明知我尚在入境,何必明知故问。”

    修为等级分为,聚息,入境,幻气,近宗师,宗师,宗师化境,再加上天下唯一一个超凡入圣的白星幕。

    只需入境阶段,女子便可自游的控制身体各处。入境阶段的女子就已经能主动的关闭宫门了。

    所谓闭宫门,很好理解,就是关闭子宫。如此一来,若女子不愿受孕,便没人能够强求。

    江月一笑,鼓掌一声:“好!你先前所言。我们行房乃是你情我愿的,所以,江月不曾逼迫姑娘,对吧?”

    那姑娘气势渐弱,却是硬着头皮答道:“受你蒙骗罢了。”

    言下之意,就是承认了江月所言。

    江月再笑:“你先前也说了。受孕是意外。可见,当时,你是闭了宫门的。既然闭了宫门,又如何会怀孕呢?诶,你说了是你情我愿的,江某可没有胁迫姑娘,更没有做什么用内力封住姑娘经脉,或者打晕姑娘的事哦!”

    那姑娘闻言稍显慌乱,却是皱眉说道:“或许........或许是我修为不到家。”

    她心绪微乱,心知不能再被江月牵着鼻子走,这便坚定心智,反而问道:“你什么意思?我知你能言善辩,当日受你蒙骗,就是受你花言巧语。如今,这便是要颠倒黑白了吗?”

    江月看她一脸正肃,水眸凄然,几度怨怼。这是真当自己被他睡过了啊?演戏这么投入的么?不禁发笑:“既是当面对质,当然要把话说清楚。姑娘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眼看着圆不上了,这是气急败坏,着急了?”

    却见一旁男子高声道:“人家都怀孕了,岂能有假!”

    江月复而偏头,瞪着他怒道:“她怀孕,关我什么事?照你这么说,只要怀孕,就是我干的。那是不是你老婆怀孕了也是我留的种??”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不论青天宗或是百姓,皆是轰然一笑。

    那男子见状,只能臊眉耷眼的不做声响了。

    “我都懒得验,你这边既是存心诬陷,自然所备万全。你这腹中孩子是谁的野种我不知道,也不在乎。反正与我无关。”江月一直温和,笑而相对,此间却是话锋一转,凌厉十足。

    女子闻言掩面痛哭,泣道:“这真是你的骨肉,你岂能如此污我。”话音刚落,她情绪激动,却是将手中宝剑一舞,眼看着就要横剑自刎。

    江月见状一惊,立马出手去拦。

    只见,那墨绿色的内息陡然幻出体外,短短一秒不到的刹那,他竟是将内力运转的速度,从零拉到了六重..............

    那身影极快无比,举手投足间,几许残影,电光火石之间,那手掌已然握住女子手腕,随即另一手同时伸了过去,贴住那剑刃,接着一握。

    眨眼间,宝剑被他夺在手中。握着剑刃的那只手掌,数道鲜血流淌,顺着指缝,缓缓低落........................

    众人见之大骇。

    百姓这边明显是被女子那轻生的举动吓到了。而青天宗这边却是惊骇于江月的身法.............

    那速度,真的只是幻气境吗?

    江月丢掉宝剑,受伤的手掌随即一甩。受内息作用,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着.........

    “我说了,今日不把事情说清楚,你不准走!想要一死了之?呵呵,你还没把幕后主使说出来呢!”江月近身向前,贴着那俏脸已然煞白的姑娘说道。

    那女子用力一推江月,撕心裂肺道:“什么幕后主使!我求死还不是你逼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也不知道青天宗为什么要包庇你这样的人!事实就是事实!今日!你不认我,我便只有一死!你不是不要我吗!你管我死活作甚!好一个假情假意的负心汉!!!!你处心积虑,筹谋在前。我便是百口莫辩!栽在你手里,我认还不行吗?我死还不行吗!!”她戏很足,话语间嚎啕大哭,娇躯颤抖,似是痛苦的难以自持,不禁缓缓的蹲了下去,小手掩住俏脸,放声哭泣。

    那男子闻言,立马帮腔:“不光想要赖账,还想保全自身名誉。好一个虚伪之人!”

    江月一声冷笑,心道:“眼看着圆谎不成,这就是撒泼打滚。动了那感情牌了?”

    “少来这套。凡是讲个公允。你既然说我负你,自然要拿出证据。可你话语漏洞百出,光是时间上就完全对不上。三月来,我只在青天宗内。五月前,我更是一直与........................”江月说着说着,不禁住口噤声。

    五月前,他一直跟颦儿在一起。这件事,哪里是能说出来的?且不论颦儿身份特殊,他不想将人家牵扯进来。更何况,他一个江湖散人,无名小卒,怎么可能受东海郡主青眼?即便说了,又有谁会信呢?

    “五月前,你怎么了?你倒是说啊?”那男子眼见着有了机会,连忙发难。

    江月微微一笑:“五月前江某一直与一位朋友在一起。何曾见过这位姑娘。”

    那男子双眸一凌,紧跟着问道:“那人是谁,叫他出来作证啊!”

    江月神情不改,死扛着就是不说。

    那男子见之,可算得着理了,咬着不放:“说不出来就是有鬼!还说什么时间上对不上!”

    袁守正见状,心知江月有什么难言之隐。前面对质,他听的很清楚。那姑娘言语错乱,前言不搭后语。江月几经盘问,她都有漏洞。更何况,他是相信江月的。而且,也相信江月不可能偷跑出去。处心积虑就为了毁一个姑娘的贞洁?那姑娘姿色上乘,堪称极品。江月既然见色起意,何必将她抛弃?江月又不是什么已经成家的男子。孤身一人,本无顾忌,男欢女爱又能如何?

    所以,道理上,这就说不通。那姑娘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是女子,处于弱势,以为自己只要这么一闹,就能逼迫江月就范。

    骗骗那些不明事理的百姓也就罢了。真要是遇上自己这种对江月以及江月行踪有些了解的人,又哪里会奏效?

    只是,江月既然不肯把话说开,肯定有他的顾虑。此时此刻,袁守正哪里会去劝他说出来?

    山门之中,龙二十偏头看向白淑梅,微微一笑。

    白淑梅同样一露笑颜:“这孩子倒是为颦儿着想。”

    “嗨,傻子。生死当前,还管她人名誉作甚。”龙二十摇头道。

    白淑梅噗嗤一乐,嗔了龙二十一眼,狡黠道:“主子还说江月。换了是你,又当如何?”

    “哎~!走吧!我就当一当这个所谓的朋友好了。”龙二十话语间,站直了身子,这刚想翻身而去。

    却见那人群之中,一位俏人儿几步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