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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唯有众山陪我忧

    她与母亲迅速拐进胡同,秋和少年,擦风而过。

    “就是这儿了。”母亲轻声呢喃,多亏镇子不大,晃荡在仅有的几条路干,最终停留在这座两层楼的农家小院,隐陷在山脉下,崎岖于中。

    外婆耳朵不好使,这些年手机用的越是少了。母亲走进院子,大力敲门,过了些时点老婆婆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来,花白的头发随着微眯的双眼而颤动。

    随着便与母亲寒暄,时不时拉过赵铭来仔细瞧瞧孩子的脸,慈祥的温暖让赵铭有些无所适从。

    待到云霞渐落在山脉之前,三个人相互依偎搀扶的影子重叠在一切,渐渐没入房门中。

    一切都来的不适应,赵铭不知道以后在这座小镇如何继续生活下去。

    傍晚,又听拆迁工人电话催促后续工作。乡间小镇,嘈杂的讲话声想警笛一样划破寂静的长空,惹得人心神不宁。

    铭内心烦躁不已,待在房间像要被声音所裹挟窒息,只好自己蹑手蹑脚的跑出家门。

    程知言刚刚结束摆摊。最近这边有施工的大项目,他托了家里的关系特地跑到着镇子来学习项目。因住在小姨妈家,有空就过来帮忙看店摆摊。

    他因为在镇子里面住得有段时间,所以穿着也不像在大城市那般精简。

    夏天的尾巴,他只穿了背心和裤衩,脚踩人字拖,较长的碎发覆在额头前,大剌剌的坐在摊前。远一望,像个颓废在家的待业青年着赶着最后一趟晚霞班车,回家吃饭呢。

    赵铭刚刚拐出一条街,云霞彻底消失后,仅剩的余晖照落在街道上,灿灿的映照在她的小脸上。抬眼便望见颓废青年顶着一帽子往她这边走来,她才发现原来他这么高,投射在斑驳云光中的影子似是巨人。

    她有些发呆,等到对方从旁边走过,她都没来得及反应。

    往前走,突然听到身后的声音“唉!你是不是找不到路,回城里的班车已经没有了。”

    回过头,她发现颓废青年勾着嘴角问他,眉间是皱着的疑惑。他可真喜欢多管闲事,铭内心不耐。嘴上却不知道如何解释,“我找得到。”便打算转身就走。

    程知言之前便瞥见过她拖着行李,自然猜到她以后应该回住在这里。心里倒是不急,嘴下抛出一句“噢,再往左走,上面有一个空地,到了晚上人们应该在那里玩耍。”,便拖着拖鞋懒懒散散的走了。

    铭在外面晃悠着,闲来无事,嘴上没承认,心里倒是记下路线往前走。

    古朴的街道随着夜晚的降临开始闭店,人们聚集在此,有小孩嬉闹的声音,跳广场舞的老年人,石椅旁边做着聊天的青年们。

    “他没有骗我呢!”。

    “夜晚会给人们一个安静的吻,以此来谢罪在世间的伤害吗?”。

    她融不进人群,在旁边站了一会,端详人们笑脸愉悦的模样,音乐震慑着内心,即使内心会跟随音乐跳动着,她也无法通过表情表达出来。从旁人眼里看来,她现在就是面无表情着、冰冷的看着一切。

    人世间,不为欢乐所吸引,不为美食所吸引,她好似游于人间,无欲无望。

    当夜幕彻底笼罩小镇时,她撇了撇嘴,往回走了。

    街道没人行人,店面也已经关闭,只有路灯还在续命的工作中,沿照着街行的往来者。

    空荡荡的街道,往前走,身后便顿感不安的黑暗袭来,所以她只得越走越快,在这个不熟悉的地方,她总感觉,她像被遗落在人世间的。

    以前她就无数次的讨厌走夜路,上晚自习回来的路上,永远都只有她一个人,母亲忙于工作,父亲常年不回家,她只能拾掇在人群中,减少独自的害怕感。

    路边迎面走来一个架着锄头的大爷,神色不清,半卷着裤腿,脚下的草鞋泥泞的粘稠着地里的泥巴。

    赵铭光是远远一处望见,脸便吓得惨白,脑子里面嗡的只有那把锄头,和乡村静僻小道杀人案。赵铭其中一个爱好是关注社会事件,自己对于此类事件其实胆小着呢!

    她哆哆嗦嗦的站着,所幸有发现一间超市,便匆匆躲进店里去了。后背一阵发凉,这会进了便利店也不敢看外面,只得乱窜的左右顾看零食。

    大概闲逛十分钟左右,她准备离开,偶然晃见超市门口白色背心的高大身影,他拿着烟准备结账,外街的光影落在他细碎的刘海上,整个人陷入半阴影的投亮之中。

    她决定死皮赖脸一回,赶忙走到他面前,她这个人便像被阴影笼罩一般,原来他这么高,足以把外街昏暗的灯光掩盖住,只留一片清亮的超市光源给她。

    “唉,我等会跟着你一起出超市怎么样?”。收银员是一位没涂胭脂粉末的中年妇女,向这两个人投来轻蔑的眼神。

    他倒是没说话,只低沉的说道“走”。她便乖溜溜的跟在他后头出去。

    “往哪边走?”程知言问,顺带点燃了烟。

    “谢谢了,我家离这不远,我自己走。”

    灯下一高一矮的影子拉开距离,最后只剩半叼着烟的高大影子还驻留在路灯下,微仰着头看向远方。

    赵铭飞一般的跑回农家小院,夜色愈加浓厚的收敛在暮色中。

    母亲忙着收拾衣物,外婆在屋内摇椅,手扇蒲扇,忙活着手中的针活线。

    还是不问去了哪里吗?赵铭内心堵着一串火。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从小到大,母亲总是以为她能管理好自己,会自己按时吃饭,会自己按时回家。

    在母亲心里面,她就是这个破烂不堪的家里面,懂事的孩子。

    她可以每年恭顺的递上骄傲的成绩单,让母亲在一众看不起她们家的亲戚扬眉吐气;她可以在母亲流泪的时候递上纸巾;大人吵架的时候自己躲在房间学习。

    只是,母亲大概需要很多年之后,才知道。

    每次家里出事,她都会都在学校树荫地下仰望天空;每天晚上自习回家,她都只得跟在人群中,害怕独自走散,最终莫须有的消失或者出事。

    每次她想要任性的放纵自己消费一下,喜欢的东西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搁置在客厅许久并未开启的电视机;每次她想要母亲拥抱的时候,还是母亲先掉下来的眼泪。

    然后,她就只能默默的上楼,轻声管好房间门,收拾好心情。

    她躺在床上,看着炫亮的白炽灯闪耀着光辉在房间内。

    “明天,明天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叶子都快要落了吧,不知道北海的风会不会想念夏天呢?明明那里没有风可以吹进我的心里。”铭想着。

    梦里,是一片混沌,这里有嘈杂的音乐声,人们戴着鬼怪面具,青面獠牙。

    她气愤,为什么人人都要伪装自己,她拿起长剑,向他们砍去。

    她要,她要所有人都揭开面具。剑劈开,忽然,人影消散,只落得,她满手鲜血,青丝垂发,散乱的披散在肩头。

    梦中的她居然还是留着长发,那个她一直伪装的模样,那个她杀死的她。

    是秋,凉风开始吹袭着人间,落得树叶也在不愿在枝头停留。人间阿,夏天最终还是无法与风一起,自在的享受人间,最终风还是陪伴着秋啊。

    赵铭裹起卫衣,套上帽子,餐桌上除了碗筷的碰撞声,就只有一两句母亲与外婆寒暄秋的说话声。母亲大抵这辈子苦惯了,现这般模样,也不叫苦,日子顺遂与安康,许是愿望了罢。

    赵铭拖着她的运动裤和运动鞋,顶着帽子,准备出门散会步,这镇子她还没有熟悉,又或许有她可以独处的地方呢。

    前面有个骑着自行车的女生,刚刚望着赵铭出了神,一个不小心翻沟里去了。赵铭走到小沟上,她女孩后背和裤脚摔了泥,这模样有些滑稽。赵铭没忍住笑了一声。

    那女孩便哎呦,假装哭了一下,“你还笑我,我这样子可丑死人啦”。

    然后女孩便说,“你拉我一把吧,我感觉我摔下来没力气上来了。”

    这小沟就是泥土多了些,倒是不深。

    赵铭说“我不要。”声音不大,在外人看来她就是小小的一只。

    女孩嘻嘻笑了声,拍拍泥土爬上来,拉着倒在边上的自行车赶忙跟上赵铭。

    “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没见过你,你刚来这里吗?”

    没回应,女孩继续跟着。

    笑嘻嘻的说“我叫林榆栀,我就住着前面,刚刚看见你出来,想来你离我家不远。我有空可以来找你玩吗?”

    赵铭不知道回复什么好。这些年,在学校,在北海,没有朋友,她害怕出触碰这一类东西,若有若无。她既没有接触过,也不愿意深陷泥潭而最终受伤。

    “噢。”她说道。

    “就没啦?哎呀,哈哈哈没关系,我经常来找你玩,你可得记得我哟。不说啦,我妈吆喝我回去吃早饭!”

    她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挥了挥手,骑着自行车冲回家门口。

    她看见女孩母亲在家门口笑着张望说

    “快收拾一下,准备吃早晨。”

    女孩快速放好自行车然后挽着她母亲的手,露出小酒窝的灿笑着一起走进屋内。

    真好,我也想和母亲撒撒娇,我也想抱抱她,挽着她的胳膊和她一起逛街。赵铭陷入沉思,开始漫无目的的走。

    烟雾缭绕,青烟袅袅;农家小镇,青苔石椅;秋叶飘落,我似故人归,又似异乡来;不见友人,不见海,唯有众山陪我忧。

    心绪飘向远方,按照她惯常的步伐,悠哉游哉,无欲人间,面无喜悦,双手插兜,闲逛人间。

    程知言昨晚在房间里面待着,设计图纸有些犯困,便到超市买烟解解闷,没想到遇上那女生。

    她看着瘦瘦小小的,倒是挑染的红色张扬着,一张小脸眉头皱着,一副害怕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走进超市。

    当他挑选好烟之后准备结账时,转身便看到他站在他旁边,小嘴里吧啦的说着,一脸唯恐他拒绝之后就会皱起的小脸。

    他回想起来,不自觉的笑了笑。他今日得出工地看看情况,昨晚才设计出部分,要完成全稿,还得去现场找设计灵感。

    早上起床后便匆匆收拾背包出发,不料在街拐角出碰见赵铭。

    程知言今日是长袖加短裤,配上长袜和运动鞋。微长的刘海略微盖住眼睛,即使是较为清爽的穿搭也掩盖不了身上的烟味和颓废感,加上昨晚熬夜下巴还带了些许青渣。

    他走进超市买了个面包,结账的时候顺带买了两只雪糕。

    ”喂,我多买了雪糕,作为昨晚的谢礼,你陪我吃这只雪糕。”他追上赵铭,把雪糕递上去。

    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晃了两下。她抬眼看向他,他勾了勾唇,像是坏笑,又有些沧桑感,整个俊脸下面带着胡渣,眉头倒是飞扬着。

    “噢”,她拿下雪糕,撇了撇嘴,冷漠的表情下没有任何情感输出。

    其实赵铭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冬天吃雪糕。

    “往哪里走?我往右走。”程知言吃着雪糕道。

    “不知道,没有目的。”

    “行吧,我走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抬头的时候,发现赵铭正看着他。他又笑了笑,倒是想拍拍她的小脑袋。

    赵铭刚刚在盯着他的时候,发现刘海遮住他眼睛的时候她没那么害怕他。

    第一眼和和他眼神对视的时候,她就发现,他双眸如深海,似汪洋,又似宇宙。她害怕她看见汪洋会哭泣,又害怕宇宙会将她淹没至寒冷的冬夜,这种猜不透的深,她不喜。

    程知言刚走没两步,又回转过身来说。

    “唉,你叫什么名字?”

    “赵铭”

    “嗯,我是程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