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艘载满秘密的飞舟
夜明在淡淡的夜色里出了校门，往家赶去，一边走，一边想着事。
今天发生的事情到底是谁在幕后策划的呢？夜明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人选，且等着就是。
让夜明费更多心思的是，网警大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状态，前天和昨天浩浩荡荡的大巡查，夜明已经知道了，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都难，自己的手环使用过的信道，和自己家那条街的总网线，不止一次被探查溯源过。
夜明设置的嗅探程序，每过几小时就要被惊动一次，每一次惊动都代表着网警在镜像世界层面上的的一次上门搜查，不过夜明早有准备，并没有漏出什么马脚。
当初的战利品，从唐帅尸体上掉落的那枚红宝石戒指，夜明私下研究过，似乎有化学加密，夜明对化学学科，只有一些粗浅的基础知识，离破开那层化学加密的程度差远了，所以一直放在夜明手里，无法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这枚戒指，是个不错的物证，交到网警手里的话，应该能牵扯出不少信息，不过夜明有些舍不得里面宝贝，当初他可是见过，唐帅用红宝石戒指付钱的，该怎么把这东西的加密解开了？
夜明的手环突然一阵震动。
哗啦啦啦!
一道流光从手环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精灵浮现出来，悬在夜明的面前。
夜明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小精灵一对黑色蕾丝镂空的丝质翅膀，宫廷样式长裙子，裙角镶嵌流苏，微风轻抚下流苏浮动如烟似雾，雪白纤细的脚踝若隐若现，纤足踏一双黑天鹅绒面镶钻高跟鞋，更添高贵。
再看一抹苏子色的腰线以上，灯笼袖，抹胸领，小串珍珠点缀其间，宝光随星光流动，天鹅颈挂红宝石项链，肩削锁骨盛美丽与华贵。
冷白皓颈之上的脸蛋，微尖下巴端着点绛唇，挺立的鼻子隔开精致的眉眼，微圆的双颊，绿松石的耳坠轻轻的在上面弹来弹去，砰砰的少女肌肤，白里透微红。高盘复古的发髻，插一枚珊瑚钗子，好一个复古美人。
夜明呆了一会，将信将疑道：“你是....?我老姨！”。
一句老姨！端庄高贵的少女顿时端不住了，皱着眉插着腰，咬着银牙，恼怒道：“呸呸呸！熊孩子什么眼光，明明是美若天仙下凡，天下第二美的小姨！什么老姨！”。
夜明嘿嘿的笑了，问道：“那天下第二美的小姨，请问压您一头的天下第一美是谁呀？”。
小精灵闻言，微微一笑，昂头挺胸道：“当然是我的姐姐，你的妈妈，才有让我心悦诚服，甘居次席的美貌啦！”。
少年的眼睛里，透着满足和向往。
夜明乐呵一笑，这下是真开心了，一下子一天的疲劳全散去了，又神采奕奕斗志昂扬的。
“姨，你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呀!”。
夜明由衷赞叹道。
小精灵笑颜如花，踮起脚尖转了一圈，裙摆飞扬，如同卷起来的棉花糖，一圈圈的越转越大，飘忽忽的。
“那是，本姑娘的眼光还用说，这可是我逛了一天一夜才搭好的一套新晋设计师的手作时装！好看吧？《宫悦集》中最好看的一套时装，名叫槐风，复古风，兼具现代时尚理念。”。
夜明笑呵呵的冷不丁问了句。
“多少钱？”。
小精灵一个没防备，脱口而出道：“才90万还好啦！我以前还买过一千万一套的呢！可惜丢了。”
小精灵说完，眼睛一瞪，下意识的双手捂住嘴巴，想把话咽下去。
夜明笑眯眯问道：“亲爱的小姨，你哪来的钱呀？”。
一道流光一闪而逝，慌不择路般躲进夜明的手环里。
夜明深吸了一口气，啥都明白了，好一个侄子小姨我想学习，可惜身上钱不够，好一个其实那个挺难的，一百五十万好勉强。
没有天理呀!我浑身上下所有衣服加起来才500块的样子，你甩手就买了九十万一套的时装。一只手使劲摇着手环。
没一会一道光被摇了出来，小精灵捂着脸蹲在地上，眼睛从指缝里看人。滴溜滴溜的。
“我我我，我没撒谎，真的是需要那么多嘛！学校的防护罩可难啦！本来最多只能剩下十万块的，剩下的八十万是我赚的，我省掉的那部分算力，是我用我的小脑袋瓜算出来的，那是我的合法报酬，你不能克扣的。”
夜明刚要说话。
“我、我、我，人家是女孩子嘛!买点衣服怎么啦!你刚才还说好看的。”
一副委屈巴巴，表明自己没做错事的样子，夜明都气乐了道：“你有人权我还能让你不买衣服？你买九十万一套的时装，你看看我这一身超过五百了吗？”。
小精灵看着自己侄子身上的普通服装，在看看自己道：“那我下次也给你带一套嘛！我不是忘了嘛！”。
“别别别，我可穿不起，您还是自己来吧！”。
夜明心疼归心疼，但是并没有朝小姨发脾气，只是分派给小姨一个任务，让她帮自己在镜像世界中找一个叫王二的网警，小姨的身份特殊，能够规避开镜像世界中的网警不留下痕迹，方便自己在局势中脱身。
吃人嘴短，多少是以长辈自居，小精灵看到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拍了拍旺仔馒头，向夜明保证完成任务，然后滋溜一声跑了。
夜明等人走后笑了，哪里是小姨，明明是小孩子，跟谁学的呢？夜明似乎有了答案，平直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默默记下一条信息，妈妈爱买衣服。
......
西元市镇抚街，东边到头的一间小院，灯光昏黄。
张烛明和石头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莫约和自己相仿的年纪，八九岁左右，穿着白袍，坐的笔直，一脸的傲娇冷淡，但好在还算有礼貌。
白袍少年手里拿着一本武侠小说在灯光下翻看，一丝不苟的样子，像极了在做学问，甚至时不时还要动手做几句笔记。
这个自称唐豆豆的同龄人，是半个小时之前来的，寻上了门要找夜明。
听闻人不在，便在门口等着，不急不躁也不闯，二人请进来奉了杯茶，无话一直等了半小时。
“我回来了！”，夜明嚷了一声。
三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夜明。
“咦！你怎么来了?”，夜明看到唐豆豆有点心虚！毕竟收拾了人家的家丁，这该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唐豆豆看到夜明回来了，心下也有些紧张，第二次见面，再加上从未求过人，今天却是奔着求人来的，一时想不到缓和的字眼词汇来拉近关系。
想了一会，道：“兄台。”
夜明一愣不知如何回答，看向石头和张烛明，二人也是大眼瞪小眼。
唐豆豆似乎也意识到不妥，仙侠小说里这种应该叫？对了，随即改口道：“道友”。
夜明额了一声，余光瞥到唐豆豆手里翻开的小说。拿大拇指捅了捅自己的脑洞，撑开来，有点明白了。
“叫我名字即可，找我有事吗？”。
唐豆豆点点头，将一串纸条递给夜明。
夜明展开。一大串的书名，排列成的书单。
《有机化学-标准四》、《无机化学-标准四》、《实验动物日志》、《联盟初等教育化学正典》、等等。
“帮我偷到，我想学。”
夜明一激灵道：“道友切莫戏言，这可是犯法的事，你说的这些书可都是还在专利保护期的付费内容。”
“我知道你干过，你能干。”
“放屁！你啥时候看我干过啦！”。
张烛明飞快的给了夜明一个眼神示意石头和自己没暴露那本来历不明的正版教材。
“你贪财所以你穷，你穷但又聪明，所以是偷的。而且程序师出了名的爱偷。”
唐豆豆叙述着自己的逻辑链。
夜明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贪财可不是因为穷吗，在这个时代穷还有超越学校年级限制的知识，那只能是不正当手段的来的呀！
夜明总不能说老子还有个师傅，不过程序师爱偷、爱白嫖，是出了名的。放屁！读书人的事能叫偷。
“我为什要干了？这么危险的活？说好啦！虽然一起扛过枪，但我可不欠你什么？我可是救了你命的，不过你分我战利品了，勉强算个两不相欠”。
“在说，就算我能干，你也得看你支付什么报酬给我。”
夜明口气松了些，穷说到点子上了!这家伙在自己看来就是大户人家的有钱少爷，只要出价够高，事未必不能做，偷书，夜明可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自己确实也没少干。
但是危险还是有的，而且在这个特殊时期，风险还特别的大。
唐豆豆道：“我帮你治病！”。
夜明呸呸呸了两声，不满道：“在这么说话我可翻脸啦！说谁有病了？我好着呢！”。
唐豆豆解释道：“你的体质比一般人，不，比我见过最优秀的人的体质还要好。”
夜明道：“这能证明什么了？证明我有病？我体质好天生的，再说了你见过最优秀的能有多优秀了。”
唐豆豆认真解释道：“我见过最优秀的，拥有特殊的血脉力量，基因改良，和最科学的训练学习，膳食搭配，他们在八岁的时候体质都没有你好，甚至没有一半好！”。
夜明辩解道：“那说明他们不够优秀！除了这个还能说明什么？什么也说明不了！”。
石头拉了拉夜哥儿，示意他看桌角上放着的一捆异味很大的草药。
唐豆豆解释道：“那场战斗之后，虽然我处理过毒物污染，但是还是有很多人生病了，这是要丢到自来水厂净水池的药，我以为你也会生病，就带了些过来，虽然你吃了我提前给的青红丸子，但是就算是我，事后身体都虚弱了三小时，体内免疫才完善，你却一点事都没有。”
夜明看了看药，在揣测这话的真假。张烛明插了句，“你怎么知道DC区的最近很多生病的人，都是广场那一带的。”
唐豆豆没理他，看着夜明继续道。
“还有，我刚才说的这一套下来，光血脉力量，基因改良就要耗费每一代人都要花费上百个亿的钱财，还有一些更珍贵的物资，是钱财不能衡量的配额资料，都是人，他们有顶级资源加持，为什么比不上你？你能说服你自己吗？”。
夜明懵了，第一次正视唐豆豆的话。开始反思，自己真的有病吗？自己的体质问题，夜明虽然好奇过，但是也没觉得有什么，无非就是比一把人耐力好点，抗揍一点，体力好些，不就这样吗？
比同龄人打架厉害，也是可以接收的程度吧？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有病。有病能是这样吗？优秀也是病？
似乎明白夜明在想什么。
唐豆豆适时道：“反常就是病。”
夜明道：“这可不能说服我！”。
唐豆豆接着道：“唐帅两拳可以打死他和他。”
唐豆豆指了指石头和张烛明，然后看向夜明道：“你挨了不只两拳，你完好无损，世上八岁时没有这样的人，没有道理。”
“可我就是存在了呀？活生生的存在在你面前，不用再说了，我夜明不是傻子，你给我出去，再不出去揍你了啊。”
夜明凶巴巴道，从容已经不在了，虽然嘴硬，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打起了鼓，自己真的有病吗？平常或许自己还能用身体条件较好来说服自己，毕竟面对的都是普通人，可是唐帅。
他想起了那家伙一脚踢裂了，纯铁的消防栓。
想起了他断定自己断了好几根肋骨，而自己蹦蹦跳跳的没事人一样时，他疑惑的眼神。
唐豆豆不在说话，转身就走，骄傲已经无法让他在待下去了，虽然他陷入了窘境，但是骄傲就是骄傲。他眼前的世界从来没有灰暗过。他不是没有别的出路，但是选择来这里是求助，也是报恩。
夜明救过自己，哪怕像他说的事后分得了战利品，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欠他的。不然仅仅是缺学习资料，不足以让他放弃骄傲求人，他反复睡了几夜，仍然觉得有必要来一趟。践行向往的武侠小说中的一种称谓侠义的精神。
架起手中的那本武侠，唐豆豆笔直的向门外走去。
突然他的余光撇到墙角柜台上的一张相片，他的腿一下子就迈不动了，那场巴掌大的相片中，有一个穿着黑灰色工服，潦草长发凌乱窝在头上的中年男人，男人旁边站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眯着眼睛笑，看的出那是夜明的样子。
“他是谁？”。
唐豆豆语气严肃的指着照片上的中年男子，问道。
“我父亲。”
夜明回道。
唐豆豆眼中精光一闪，骄傲如他都沉默起来，一脸的严肃。
“我见过他，那天你遭遇唐帅的时候是他让我来市区的。”
夜明手抖了一下。心里一下子慌了神。豁然间，一些事情一下子都打通了，从自己问母亲的事情开始，到唐豆豆的赌约，再到今天的相见，诸多莫名奇妙的巧合会合在一起，才有了今天的上门相谈，而这些所谓的巧合与缘分全都在一件叙事中，幕后叙事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不会害自己，所以夜明才慌了神。
一场不为加害的相遇，必然是相救。
自己在那场针对唐豆豆的刺杀中，姻缘际会下为唐豆豆挡下了灾祸，而现在也许是因为那次的相救，他才会来找自己，虽然也抱着自己的目的，但是如果自己身体真的有问题，那些所谓的目的，不足以补偿这样的恩情。
所以换他来救我了吗？夜明自嘲一笑。
唐豆豆绝不比夜明笨半点，一瞬间他也想通了。
“还要我走吗？”
“留下吧！你和我心里因该都还有些疑惑！”。
唐豆豆嗯了声，坐下翻开武侠小说继续心无旁骛的畅游起来。
石头和张烛明面面相嘘。
......
三碗面端了上来，夜明从沉默中抬眼一看，莞尔一笑，石头这小子还挺排外。拿筷子敲了敲他的脑袋，石头瘪瘪嘴又把藏着的第四碗面端上来。
夜明把碗推到唐豆豆面前，再次认真的看了一眼这家伙。还是觉得神奇，大氏族子弟，离家出走，骄傲傲娇，又很坚毅，现在坐在自己面前吃面。明明是两个不一样世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没交际的人。
夜明指着张烛明、石头二人向唐豆豆介绍道：“石头我弟弟，张烛明我朋友，我们在一个班上。”
张烛明朝唐豆豆点点头，唐豆豆礼貌又很有距离感的点头回应。这家伙刚才有小动作，让他不喜。
石头调皮戏弄般的故意放下筷子，郑重朝唐豆豆行了个抱拳礼。
“鄙人梅山老六，见过仙友。”
唐豆豆似乎很吃这一套，也放下筷子，认真解释道：“我看的是武侠，你说的是神话，我们不搭界。”
不过还是很有礼貌的还了一礼，道：“幸会幸会，久仰大名。”
夜明无语的摇摇头，又把脑洞扩了一扩，才勉强跟上这节奏，现在该有拳头那么大个窟窿了。
既然通报了姓名，互相打了招呼，下面的事情就不用客气了。夜明三人对视一笑，突然低头把脸埋碗里，呼啦啦的快速吸了起来，风卷残云之势一碗汤面被吃了个底朝天。
夜明三人鼓囊囊着脸颊一齐嘟囔道：“你最后吃完的你洗碗！”。
唐豆豆张大嘴巴，环视一周，道：“有病！”。埋头吃面了。
夜明三人哈哈大笑！
......
因为父亲还要一周才能休沐回来，唐豆豆就在夜明家住下了，空荡荡的房子，如今有了四个少年，很是热闹。
张烛明饭后拿出一册档案。夜明翻开，所有和自己有赌约的人物档案都呈现在眼前，根据夜明分析出来的技术情报，张烛明针对性的做好了技术标注，那个授课教习教授的，有那些扩展，那些实例应用，清清楚楚，一一罗列。
张烛明道：“详细的标注都在这里，假视频那件事事出突然，我加快了进度，希望能帮到你。”
这份资料的任务量并不轻松，需要查找很多资料的，夜明原以为两天能做个马马虎虎，没想到仅仅一天时间所有完善的资料都做完了。
“谢谢你！”。
“不客气，冲你来的，也是冲我们来的！”。
语气严肃，罕见的动了火气。说完就去找石头要了份课件视频，为了赶这些资料，今天的课他都没听。
厨房里，唐豆豆在石头的帮助下摔了两个碗之后终于学会了刷碗，石头激动又委屈的哭了，跑到夜哥儿这告状，说这位道友不老实，假装不会刷碗，逃避劳动，是个伪君子。
许是伪君子在武侠小说里的贬义太过严重，一向以侠客精神带入主角的唐豆豆生气了，在告叼状的石头头上撒了一把食用菌孢子。
蘑菇在月色和石头的尖叫声中生长，唐豆豆说明早能做蘑菇汤，你的头皮屑和头油很多，明早能长大。
夜明和张烛明干呕了声，表示抗议，唐豆豆冷笑道:“幼稚，分泌物是分泌物，蘑菇是蘑菇，生化过程中的元素转化，一早就不是一了。”
同龄人嘻嘻闹闹中熟络起来，唐豆豆骄傲却不端着，很快正经又严肃的闹了很多笑话。有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子落难的意思。
夜明呆坐着，想着好多的事情，从自己执意要问出妈妈的事情开始，自己的人生轨迹就越来越无法预测了，似乎被安排着，推动着，走向未知。这种不确定，压迫着夜明的安全感，让他努力挣扎想要多一些容身空隙。
夜明心里有一个声音无时无刻的不在催促着自己变强。成长到能应对未知的程度。
突然夜明抱起头，双人任务模式的后遗症，再次发作，脑浆像是被搅动一样，头疼欲裂，心里默念静心咒，剧烈的疼痛引起的恶心反胃，让他的面色苍白，额头冒汗。
静心咒一遍遍的颂念，疼痛渐渐消散，夜明是真的有些怕了，当初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作死行为，真的幼稚的要命，还好师傅出现的即时。
汗水顺着下巴滴到地板上，唐豆豆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夜明面前。
认真道：“你真的有病！”。
伸手递给夜明两颗丸子，红白相抱的双色纹路。
“什么东西？”。
“死丸。”
“干啥用的？”。
“吃了就睡死过去，不会做梦，没有心事，物质回归物质，精神回归肉体，潜意识都只会维持最低的呼吸心跳意识，让你维持生命体征，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没人叫你会很难醒来，但是你的大脑会得到充分的放松与休息，利于恢复意识创伤。”
夜明伸手接。
唐豆豆缩回手，道：“帮我找书的报酬。”
夜明摇摇头道:“报酬之一”。
“我没多少钱，有钱就去买正版了。”
夜明将当初唐豆豆给自己的红宝石戒指拿出来，道:“帮我破开上面的化学密码。也算是报酬之一。”
唐豆豆将戒指拿在手里把玩片刻，上下翻滚。随后将戒指还给夜明道:“再试试！”。
“好了？”
一转手摸两下就好啦！夜明不相信。拿自己的手环碰了碰红宝石戒指，结果一串地址真的从戒指中被诱导了出来。原来一直阻碍着自己的那层化学加密层消失了。
“怎么做到的？”。
唐豆豆道：“密码就在戒指表面。”
夜明不服气，是吗？这么明显吗？又放到眼前细细端详了一会，毫无发现。
唐豆豆道：“手汗，每个人分泌的汗液化学成分是不同的。”
“那你”，夜明嘟囔道。
“我连唐帅的手指头都有，还提取不出来汗液。”
夜明无语，好残暴的样子。
顺着地址进去，夜明又退出来。地址后是一个有主的私域空间，这就像你在镜像世界租的房子一样，那是独属于你的私人空间，受到法律保护，拿着钥匙才能进的，夜明朝唐豆豆眨眨眼睛。
“陪我进去一趟呗，你好像有统信芯片，私域空间轻访问进不去，必须得沉浸式，我对你们化学科的那些东西不太懂，你帮我分辨分辨物品价值。”
轻访问是指物网访问，比如手环，比如戒指，这样接在镜像世界的外设设备，接入的是物网。对应的沉浸式就是意识直接访问，利用统信芯片，接入人网，由于人网天生具有生物特征，一些安全等级高的资源访问，必须得是人网沉浸式访问，以后被偷有人报案，网警也有得查不是，物网设备随便一丢，就一点线索都没了。
“不去。”
唐豆豆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腰、膝盖、脖子，夜明笑了，知道这家伙肯定尝试过，那下意识的保护动作，明显就是梦游态下被摔过的。
由此夜明推断出，这里家伙的统信芯片级别很高，很可能就是自由级的，普通人的统信芯片就算登去镜像也达不到沉浸的程度，经过界桥的消弱过滤，最多只是五感信号的混合，现实世界的信号完全能兼顾到，不易出现危险。
只有高级别芯片才能沉浸式登入，你都高级芯片了，自然是默认你是专业高知啦！
夜明蛊惑道:“我是程序师，我有经验，和我一起回来绝对没伤。”
唐豆豆无动于衷。
夜明又道:“三个点，开瓶费。”
唐豆豆皱眉，认真严肃道:“给你次机会，重新说。”
石头提醒道，“夜哥，唐大侠是说开瓶费是属于小费，有赏赐性质不符合他的B格，让你换个说法。”
哦！
夜明懂了，道:“五个点，开瓶费。”
石头又要提醒，唐豆豆不满的哼了声，道:“成交！”。
石头气恼的叫了一声，嚷嚷道:“唐大侠！架子了？当鸡架卤了吃啦？”。
夜明微微一笑，应了句老话，穷人爱扎堆。
房间里，夜明把门窗都拴上，窗帘拉紧，然后拿了个大桌子将门抵上，再三对石头、张烛明嘱咐道：“你俩克制好奇心呀！我们没出来，有啥动静你们都别进来哈！张烛明你要是再敢跳大神，出童子尿的馊主意，咱们就绝交。”
门外，张烛明和石头对视一眼，莫名委屈。
唐豆豆见此情景汗出来了，一股莫名的不安全感，让他想逃出去。夜明不给他这个机会，打开房间的空调开到16摄氏度，然后抱起两床被子，一床扔给唐豆豆，一床熟练的往自己身上捆。
不一会就像一个大粽子一样，自己给自己绑上了，一看唐豆豆还愣着，挤眉弄眼的催促道：“快呀！”。
唐豆豆不满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有经验？”。
“土方子，办大事，历史是反复证明过的，别墨迹。”
唐豆豆不情不愿裹上。上床和夜明并肩躺下，像两具成品木乃伊。
镜像世界。
唐豆豆一身白衣白袍的出现，腰间悬一柄古剑，剑鞘微动和挂在腰上的玉佩相撞发出玲珑音，一幅傲骨英风偏偏少年的剑客形象，夜明则是一身黑袍子，混身笼罩在袍子里，只露出眸光。老练神秘客的装扮。
“去哪？”。
“获取的私人房间地址不属于本域域内的地址，垮了一个域，没有许可证的跨域访问是不允许的，我们现在要赶到域墙附近想办法偷渡过去。”
唐豆豆闻言不解，道：“跨域访问为什么不允许？也没见现实世界跨省需要许可的呀？”。
夜明解释道：“镜像世界之所以有这个规则了是为了避免资源挤兑，虽然我们进入镜像世界是花了钱的，但是我的具体算力服务是分配到本域内的，大家都挤到一个域内，那个域的资源就被挤兑啦呀!这就和大城市是限制户口一样一样的。人多了也挤呀！”。
唐豆豆哦了声，对这些事情颇感好奇，他虽然有自由级别的统信芯片，但那归功于家族门荫，对镜像世界的了解比夜明少多了。
夜明取出两张程式符，巴掌大小，黄芽颜色，唐豆豆投来视线，这符纸有些眼熟。
“用这么贵的传送符来赶路？”。
唐豆豆记得当初自己从神秘程序师那里买来的传送符，说是跑路神器以防被抓，一张开价四十多万。
夜明看了看唐豆豆一眼，道：“呦！你还知道传送符那种高级程式符呀！不亏是大家族的公子哥。”
唐豆豆昂头，微微窃喜，那是本少爷也有自己的奇遇不是。
夜明接着道：“不过我这两张不是传送符，我还没那个能力写这种程度的跨域传送程式符，要到七级算法师才能凭自己的实力写，八级驯兽师要想写的话需要捕获有这些功能的bug兽才行。”
唐豆豆的疑惑又来了，问道：“镜像世界不就是虚拟世界吗？为什么要搞这么多的条条框框的规则限制，在这个世界体验飞行，体验远距离传送，体验现实世界中体验不到的感觉不好吗？这些只有梦想中才能做到的事情，依托镜像世界都可以让大脑体验到吧！”。
夜明笑道：“你这就很外行了，第一虽然这里叫镜像世界是你们口中的虚拟世界，但是虚拟非虚假，虚拟是依托现实高度抽象的一个规则世界，既然依托现实诞生，必然会对现实产生影响。”
唐豆豆疑惑道：“怎么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了？就算影响也没关系吧？”
夜明道：“你见过我战斗吧！通过镜像世界侵入现实世界的物网，就可以黑掉他们甚至控制他们，这不就是最简单的从现实抽象出来的高层次维度，影响现实世界嘛！”。
唐豆豆反驳道：“可是毕竟这只有你们程序师才有的能力，绝大多数普通人根本办不到，让他们体验一下也不行吗？”。
夜明接着道：“你对影响现实这一条得理解太肤浅了。”
唐豆豆不服气的嗯了一声，示意何解？
“我前面说过，虚拟不是虚假，既然虚拟就要真得存在过然后在此基础上高度抽象概括出来，在现实世界中一个人没有吃过肉，那么在镜像世界中吃肉也不会有味道，为了不破坏人们的认知现实能力，镜像世界铁律，不给你体验，只让你回味体验，也就是说只有你真得吃过肉了并且记住吃肉的感觉，在镜像世界吃肉得时候统信芯片才会调度你自己的体验再次反馈给你，让这段回忆鲜明，实际上就是让你回味吃肉的感觉。”
唐豆豆道：“为什么要这样？”。
夜明笑道：“你真傻假傻，如果不是你在现实物质世界中体验到的，是别人加工告诉你的，你的认知就错乱啦，假如一个没被火焰灼烧过的人，在镜像世界第一次体验灼烧，然后传递给你的体验是泡在水里的感觉，你猜现实世界他会不会脱光衣服在焚尸炉子里泡澡。”
唐豆豆了然。
夜明总结道：“理论上镜像世界当然可以这么做，把别人的体验分享给你的大脑，但是永远不会这么做，那是在塑造人的认知。而人的正确认知的唯一标准能且只能是现实物质世界的真实体验，不然镜像世界就是所有人的地狱而不是天堂。”
“还有如果可以体验感觉，那么现实世界的商品就卖不出去，服务就卖不出去，经济会崩溃，社交爱情，繁衍将不被需要，到那个时候，镜像世界就不是基于现实，高于现实，影响现实了，就是基于现实，吞并现实了，将自己变为现实，将现实变为虚无。懂吗？人类社会瞬间土崩瓦解。”
唐豆豆悚然而惊。既而心有余悸的感叹了一声，道：“还好，这里无法杀人让人失去生命。”
夜明闻言一笑，神情复杂，如果真的无法伤害生命，那挡住大多数人的问心关，也就不那么恐怖啦！但是理论上是可以的，只要全开你的界桥。
夜明揉揉脸，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吧，就连已经过了问心关的自己每每回忆都不太受的了，总要体寒一阵。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去域墙附近，不能飞，也不能传送，该不会要跑步跑去吧！”。
夜明晃了晃手上篡着的程式符道:“这不就是车票吗？镜像世界也会有交通路线的，像现实世界一样遍布交通枢纽，有车票付费就可以坐。”
体验不到新鲜事物，唐豆豆颇有微词，嘀咕了声:“庸俗，一点都体会不到超脱现实的浪漫。”
夜明道:“你知道镜像世界需要服务多少人和设备吗？七个居住星的500多亿人，和上万万亿的电子设备。自从镜像世界建立，人类内部已经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争了，多么不可思议呀！再说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人用浪漫这个词来形容统治工具的？”。
唐豆豆不说话了，只是再次环视一遭镜像世界，仿佛窥见了它本质的一面，统治工具。
一张车票塞进发愣的唐豆豆手里，夜明牵住他的手，发动。
吸力让二人陡然一阵眩晕，仿佛失重了一般轻飘飘的，方位感知混乱，一时间脑海中天旋地转。
现实世界。
床上唐豆豆和夜明不约而同的双腿抽抽了一下，就像做梦时梦到自己踩空楼梯或跌下悬崖的感觉一样。
镜像世界。
眩晕让二人手不由自主的抓的更紧了，大约三到五秒过后，二人平稳下来，眩晕感消失，脚踏实地的踏实感传来，继而是东南西北，上下左右的方位感知。
抬眼望去，不知身处何地，四周灰蒙蒙的，能见度不及十米。
夜明甩甩右手，唐豆豆这才发现自己把这家伙的手抓的牢牢的，手掌心都泛白了。大囧之下，触电般松开。
甩手功夫，场景已经过度过来了，这里是一个低矮的坡地，矮小灌木一丛丛的从没过大腿那么深的鲁班草中露头，草叶子上偶尔还能看见趴在上面进食的墨绿色字节虫。
风吹过，等人深的草伏低，二人的视线更开阔了，千米远的地方一道深蓝色的城墙，宛如天幕般从视觉尽头下垂，直落入地，阻绝一切，无数飞舟光点，小如浮游，穿墙而过，神奇极了。
夜明自语道:“域墙”。
唐豆豆问道：“这就是域墙？好壮观！”。
“那些飞舟光点又是什么？”。
“有许可证允许跨域的信息。”
夜明说着，然后猛然一按头将唐豆豆按进草丛里。
“干嘛？”
“嘘！”
夜明示意唐豆豆不要出声，小心翼翼的扒开面前的草丛，透过缝隙，三人一队的网警巡逻小队出现在域墙不远处的小路上，有说有笑的巡逻者。
三人离夜明二人所在的位置并不远，三百米左右，夜明看的真切，迷彩防窥视作战服，疾步警靴，和在地上不停嗅探的小花狗嗅探犬。
唐豆豆嘟囔道：“最近怎么回事？次次来都能碰到网警，以前能看到这些家伙们巡逻那都是稀罕事。”
“你信息是有多闭塞，西元市网警大楼被恐袭了不知道，现在还没线索，这几天严查。”
“严查归严查，我们躲什么呀？”。
“偷渡域墙这事不大不小也算犯了个法，赶在这时期，平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今天就能算个典型，你信不信？”。
“那些家伙最近压力大着了，他们肯定啥也没找到？天天上班累，下班就要挨骂！咱可别去碰这雷子，先晾着他们。”
夜明笑嘻嘻的说道，唐豆豆敏锐的察觉到夜明话里似乎藏着另一层意思。
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什么线索都没有，了解的这么清楚?先晾着他们？你还要和他们打交道？”。
夜明神秘一笑，道：“耐心等着就是，这事还不成熟，时机到了我就告诉你，不过你最好还是先盘算盘算自己还有什么好东西能负报酬的，能帮你获取那些资料的最佳机会就快来了。”
唐豆豆眉头一挑，越发看不明白这家伙在想什么？路子邪的很。不过看起来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
三个网警走远，夜明拉着唐豆豆趁机跑到域墙附近，拽着唐豆豆猫到城墙根下的一棵灌木下，唐豆豆好奇的摸了摸蓝色的光墙。
手感冰冰凉凉的，能感受到坚固的程度。
“这么硬怎么过？不得撞的头破血流呀？”。
夜明在地上抓起一把灰，洒在唐豆豆乱摸的地方，道：“留指纹的，乱摸！”。
唐豆豆悻悻缩回手。
夜明抬手做眺望状，一指道：“船来了。”
顺着夜明手指的方向，唐豆豆看到一个巨大的光点由远及近缓缓驶来，和这个光点相比，如果说它是个军舰，其它的过路光点就像是个小舢板。
“为什么这个光点这么大？我们要顺着它偷渡？看起来防护好严格的样子啊？”。
夜明有些复杂的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巨大的飞舟越来越近，夜明吩咐唐豆豆做好准备，跟上自己。
只见夜明抬臂握拳竖起大拇指对准光点，确定其方位，然后就开始向前走动，然后十步之后右拐，不顾脚下是不是路，遇到沟壑就跨越沟壑，遇到石头就踩石而过，眼睛一直盯着光点不动。
七拐八拐，好像并无定数，时不时的夜明也要停顿片刻，嘴里重复嘟囔着数字，然后再次调整方向无序走动。
唐豆豆看夜明专注，几次疑惑未问，只是眼下飞舟越来越近，可是二人似乎离飞舟越来越远？眼看着就要南辕北辙，错过这次机会。
当下就要开口，夜明停下了，飞舟已经经过了二人的头顶，只看到巨大阴影从天而降，笼罩着大地。
夜明停下的位置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在一片小草坪上，毫不起眼。
“夜明，飞舟要穿越域墙了。到底怎么上去呀？别卖关子了。”
夜明头也没回道：“急什么？这不定找准位置了吗？”。
唐豆豆满脸问号，看着夜明。
夜明不理会，拽了拽唐豆豆的袖子，将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下，两个人有些别扭的挤压在一起。
“干嘛？”
回答他的是一声大爆炸。
“嘭”。
唐豆豆以为发生地震了，在他和夜明站立的地方像是预先埋了炸药一样，脚底的地面被炸出一个黑窟窿，方圆半米大小。
伴随着唐豆豆的一声尖叫，二人掉了下去。留在原地的黑窟窿在下一秒微微闪烁，恢复原来的模样。仍旧是一片普普通通的草地，毫不起眼，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飞舟之上。
夜明没好气的捅了捅紧紧拽着自己胳膊的唐豆豆，道：“上来了，松松。”
唐豆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处宽敞的甲板之上，黑褐色的地板，胡桃木的纹路和质地，抬脚跺了跺，咚咚咚的闷声响，很结实。这才松开手，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失重的感觉太逼真，让他少有的失态了，以前他并没有在镜像世界有过这样逼真的经历和体验。
夜明没责怪，破坏规则界桥会受到波动，感受会更加强烈一些，没有经验的人会害怕实属正常。
站在飞舟之上远眺远方，视角开阔起来，山河尽收眼底，有一种辽阔的感觉，不过随着飞舟的靠近，域墙也越发显的巨大，望不到边的巨大，有一种危墙之下，大厦将倾的压迫感，唐豆豆眼神渐渐迷离，神情似乎要陷进去。
夜明捅了捅唐豆豆，道：“别盯着看，观测在程序上是一种试探。”
唐豆豆脱离出来，点点头，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我们是怎么上来的？不是掉地下去了吗？”。
夜明道：“你看到的飞舟只不过是视觉上的映射，当你眨眼，或者视线移动的时候，再看时映射关系就变了，但是你只要盯着它持续保持观测，这个映射关系就是有规律可寻的，摸到了规律，顺着映射关系，找到真实位置，再破坏当前你站立的地址信息，我们就掉下来了，刚好掉在这个搜飞舟之上。”
唐豆豆摸摸脑袋，很明显没听明白。
夜明给了句通俗易懂的解释，道：“你理解成顺藤摸瓜就行了。”
这时飞舟的船头微微一震，船首已经撞上域墙了，没有预期的以卵击石，鸡飞蛋打的灾难片景象，唐豆豆亲口得出的好硬的结论，被推翻了。
如入镜花水月一般，飞舟如入大海，没有丝毫阻力的就扎进去半米多深，蓝色域墙激起水纹涟漪，速度不减继续飞行。
夜明带着唐豆豆走入货仓，道：“过域墙的时候不要出来，一般来讲会有部分抽查，我们进货仓躲躲，过来域墙再说。”
拉开甲板中间的舱门，步入货仓又是一番景象，这里没有灯光，堆满了秘密麻麻的货物，货物有些奇怪，是一册册的书籍，分门别类的放在书架之上。
唐豆豆走近书架，看到了书架上的烫金名牌，上刻：“西元市宝三区。”
“地名？”。
夜明一进货舱就兴致怏怏起来，蹲坐在书架围成的廊道地板上，靠着书架发呆。全然不似平常对什么都一副好奇满满的样子。似乎在拷问自己什么，在克制内心深处的欲望。
没得到夜明的回应，唐豆豆继续好奇的探索。西元市宝三区铭牌的书架上有300万册书籍。
好长好长的一个书架，唐豆豆试图打量书架的尽头，哪里黑洞洞如同一个小点，吸引着人类的灵魂。
唐豆豆耸耸肩，在齐肩的这一条架子上又看到了一行细小的地址铭文，上书“宝三区-开福街道”。
还是地名，是更加详细的地名，这些册子到底是什么了?唐豆豆愈发的好奇，目光停留在这行架子上的书上。
随手抽出一本，纯黑色的封面，上面啥也没写只有一串长长的编号，dkwd288R02-d45426fna345kg7nkadoiN谁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书名？似乎不是，封面上即没有作者，更没有出版社，也不曾有什么名人推荐的寄语。
唐豆豆好奇坏了。
翻开封面，一张褐色的牛皮纸材质的纸张，A4大小呈现在眼前。
第一句：9001/3/1812:42:17:300
是日期，不过好详细呀，很少看到有人写日记，将记录时间精确到毫秒这个级别。是个有个性的家伙。
正文：..................
唐豆豆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没头没脑的，这是日记？似乎是日记，不过好黑暗好私密的样子，显的非常的真实，就像他在对着树洞说话一样，不需要考虑什么社会道德，不需要考虑伦理的谴责，没有后果，没有责任，透着一份没有压力的自由感。
就像那个文中的我脑海中的念头，一点约束都没有，纯粹的真实。这是什么东西？
虽然混乱肮脏，但是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唐豆豆一时没弄清楚这致命的仿佛人性深处本能传来的诱惑力是什么？
他翻着翻着越看越入迷，不是道理，不是功利，更不是什么文采，这日记里的文字大部分是肮脏至极的欲望污秽，又真实至极，当然也有平和，和稍微积极一点的内容，但是大部分文字黑暗、肮脏、败坏伦理、自我矛盾，如果他真的这么活着，我想他一定活的很压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私藏的念头。
安静的走廊只有唐豆豆的翻书声，夜明还在发呆。
飞舟的船体再次微微一震，似乎渡过了域墙。唐豆豆已经飞快的看了一百多页，马上这一本就要翻完了。
最后一页，唐豆豆就要翻看下去。他仿佛上了瘾停不下来一般。
一只手盖在了翻开的书页上，打断了唐豆豆翻开最后一页的动作。
唐豆豆愕然回过神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和羞愧害怕的情绪从内心翻涌出来。不敢和夜明对视。
夜明看着唐豆豆罕见的认真道：“就到这吧！当成一个混乱的故事吧！到此为止。”
唐豆豆松开手，任由夜明将书合上，放回原有的书架上。
出了仓门，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仿佛从内心深处的诱惑与拷问暂且歇下了，理智与文明重新占据优势。
域墙另一边的世界，和另一边并没有什么不同，高楼、道路、山川、河流，唯独人少了些，显得空旷萧条，从飞舟甲板上往下望，还能看到远方的远方，更远方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船只，和飞舟一模一样的船只，满载而归。
下了飞舟，又用车票经过两次转站的交通路线转换，夜明和唐豆豆来到一条复古仿明清风格的大街上，直走了900米在一栋朱红大门的小楼前停下。
到了。
这一路二人都罕见的沉默，好奇心强烈的唐豆豆都仿佛在被封印了一般，一句话没说，气氛有些凝重。
门前二人并肩而站。
“最后一页有什么东西？”。
“你确定你想知道？”。
“我确定。”
夜明道：“是日记中那个我，在现实世界中的真实身份、姓名、住址、工作公司、年纪、家庭情况等等。”
唐豆豆张大嘴巴半响无语。
最终唐豆豆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想要将看到的一切都忘掉。
整理了片刻情绪，他对夜明说道：“谢谢你！拦住了我。”
“就当看了个混乱的故事吧，别当真。”。
“那种黑色只有编号的册子叫什么？”。
夜明道：“《隐私日记》”。
“上面的编号了？”。
“统信局的统信芯片编号。”
唐豆豆久久无语。
夜明难得的主动说了句话，问道：
“是不是现在有些怕我！怕我们程序师这种职业。”。
唐豆豆，点点头，嗯了一声。
夜明自嘲道：“我自己都有些怕！”。
唐豆豆嘴角微翘，道：“那是好事。”
“我师傅说过，程序师是一个容易让人变的不像人的职业，对人性的考验太多太多，始终保持对他人尊严的敬畏，是建立自己人格的基石。”
唐豆豆似又会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好难呀！
他此刻明白了，那种让自己上瘾的产生快感的源头来自哪里。
偷窥他人的隐私。
那天空中一艘艘的飞舟，是一艘艘载满隐私的船。
今天发生的事情到底是谁在幕后策划的呢？夜明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人选，且等着就是。
让夜明费更多心思的是，网警大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状态，前天和昨天浩浩荡荡的大巡查，夜明已经知道了，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都难，自己的手环使用过的信道，和自己家那条街的总网线，不止一次被探查溯源过。
夜明设置的嗅探程序，每过几小时就要被惊动一次，每一次惊动都代表着网警在镜像世界层面上的的一次上门搜查，不过夜明早有准备，并没有漏出什么马脚。
当初的战利品，从唐帅尸体上掉落的那枚红宝石戒指，夜明私下研究过，似乎有化学加密，夜明对化学学科，只有一些粗浅的基础知识，离破开那层化学加密的程度差远了，所以一直放在夜明手里，无法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这枚戒指，是个不错的物证，交到网警手里的话，应该能牵扯出不少信息，不过夜明有些舍不得里面宝贝，当初他可是见过，唐帅用红宝石戒指付钱的，该怎么把这东西的加密解开了？
夜明的手环突然一阵震动。
哗啦啦啦!
一道流光从手环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精灵浮现出来，悬在夜明的面前。
夜明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小精灵一对黑色蕾丝镂空的丝质翅膀，宫廷样式长裙子，裙角镶嵌流苏，微风轻抚下流苏浮动如烟似雾，雪白纤细的脚踝若隐若现，纤足踏一双黑天鹅绒面镶钻高跟鞋，更添高贵。
再看一抹苏子色的腰线以上，灯笼袖，抹胸领，小串珍珠点缀其间，宝光随星光流动，天鹅颈挂红宝石项链，肩削锁骨盛美丽与华贵。
冷白皓颈之上的脸蛋，微尖下巴端着点绛唇，挺立的鼻子隔开精致的眉眼，微圆的双颊，绿松石的耳坠轻轻的在上面弹来弹去，砰砰的少女肌肤，白里透微红。高盘复古的发髻，插一枚珊瑚钗子，好一个复古美人。
夜明呆了一会，将信将疑道：“你是....?我老姨！”。
一句老姨！端庄高贵的少女顿时端不住了，皱着眉插着腰，咬着银牙，恼怒道：“呸呸呸！熊孩子什么眼光，明明是美若天仙下凡，天下第二美的小姨！什么老姨！”。
夜明嘿嘿的笑了，问道：“那天下第二美的小姨，请问压您一头的天下第一美是谁呀？”。
小精灵闻言，微微一笑，昂头挺胸道：“当然是我的姐姐，你的妈妈，才有让我心悦诚服，甘居次席的美貌啦！”。
少年的眼睛里，透着满足和向往。
夜明乐呵一笑，这下是真开心了，一下子一天的疲劳全散去了，又神采奕奕斗志昂扬的。
“姨，你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呀!”。
夜明由衷赞叹道。
小精灵笑颜如花，踮起脚尖转了一圈，裙摆飞扬，如同卷起来的棉花糖，一圈圈的越转越大，飘忽忽的。
“那是，本姑娘的眼光还用说，这可是我逛了一天一夜才搭好的一套新晋设计师的手作时装！好看吧？《宫悦集》中最好看的一套时装，名叫槐风，复古风，兼具现代时尚理念。”。
夜明笑呵呵的冷不丁问了句。
“多少钱？”。
小精灵一个没防备，脱口而出道：“才90万还好啦！我以前还买过一千万一套的呢！可惜丢了。”
小精灵说完，眼睛一瞪，下意识的双手捂住嘴巴，想把话咽下去。
夜明笑眯眯问道：“亲爱的小姨，你哪来的钱呀？”。
一道流光一闪而逝，慌不择路般躲进夜明的手环里。
夜明深吸了一口气，啥都明白了，好一个侄子小姨我想学习，可惜身上钱不够，好一个其实那个挺难的，一百五十万好勉强。
没有天理呀!我浑身上下所有衣服加起来才500块的样子，你甩手就买了九十万一套的时装。一只手使劲摇着手环。
没一会一道光被摇了出来，小精灵捂着脸蹲在地上，眼睛从指缝里看人。滴溜滴溜的。
“我我我，我没撒谎，真的是需要那么多嘛！学校的防护罩可难啦！本来最多只能剩下十万块的，剩下的八十万是我赚的，我省掉的那部分算力，是我用我的小脑袋瓜算出来的，那是我的合法报酬，你不能克扣的。”
夜明刚要说话。
“我、我、我，人家是女孩子嘛!买点衣服怎么啦!你刚才还说好看的。”
一副委屈巴巴，表明自己没做错事的样子，夜明都气乐了道：“你有人权我还能让你不买衣服？你买九十万一套的时装，你看看我这一身超过五百了吗？”。
小精灵看着自己侄子身上的普通服装，在看看自己道：“那我下次也给你带一套嘛！我不是忘了嘛！”。
“别别别，我可穿不起，您还是自己来吧！”。
夜明心疼归心疼，但是并没有朝小姨发脾气，只是分派给小姨一个任务，让她帮自己在镜像世界中找一个叫王二的网警，小姨的身份特殊，能够规避开镜像世界中的网警不留下痕迹，方便自己在局势中脱身。
吃人嘴短，多少是以长辈自居，小精灵看到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拍了拍旺仔馒头，向夜明保证完成任务，然后滋溜一声跑了。
夜明等人走后笑了，哪里是小姨，明明是小孩子，跟谁学的呢？夜明似乎有了答案，平直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默默记下一条信息，妈妈爱买衣服。
......
西元市镇抚街，东边到头的一间小院，灯光昏黄。
张烛明和石头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莫约和自己相仿的年纪，八九岁左右，穿着白袍，坐的笔直，一脸的傲娇冷淡，但好在还算有礼貌。
白袍少年手里拿着一本武侠小说在灯光下翻看，一丝不苟的样子，像极了在做学问，甚至时不时还要动手做几句笔记。
这个自称唐豆豆的同龄人，是半个小时之前来的，寻上了门要找夜明。
听闻人不在，便在门口等着，不急不躁也不闯，二人请进来奉了杯茶，无话一直等了半小时。
“我回来了！”，夜明嚷了一声。
三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夜明。
“咦！你怎么来了?”，夜明看到唐豆豆有点心虚！毕竟收拾了人家的家丁，这该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唐豆豆看到夜明回来了，心下也有些紧张，第二次见面，再加上从未求过人，今天却是奔着求人来的，一时想不到缓和的字眼词汇来拉近关系。
想了一会，道：“兄台。”
夜明一愣不知如何回答，看向石头和张烛明，二人也是大眼瞪小眼。
唐豆豆似乎也意识到不妥，仙侠小说里这种应该叫？对了，随即改口道：“道友”。
夜明额了一声，余光瞥到唐豆豆手里翻开的小说。拿大拇指捅了捅自己的脑洞，撑开来，有点明白了。
“叫我名字即可，找我有事吗？”。
唐豆豆点点头，将一串纸条递给夜明。
夜明展开。一大串的书名，排列成的书单。
《有机化学-标准四》、《无机化学-标准四》、《实验动物日志》、《联盟初等教育化学正典》、等等。
“帮我偷到，我想学。”
夜明一激灵道：“道友切莫戏言，这可是犯法的事，你说的这些书可都是还在专利保护期的付费内容。”
“我知道你干过，你能干。”
“放屁！你啥时候看我干过啦！”。
张烛明飞快的给了夜明一个眼神示意石头和自己没暴露那本来历不明的正版教材。
“你贪财所以你穷，你穷但又聪明，所以是偷的。而且程序师出了名的爱偷。”
唐豆豆叙述着自己的逻辑链。
夜明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贪财可不是因为穷吗，在这个时代穷还有超越学校年级限制的知识，那只能是不正当手段的来的呀！
夜明总不能说老子还有个师傅，不过程序师爱偷、爱白嫖，是出了名的。放屁！读书人的事能叫偷。
“我为什要干了？这么危险的活？说好啦！虽然一起扛过枪，但我可不欠你什么？我可是救了你命的，不过你分我战利品了，勉强算个两不相欠”。
“在说，就算我能干，你也得看你支付什么报酬给我。”
夜明口气松了些，穷说到点子上了!这家伙在自己看来就是大户人家的有钱少爷，只要出价够高，事未必不能做，偷书，夜明可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自己确实也没少干。
但是危险还是有的，而且在这个特殊时期，风险还特别的大。
唐豆豆道：“我帮你治病！”。
夜明呸呸呸了两声，不满道：“在这么说话我可翻脸啦！说谁有病了？我好着呢！”。
唐豆豆解释道：“你的体质比一般人，不，比我见过最优秀的人的体质还要好。”
夜明道：“这能证明什么了？证明我有病？我体质好天生的，再说了你见过最优秀的能有多优秀了。”
唐豆豆认真解释道：“我见过最优秀的，拥有特殊的血脉力量，基因改良，和最科学的训练学习，膳食搭配，他们在八岁的时候体质都没有你好，甚至没有一半好！”。
夜明辩解道：“那说明他们不够优秀！除了这个还能说明什么？什么也说明不了！”。
石头拉了拉夜哥儿，示意他看桌角上放着的一捆异味很大的草药。
唐豆豆解释道：“那场战斗之后，虽然我处理过毒物污染，但是还是有很多人生病了，这是要丢到自来水厂净水池的药，我以为你也会生病，就带了些过来，虽然你吃了我提前给的青红丸子，但是就算是我，事后身体都虚弱了三小时，体内免疫才完善，你却一点事都没有。”
夜明看了看药，在揣测这话的真假。张烛明插了句，“你怎么知道DC区的最近很多生病的人，都是广场那一带的。”
唐豆豆没理他，看着夜明继续道。
“还有，我刚才说的这一套下来，光血脉力量，基因改良就要耗费每一代人都要花费上百个亿的钱财，还有一些更珍贵的物资，是钱财不能衡量的配额资料，都是人，他们有顶级资源加持，为什么比不上你？你能说服你自己吗？”。
夜明懵了，第一次正视唐豆豆的话。开始反思，自己真的有病吗？自己的体质问题，夜明虽然好奇过，但是也没觉得有什么，无非就是比一把人耐力好点，抗揍一点，体力好些，不就这样吗？
比同龄人打架厉害，也是可以接收的程度吧？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有病。有病能是这样吗？优秀也是病？
似乎明白夜明在想什么。
唐豆豆适时道：“反常就是病。”
夜明道：“这可不能说服我！”。
唐豆豆接着道：“唐帅两拳可以打死他和他。”
唐豆豆指了指石头和张烛明，然后看向夜明道：“你挨了不只两拳，你完好无损，世上八岁时没有这样的人，没有道理。”
“可我就是存在了呀？活生生的存在在你面前，不用再说了，我夜明不是傻子，你给我出去，再不出去揍你了啊。”
夜明凶巴巴道，从容已经不在了，虽然嘴硬，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打起了鼓，自己真的有病吗？平常或许自己还能用身体条件较好来说服自己，毕竟面对的都是普通人，可是唐帅。
他想起了那家伙一脚踢裂了，纯铁的消防栓。
想起了他断定自己断了好几根肋骨，而自己蹦蹦跳跳的没事人一样时，他疑惑的眼神。
唐豆豆不在说话，转身就走，骄傲已经无法让他在待下去了，虽然他陷入了窘境，但是骄傲就是骄傲。他眼前的世界从来没有灰暗过。他不是没有别的出路，但是选择来这里是求助，也是报恩。
夜明救过自己，哪怕像他说的事后分得了战利品，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欠他的。不然仅仅是缺学习资料，不足以让他放弃骄傲求人，他反复睡了几夜，仍然觉得有必要来一趟。践行向往的武侠小说中的一种称谓侠义的精神。
架起手中的那本武侠，唐豆豆笔直的向门外走去。
突然他的余光撇到墙角柜台上的一张相片，他的腿一下子就迈不动了，那场巴掌大的相片中，有一个穿着黑灰色工服，潦草长发凌乱窝在头上的中年男人，男人旁边站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眯着眼睛笑，看的出那是夜明的样子。
“他是谁？”。
唐豆豆语气严肃的指着照片上的中年男子，问道。
“我父亲。”
夜明回道。
唐豆豆眼中精光一闪，骄傲如他都沉默起来，一脸的严肃。
“我见过他，那天你遭遇唐帅的时候是他让我来市区的。”
夜明手抖了一下。心里一下子慌了神。豁然间，一些事情一下子都打通了，从自己问母亲的事情开始，到唐豆豆的赌约，再到今天的相见，诸多莫名奇妙的巧合会合在一起，才有了今天的上门相谈，而这些所谓的巧合与缘分全都在一件叙事中，幕后叙事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不会害自己，所以夜明才慌了神。
一场不为加害的相遇，必然是相救。
自己在那场针对唐豆豆的刺杀中，姻缘际会下为唐豆豆挡下了灾祸，而现在也许是因为那次的相救，他才会来找自己，虽然也抱着自己的目的，但是如果自己身体真的有问题，那些所谓的目的，不足以补偿这样的恩情。
所以换他来救我了吗？夜明自嘲一笑。
唐豆豆绝不比夜明笨半点，一瞬间他也想通了。
“还要我走吗？”
“留下吧！你和我心里因该都还有些疑惑！”。
唐豆豆嗯了声，坐下翻开武侠小说继续心无旁骛的畅游起来。
石头和张烛明面面相嘘。
......
三碗面端了上来，夜明从沉默中抬眼一看，莞尔一笑，石头这小子还挺排外。拿筷子敲了敲他的脑袋，石头瘪瘪嘴又把藏着的第四碗面端上来。
夜明把碗推到唐豆豆面前，再次认真的看了一眼这家伙。还是觉得神奇，大氏族子弟，离家出走，骄傲傲娇，又很坚毅，现在坐在自己面前吃面。明明是两个不一样世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没交际的人。
夜明指着张烛明、石头二人向唐豆豆介绍道：“石头我弟弟，张烛明我朋友，我们在一个班上。”
张烛明朝唐豆豆点点头，唐豆豆礼貌又很有距离感的点头回应。这家伙刚才有小动作，让他不喜。
石头调皮戏弄般的故意放下筷子，郑重朝唐豆豆行了个抱拳礼。
“鄙人梅山老六，见过仙友。”
唐豆豆似乎很吃这一套，也放下筷子，认真解释道：“我看的是武侠，你说的是神话，我们不搭界。”
不过还是很有礼貌的还了一礼，道：“幸会幸会，久仰大名。”
夜明无语的摇摇头，又把脑洞扩了一扩，才勉强跟上这节奏，现在该有拳头那么大个窟窿了。
既然通报了姓名，互相打了招呼，下面的事情就不用客气了。夜明三人对视一笑，突然低头把脸埋碗里，呼啦啦的快速吸了起来，风卷残云之势一碗汤面被吃了个底朝天。
夜明三人鼓囊囊着脸颊一齐嘟囔道：“你最后吃完的你洗碗！”。
唐豆豆张大嘴巴，环视一周，道：“有病！”。埋头吃面了。
夜明三人哈哈大笑！
......
因为父亲还要一周才能休沐回来，唐豆豆就在夜明家住下了，空荡荡的房子，如今有了四个少年，很是热闹。
张烛明饭后拿出一册档案。夜明翻开，所有和自己有赌约的人物档案都呈现在眼前，根据夜明分析出来的技术情报，张烛明针对性的做好了技术标注，那个授课教习教授的，有那些扩展，那些实例应用，清清楚楚，一一罗列。
张烛明道：“详细的标注都在这里，假视频那件事事出突然，我加快了进度，希望能帮到你。”
这份资料的任务量并不轻松，需要查找很多资料的，夜明原以为两天能做个马马虎虎，没想到仅仅一天时间所有完善的资料都做完了。
“谢谢你！”。
“不客气，冲你来的，也是冲我们来的！”。
语气严肃，罕见的动了火气。说完就去找石头要了份课件视频，为了赶这些资料，今天的课他都没听。
厨房里，唐豆豆在石头的帮助下摔了两个碗之后终于学会了刷碗，石头激动又委屈的哭了，跑到夜哥儿这告状，说这位道友不老实，假装不会刷碗，逃避劳动，是个伪君子。
许是伪君子在武侠小说里的贬义太过严重，一向以侠客精神带入主角的唐豆豆生气了，在告叼状的石头头上撒了一把食用菌孢子。
蘑菇在月色和石头的尖叫声中生长，唐豆豆说明早能做蘑菇汤，你的头皮屑和头油很多，明早能长大。
夜明和张烛明干呕了声，表示抗议，唐豆豆冷笑道:“幼稚，分泌物是分泌物，蘑菇是蘑菇，生化过程中的元素转化，一早就不是一了。”
同龄人嘻嘻闹闹中熟络起来，唐豆豆骄傲却不端着，很快正经又严肃的闹了很多笑话。有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子落难的意思。
夜明呆坐着，想着好多的事情，从自己执意要问出妈妈的事情开始，自己的人生轨迹就越来越无法预测了，似乎被安排着，推动着，走向未知。这种不确定，压迫着夜明的安全感，让他努力挣扎想要多一些容身空隙。
夜明心里有一个声音无时无刻的不在催促着自己变强。成长到能应对未知的程度。
突然夜明抱起头，双人任务模式的后遗症，再次发作，脑浆像是被搅动一样，头疼欲裂，心里默念静心咒，剧烈的疼痛引起的恶心反胃，让他的面色苍白，额头冒汗。
静心咒一遍遍的颂念，疼痛渐渐消散，夜明是真的有些怕了，当初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作死行为，真的幼稚的要命，还好师傅出现的即时。
汗水顺着下巴滴到地板上，唐豆豆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夜明面前。
认真道：“你真的有病！”。
伸手递给夜明两颗丸子，红白相抱的双色纹路。
“什么东西？”。
“死丸。”
“干啥用的？”。
“吃了就睡死过去，不会做梦，没有心事，物质回归物质，精神回归肉体，潜意识都只会维持最低的呼吸心跳意识，让你维持生命体征，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没人叫你会很难醒来，但是你的大脑会得到充分的放松与休息，利于恢复意识创伤。”
夜明伸手接。
唐豆豆缩回手，道：“帮我找书的报酬。”
夜明摇摇头道:“报酬之一”。
“我没多少钱，有钱就去买正版了。”
夜明将当初唐豆豆给自己的红宝石戒指拿出来，道:“帮我破开上面的化学密码。也算是报酬之一。”
唐豆豆将戒指拿在手里把玩片刻，上下翻滚。随后将戒指还给夜明道:“再试试！”。
“好了？”
一转手摸两下就好啦！夜明不相信。拿自己的手环碰了碰红宝石戒指，结果一串地址真的从戒指中被诱导了出来。原来一直阻碍着自己的那层化学加密层消失了。
“怎么做到的？”。
唐豆豆道：“密码就在戒指表面。”
夜明不服气，是吗？这么明显吗？又放到眼前细细端详了一会，毫无发现。
唐豆豆道：“手汗，每个人分泌的汗液化学成分是不同的。”
“那你”，夜明嘟囔道。
“我连唐帅的手指头都有，还提取不出来汗液。”
夜明无语，好残暴的样子。
顺着地址进去，夜明又退出来。地址后是一个有主的私域空间，这就像你在镜像世界租的房子一样，那是独属于你的私人空间，受到法律保护，拿着钥匙才能进的，夜明朝唐豆豆眨眨眼睛。
“陪我进去一趟呗，你好像有统信芯片，私域空间轻访问进不去，必须得沉浸式，我对你们化学科的那些东西不太懂，你帮我分辨分辨物品价值。”
轻访问是指物网访问，比如手环，比如戒指，这样接在镜像世界的外设设备，接入的是物网。对应的沉浸式就是意识直接访问，利用统信芯片，接入人网，由于人网天生具有生物特征，一些安全等级高的资源访问，必须得是人网沉浸式访问，以后被偷有人报案，网警也有得查不是，物网设备随便一丢，就一点线索都没了。
“不去。”
唐豆豆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腰、膝盖、脖子，夜明笑了，知道这家伙肯定尝试过，那下意识的保护动作，明显就是梦游态下被摔过的。
由此夜明推断出，这里家伙的统信芯片级别很高，很可能就是自由级的，普通人的统信芯片就算登去镜像也达不到沉浸的程度，经过界桥的消弱过滤，最多只是五感信号的混合，现实世界的信号完全能兼顾到，不易出现危险。
只有高级别芯片才能沉浸式登入，你都高级芯片了，自然是默认你是专业高知啦！
夜明蛊惑道:“我是程序师，我有经验，和我一起回来绝对没伤。”
唐豆豆无动于衷。
夜明又道:“三个点，开瓶费。”
唐豆豆皱眉，认真严肃道:“给你次机会，重新说。”
石头提醒道，“夜哥，唐大侠是说开瓶费是属于小费，有赏赐性质不符合他的B格，让你换个说法。”
哦！
夜明懂了，道:“五个点，开瓶费。”
石头又要提醒，唐豆豆不满的哼了声，道:“成交！”。
石头气恼的叫了一声，嚷嚷道:“唐大侠！架子了？当鸡架卤了吃啦？”。
夜明微微一笑，应了句老话，穷人爱扎堆。
房间里，夜明把门窗都拴上，窗帘拉紧，然后拿了个大桌子将门抵上，再三对石头、张烛明嘱咐道：“你俩克制好奇心呀！我们没出来，有啥动静你们都别进来哈！张烛明你要是再敢跳大神，出童子尿的馊主意，咱们就绝交。”
门外，张烛明和石头对视一眼，莫名委屈。
唐豆豆见此情景汗出来了，一股莫名的不安全感，让他想逃出去。夜明不给他这个机会，打开房间的空调开到16摄氏度，然后抱起两床被子，一床扔给唐豆豆，一床熟练的往自己身上捆。
不一会就像一个大粽子一样，自己给自己绑上了，一看唐豆豆还愣着，挤眉弄眼的催促道：“快呀！”。
唐豆豆不满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有经验？”。
“土方子，办大事，历史是反复证明过的，别墨迹。”
唐豆豆不情不愿裹上。上床和夜明并肩躺下，像两具成品木乃伊。
镜像世界。
唐豆豆一身白衣白袍的出现，腰间悬一柄古剑，剑鞘微动和挂在腰上的玉佩相撞发出玲珑音，一幅傲骨英风偏偏少年的剑客形象，夜明则是一身黑袍子，混身笼罩在袍子里，只露出眸光。老练神秘客的装扮。
“去哪？”。
“获取的私人房间地址不属于本域域内的地址，垮了一个域，没有许可证的跨域访问是不允许的，我们现在要赶到域墙附近想办法偷渡过去。”
唐豆豆闻言不解，道：“跨域访问为什么不允许？也没见现实世界跨省需要许可的呀？”。
夜明解释道：“镜像世界之所以有这个规则了是为了避免资源挤兑，虽然我们进入镜像世界是花了钱的，但是我的具体算力服务是分配到本域内的，大家都挤到一个域内，那个域的资源就被挤兑啦呀!这就和大城市是限制户口一样一样的。人多了也挤呀！”。
唐豆豆哦了声，对这些事情颇感好奇，他虽然有自由级别的统信芯片，但那归功于家族门荫，对镜像世界的了解比夜明少多了。
夜明取出两张程式符，巴掌大小，黄芽颜色，唐豆豆投来视线，这符纸有些眼熟。
“用这么贵的传送符来赶路？”。
唐豆豆记得当初自己从神秘程序师那里买来的传送符，说是跑路神器以防被抓，一张开价四十多万。
夜明看了看唐豆豆一眼，道：“呦！你还知道传送符那种高级程式符呀！不亏是大家族的公子哥。”
唐豆豆昂头，微微窃喜，那是本少爷也有自己的奇遇不是。
夜明接着道：“不过我这两张不是传送符，我还没那个能力写这种程度的跨域传送程式符，要到七级算法师才能凭自己的实力写，八级驯兽师要想写的话需要捕获有这些功能的bug兽才行。”
唐豆豆的疑惑又来了，问道：“镜像世界不就是虚拟世界吗？为什么要搞这么多的条条框框的规则限制，在这个世界体验飞行，体验远距离传送，体验现实世界中体验不到的感觉不好吗？这些只有梦想中才能做到的事情，依托镜像世界都可以让大脑体验到吧！”。
夜明笑道：“你这就很外行了，第一虽然这里叫镜像世界是你们口中的虚拟世界，但是虚拟非虚假，虚拟是依托现实高度抽象的一个规则世界，既然依托现实诞生，必然会对现实产生影响。”
唐豆豆疑惑道：“怎么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了？就算影响也没关系吧？”
夜明道：“你见过我战斗吧！通过镜像世界侵入现实世界的物网，就可以黑掉他们甚至控制他们，这不就是最简单的从现实抽象出来的高层次维度，影响现实世界嘛！”。
唐豆豆反驳道：“可是毕竟这只有你们程序师才有的能力，绝大多数普通人根本办不到，让他们体验一下也不行吗？”。
夜明接着道：“你对影响现实这一条得理解太肤浅了。”
唐豆豆不服气的嗯了一声，示意何解？
“我前面说过，虚拟不是虚假，既然虚拟就要真得存在过然后在此基础上高度抽象概括出来，在现实世界中一个人没有吃过肉，那么在镜像世界中吃肉也不会有味道，为了不破坏人们的认知现实能力，镜像世界铁律，不给你体验，只让你回味体验，也就是说只有你真得吃过肉了并且记住吃肉的感觉，在镜像世界吃肉得时候统信芯片才会调度你自己的体验再次反馈给你，让这段回忆鲜明，实际上就是让你回味吃肉的感觉。”
唐豆豆道：“为什么要这样？”。
夜明笑道：“你真傻假傻，如果不是你在现实物质世界中体验到的，是别人加工告诉你的，你的认知就错乱啦，假如一个没被火焰灼烧过的人，在镜像世界第一次体验灼烧，然后传递给你的体验是泡在水里的感觉，你猜现实世界他会不会脱光衣服在焚尸炉子里泡澡。”
唐豆豆了然。
夜明总结道：“理论上镜像世界当然可以这么做，把别人的体验分享给你的大脑，但是永远不会这么做，那是在塑造人的认知。而人的正确认知的唯一标准能且只能是现实物质世界的真实体验，不然镜像世界就是所有人的地狱而不是天堂。”
“还有如果可以体验感觉，那么现实世界的商品就卖不出去，服务就卖不出去，经济会崩溃，社交爱情，繁衍将不被需要，到那个时候，镜像世界就不是基于现实，高于现实，影响现实了，就是基于现实，吞并现实了，将自己变为现实，将现实变为虚无。懂吗？人类社会瞬间土崩瓦解。”
唐豆豆悚然而惊。既而心有余悸的感叹了一声，道：“还好，这里无法杀人让人失去生命。”
夜明闻言一笑，神情复杂，如果真的无法伤害生命，那挡住大多数人的问心关，也就不那么恐怖啦！但是理论上是可以的，只要全开你的界桥。
夜明揉揉脸，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吧，就连已经过了问心关的自己每每回忆都不太受的了，总要体寒一阵。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去域墙附近，不能飞，也不能传送，该不会要跑步跑去吧！”。
夜明晃了晃手上篡着的程式符道:“这不就是车票吗？镜像世界也会有交通路线的，像现实世界一样遍布交通枢纽，有车票付费就可以坐。”
体验不到新鲜事物，唐豆豆颇有微词，嘀咕了声:“庸俗，一点都体会不到超脱现实的浪漫。”
夜明道:“你知道镜像世界需要服务多少人和设备吗？七个居住星的500多亿人，和上万万亿的电子设备。自从镜像世界建立，人类内部已经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争了，多么不可思议呀！再说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人用浪漫这个词来形容统治工具的？”。
唐豆豆不说话了，只是再次环视一遭镜像世界，仿佛窥见了它本质的一面，统治工具。
一张车票塞进发愣的唐豆豆手里，夜明牵住他的手，发动。
吸力让二人陡然一阵眩晕，仿佛失重了一般轻飘飘的，方位感知混乱，一时间脑海中天旋地转。
现实世界。
床上唐豆豆和夜明不约而同的双腿抽抽了一下，就像做梦时梦到自己踩空楼梯或跌下悬崖的感觉一样。
镜像世界。
眩晕让二人手不由自主的抓的更紧了，大约三到五秒过后，二人平稳下来，眩晕感消失，脚踏实地的踏实感传来，继而是东南西北，上下左右的方位感知。
抬眼望去，不知身处何地，四周灰蒙蒙的，能见度不及十米。
夜明甩甩右手，唐豆豆这才发现自己把这家伙的手抓的牢牢的，手掌心都泛白了。大囧之下，触电般松开。
甩手功夫，场景已经过度过来了，这里是一个低矮的坡地，矮小灌木一丛丛的从没过大腿那么深的鲁班草中露头，草叶子上偶尔还能看见趴在上面进食的墨绿色字节虫。
风吹过，等人深的草伏低，二人的视线更开阔了，千米远的地方一道深蓝色的城墙，宛如天幕般从视觉尽头下垂，直落入地，阻绝一切，无数飞舟光点，小如浮游，穿墙而过，神奇极了。
夜明自语道:“域墙”。
唐豆豆问道：“这就是域墙？好壮观！”。
“那些飞舟光点又是什么？”。
“有许可证允许跨域的信息。”
夜明说着，然后猛然一按头将唐豆豆按进草丛里。
“干嘛？”
“嘘！”
夜明示意唐豆豆不要出声，小心翼翼的扒开面前的草丛，透过缝隙，三人一队的网警巡逻小队出现在域墙不远处的小路上，有说有笑的巡逻者。
三人离夜明二人所在的位置并不远，三百米左右，夜明看的真切，迷彩防窥视作战服，疾步警靴，和在地上不停嗅探的小花狗嗅探犬。
唐豆豆嘟囔道：“最近怎么回事？次次来都能碰到网警，以前能看到这些家伙们巡逻那都是稀罕事。”
“你信息是有多闭塞，西元市网警大楼被恐袭了不知道，现在还没线索，这几天严查。”
“严查归严查，我们躲什么呀？”。
“偷渡域墙这事不大不小也算犯了个法，赶在这时期，平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今天就能算个典型，你信不信？”。
“那些家伙最近压力大着了，他们肯定啥也没找到？天天上班累，下班就要挨骂！咱可别去碰这雷子，先晾着他们。”
夜明笑嘻嘻的说道，唐豆豆敏锐的察觉到夜明话里似乎藏着另一层意思。
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什么线索都没有，了解的这么清楚?先晾着他们？你还要和他们打交道？”。
夜明神秘一笑，道：“耐心等着就是，这事还不成熟，时机到了我就告诉你，不过你最好还是先盘算盘算自己还有什么好东西能负报酬的，能帮你获取那些资料的最佳机会就快来了。”
唐豆豆眉头一挑，越发看不明白这家伙在想什么？路子邪的很。不过看起来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
三个网警走远，夜明拉着唐豆豆趁机跑到域墙附近，拽着唐豆豆猫到城墙根下的一棵灌木下，唐豆豆好奇的摸了摸蓝色的光墙。
手感冰冰凉凉的，能感受到坚固的程度。
“这么硬怎么过？不得撞的头破血流呀？”。
夜明在地上抓起一把灰，洒在唐豆豆乱摸的地方，道：“留指纹的，乱摸！”。
唐豆豆悻悻缩回手。
夜明抬手做眺望状，一指道：“船来了。”
顺着夜明手指的方向，唐豆豆看到一个巨大的光点由远及近缓缓驶来，和这个光点相比，如果说它是个军舰，其它的过路光点就像是个小舢板。
“为什么这个光点这么大？我们要顺着它偷渡？看起来防护好严格的样子啊？”。
夜明有些复杂的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巨大的飞舟越来越近，夜明吩咐唐豆豆做好准备，跟上自己。
只见夜明抬臂握拳竖起大拇指对准光点，确定其方位，然后就开始向前走动，然后十步之后右拐，不顾脚下是不是路，遇到沟壑就跨越沟壑，遇到石头就踩石而过，眼睛一直盯着光点不动。
七拐八拐，好像并无定数，时不时的夜明也要停顿片刻，嘴里重复嘟囔着数字，然后再次调整方向无序走动。
唐豆豆看夜明专注，几次疑惑未问，只是眼下飞舟越来越近，可是二人似乎离飞舟越来越远？眼看着就要南辕北辙，错过这次机会。
当下就要开口，夜明停下了，飞舟已经经过了二人的头顶，只看到巨大阴影从天而降，笼罩着大地。
夜明停下的位置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在一片小草坪上，毫不起眼。
“夜明，飞舟要穿越域墙了。到底怎么上去呀？别卖关子了。”
夜明头也没回道：“急什么？这不定找准位置了吗？”。
唐豆豆满脸问号，看着夜明。
夜明不理会，拽了拽唐豆豆的袖子，将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下，两个人有些别扭的挤压在一起。
“干嘛？”
回答他的是一声大爆炸。
“嘭”。
唐豆豆以为发生地震了，在他和夜明站立的地方像是预先埋了炸药一样，脚底的地面被炸出一个黑窟窿，方圆半米大小。
伴随着唐豆豆的一声尖叫，二人掉了下去。留在原地的黑窟窿在下一秒微微闪烁，恢复原来的模样。仍旧是一片普普通通的草地，毫不起眼，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飞舟之上。
夜明没好气的捅了捅紧紧拽着自己胳膊的唐豆豆，道：“上来了，松松。”
唐豆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处宽敞的甲板之上，黑褐色的地板，胡桃木的纹路和质地，抬脚跺了跺，咚咚咚的闷声响，很结实。这才松开手，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失重的感觉太逼真，让他少有的失态了，以前他并没有在镜像世界有过这样逼真的经历和体验。
夜明没责怪，破坏规则界桥会受到波动，感受会更加强烈一些，没有经验的人会害怕实属正常。
站在飞舟之上远眺远方，视角开阔起来，山河尽收眼底，有一种辽阔的感觉，不过随着飞舟的靠近，域墙也越发显的巨大，望不到边的巨大，有一种危墙之下，大厦将倾的压迫感，唐豆豆眼神渐渐迷离，神情似乎要陷进去。
夜明捅了捅唐豆豆，道：“别盯着看，观测在程序上是一种试探。”
唐豆豆脱离出来，点点头，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我们是怎么上来的？不是掉地下去了吗？”。
夜明道：“你看到的飞舟只不过是视觉上的映射，当你眨眼，或者视线移动的时候，再看时映射关系就变了，但是你只要盯着它持续保持观测，这个映射关系就是有规律可寻的，摸到了规律，顺着映射关系，找到真实位置，再破坏当前你站立的地址信息，我们就掉下来了，刚好掉在这个搜飞舟之上。”
唐豆豆摸摸脑袋，很明显没听明白。
夜明给了句通俗易懂的解释，道：“你理解成顺藤摸瓜就行了。”
这时飞舟的船头微微一震，船首已经撞上域墙了，没有预期的以卵击石，鸡飞蛋打的灾难片景象，唐豆豆亲口得出的好硬的结论，被推翻了。
如入镜花水月一般，飞舟如入大海，没有丝毫阻力的就扎进去半米多深，蓝色域墙激起水纹涟漪，速度不减继续飞行。
夜明带着唐豆豆走入货仓，道：“过域墙的时候不要出来，一般来讲会有部分抽查，我们进货仓躲躲，过来域墙再说。”
拉开甲板中间的舱门，步入货仓又是一番景象，这里没有灯光，堆满了秘密麻麻的货物，货物有些奇怪，是一册册的书籍，分门别类的放在书架之上。
唐豆豆走近书架，看到了书架上的烫金名牌，上刻：“西元市宝三区。”
“地名？”。
夜明一进货舱就兴致怏怏起来，蹲坐在书架围成的廊道地板上，靠着书架发呆。全然不似平常对什么都一副好奇满满的样子。似乎在拷问自己什么，在克制内心深处的欲望。
没得到夜明的回应，唐豆豆继续好奇的探索。西元市宝三区铭牌的书架上有300万册书籍。
好长好长的一个书架，唐豆豆试图打量书架的尽头，哪里黑洞洞如同一个小点，吸引着人类的灵魂。
唐豆豆耸耸肩，在齐肩的这一条架子上又看到了一行细小的地址铭文，上书“宝三区-开福街道”。
还是地名，是更加详细的地名，这些册子到底是什么了?唐豆豆愈发的好奇，目光停留在这行架子上的书上。
随手抽出一本，纯黑色的封面，上面啥也没写只有一串长长的编号，dkwd288R02-d45426fna345kg7nkadoiN谁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书名？似乎不是，封面上即没有作者，更没有出版社，也不曾有什么名人推荐的寄语。
唐豆豆好奇坏了。
翻开封面，一张褐色的牛皮纸材质的纸张，A4大小呈现在眼前。
第一句：9001/3/1812:42:17:300
是日期，不过好详细呀，很少看到有人写日记，将记录时间精确到毫秒这个级别。是个有个性的家伙。
正文：..................
唐豆豆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没头没脑的，这是日记？似乎是日记，不过好黑暗好私密的样子，显的非常的真实，就像他在对着树洞说话一样，不需要考虑什么社会道德，不需要考虑伦理的谴责，没有后果，没有责任，透着一份没有压力的自由感。
就像那个文中的我脑海中的念头，一点约束都没有，纯粹的真实。这是什么东西？
虽然混乱肮脏，但是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唐豆豆一时没弄清楚这致命的仿佛人性深处本能传来的诱惑力是什么？
他翻着翻着越看越入迷，不是道理，不是功利，更不是什么文采，这日记里的文字大部分是肮脏至极的欲望污秽，又真实至极，当然也有平和，和稍微积极一点的内容，但是大部分文字黑暗、肮脏、败坏伦理、自我矛盾，如果他真的这么活着，我想他一定活的很压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私藏的念头。
安静的走廊只有唐豆豆的翻书声，夜明还在发呆。
飞舟的船体再次微微一震，似乎渡过了域墙。唐豆豆已经飞快的看了一百多页，马上这一本就要翻完了。
最后一页，唐豆豆就要翻看下去。他仿佛上了瘾停不下来一般。
一只手盖在了翻开的书页上，打断了唐豆豆翻开最后一页的动作。
唐豆豆愕然回过神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和羞愧害怕的情绪从内心翻涌出来。不敢和夜明对视。
夜明看着唐豆豆罕见的认真道：“就到这吧！当成一个混乱的故事吧！到此为止。”
唐豆豆松开手，任由夜明将书合上，放回原有的书架上。
出了仓门，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仿佛从内心深处的诱惑与拷问暂且歇下了，理智与文明重新占据优势。
域墙另一边的世界，和另一边并没有什么不同，高楼、道路、山川、河流，唯独人少了些，显得空旷萧条，从飞舟甲板上往下望，还能看到远方的远方，更远方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船只，和飞舟一模一样的船只，满载而归。
下了飞舟，又用车票经过两次转站的交通路线转换，夜明和唐豆豆来到一条复古仿明清风格的大街上，直走了900米在一栋朱红大门的小楼前停下。
到了。
这一路二人都罕见的沉默，好奇心强烈的唐豆豆都仿佛在被封印了一般，一句话没说，气氛有些凝重。
门前二人并肩而站。
“最后一页有什么东西？”。
“你确定你想知道？”。
“我确定。”
夜明道：“是日记中那个我，在现实世界中的真实身份、姓名、住址、工作公司、年纪、家庭情况等等。”
唐豆豆张大嘴巴半响无语。
最终唐豆豆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想要将看到的一切都忘掉。
整理了片刻情绪，他对夜明说道：“谢谢你！拦住了我。”
“就当看了个混乱的故事吧，别当真。”。
“那种黑色只有编号的册子叫什么？”。
夜明道：“《隐私日记》”。
“上面的编号了？”。
“统信局的统信芯片编号。”
唐豆豆久久无语。
夜明难得的主动说了句话，问道：
“是不是现在有些怕我！怕我们程序师这种职业。”。
唐豆豆，点点头，嗯了一声。
夜明自嘲道：“我自己都有些怕！”。
唐豆豆嘴角微翘，道：“那是好事。”
“我师傅说过，程序师是一个容易让人变的不像人的职业，对人性的考验太多太多，始终保持对他人尊严的敬畏，是建立自己人格的基石。”
唐豆豆似又会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好难呀！
他此刻明白了，那种让自己上瘾的产生快感的源头来自哪里。
偷窥他人的隐私。
那天空中一艘艘的飞舟，是一艘艘载满隐私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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