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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悔婚约凤儿离家 寻胞妹大贵敲诈

    微风吹过,一望无垠的稻田翻着金浪,浪间弥漫着土香。这是个丰年,准备收割的庄户们心里很舒坦。

    每个夏收季节,德馨学馆都放大假。往年的这时节,吴举人坐在门口石凳上,扇着蒲扇,看吴大贵和吴凤儿嬉闹,心里比庄户们还要舒坦。若是碰上灾年,庄户们心里不舒坦,吴举人依然舒坦。

    现在,吴举人可是很不舒坦。

    自从吴凤儿知道被许配给了贾耀祖,已经闷在房里两天,不吃不喝,哭得眼睛红肿,鼻涕流过了嘴都不擦。吴举人把贾乡绅送来的聘礼端到吴凤儿房里,被吴凤儿一股脑扔了出来,就嚷了一句:“打死我也不进死斜眼的家!”

    吴举人很郁闷。

    他心中的佳婿本是贾不凡。过去七年间,虽然看上去贾不凡的学业不如贾耀祖,又寡言木讷,好似个绣花枕头般除了生得俊朗再无长处。可吴举人知道,贾不凡读起经济治国文章,兵书战阵之策,天赋之高堪称妖孽。虽然窝在风陵渡多年,曾到过京城给皇帝陛下上过书的吴举人眼光还是在的,这等人才未来绝非池中之物。何况,他听闻贾大善人家祖传家风是惧内,这对自己的女儿更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让吴举人犹豫的是,听贾耀祖说,贾大善人家当今主母是天香楼头牌,这样说起来,贾大善人家中上两代都与天香楼头牌有了瓜葛,如果他与贾大善人做了亲家,有些损他的颜面。

    贾耀祖则不同,他虽没有展现出什么独特才能,几年间学业也中规中矩,表面上看比贾不凡还强些。再加上他人机灵,能说会到,遇事变通。而且,贾乡绅虽然家势弱些,也算是大户人家。主要是贾乡绅秀才出身,身份比贾大善人高了许多。所以,在吴举人心里贾耀祖也并非不可选。

    既然二者皆可选,就要看女儿吴凤儿自己的意思了,能两情相悦总是好的。这许多年,明眼人都看着吴凤儿对耀祖有那个意思,平日分菜都多分块肉给耀祖。这斜眼虽然算是毛病,可吴凤儿从来没嫌弃过,怎么现在就撞了鬼。

    吴举人去问吴大贵,毕竟放学后吴大贵和他们泡在一起的时候多。

    “像个痨病鬼,还是个斜眼,妹子一朵鲜花不能插在牛粪上。”

    “你懂个屁,贾乡绅的公子还能辱没了你妹子.”

    “贾乡绅算个球,他能和贾大善人比?他家的地比贾大善人家少,家里就三头驴,没牛。”

    “没牛咋地了,地少咋地了?还不够你妹子吃的?”

    “吃个球。死斜眼天天盯着冯寡妇看,妹子气也气死了。”

    吴举人本与贾大善人相熟,这几年听贾耀祖喷贾大善人家事,听多了,他心里有些看不起贾大善人,之前他偏心想着贾不凡,如今已经有点转了风头。所以听吴大贵这么说,又知道这儿子脑筋不太灵光,所以也不以为意。

    贾老太爷的糗事早就传遍了乡间,贾大善人气死老太爷的事也曾闹得纷纷扬扬,当年贾大姑,贾二姑生日酒席,也被贾耀祖喷的活灵活现。贾老太爷吝啬、刁蛮、好色、惧内、少子,虽然财大气粗,贾家庄的庄汉婆娘们背后提起来,多是要翻白眼的说句贾公鸡。贾大善人虽然挂着大善人的名号,其实气死老爹,与亲妹不清不楚,又续弦个来历不明的风骚娘们,这些事在坊间颇有微词。

    吴举人看不起贾大善人,却不是因为这些事。其实,这些都是让吴举人佩服的事。

    早年方圆百里的最风光的大户乡绅,要数风陵寨的牛大户,也就是吴举人的老丈人牛有财。吴举人入赘牛大户,自然也很风光。自从吴举人散了丈人家产抗绺后,救了全寨老少,又掌握了牛家财产后,自己也风光了一阵子。可牛家成了吴家后,很快就落败了,这让吴举人认定,风光二字不是什么好鸟,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才是世间大道。

    后来出风头的是贾乡绅,家里有几亩地,拿着一张破旧的黄纸,四处去说那是先皇颁给他祖上的圣旨,钦点了他祖上孝廉。久了,乡里对贾乡绅有了些尊重,红白喜事都以请他到场为荣。

    贾乡绅也就又添了几亩地,还买了三头驴,俨然成了大户人家。吴举人根本不把贾乡绅放在心上。什么孝廉,自己变成举人的小把戏,难倒自己还不知道不成。

    最出风头的还是贾大善人。每逢灾年必开粥棚、谁家有难处,必定送去几十吊钱。不仅接济贾家庄的庄户,几十里外的风陵寨也沾了不少光。早些年大旱,贾大善人在寨子里开了粥棚,名声便传遍了全寨。

    就连德馨学馆的桌椅板凳也是贾大善人捐的。

    吴举人这时已经靠着做教书先生糊口了,自然没法和贾大善人争。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贾大善人又救了那家的急,赊了几升米,说贾大善人糗事的人越来越少,吴举人听了很不自在。最让他不自在的是,他的弟子居然在学馆里叽叽喳喳的说那些善事。

    “呸,败家子!”这是吴举人对贾大善人的评价。

    好出风头,败家,这才是吴举人看不起贾大善人真正的原因,只是不知贾大善人的风头盖过了自己,是不是更要命的原因。

    早在贾大善人给德馨学馆捐桌椅的时候,吴举人就断定,过不了几年,贾大善人家败光了,也就行不了善了。可几年过去了,贾家不仅没有衰败的迹象,还给学馆换来新桌子,并送来了贾不凡和每年不菲的束脩。

    贾不凡的到来,让吴举人对贾大善人家有了改观。贾大善人有子如此,即便败光了家产,终有东山再起之日,这才让他动了选贾不凡的心思。不过,他还是很犹豫。

    不够,吴举人对则婿犹豫不定,并不是因为他看不起贾大善人。他犹豫的道理是,贾大善人行善几年家不衰败,定然是十分精明的。贾不凡又生得身强力壮,性子却平和,看着深藏不露的神秘。吴凤儿嫁过去想拿住贾不凡是万万行不通的。

    吴凤儿不能掌家,吴举人就再也风光不起来了。即便是贾不凡前途无量,可吴凤儿不能掌家,将来家中填上几房,贾不凡的前程与吴举人的风光之间的联系就少了许多。

    吴举人最不得意的就是吴大贵顽劣,断然继承不了自己的衣钵。吴凤儿自小心思缜密,可成大器。虽是个女儿身,吴举人想东山再起,反倒是个依仗。所以,无论女儿嫁给谁,将来能掌家才是最要紧的。

    贾乡绅家财固然少些,可掌握起来容易很多。贾乡绅本人不过是靠着张破旧黄纸爆发起来的,没什么底蕴。贾耀祖看着机灵,其实也就看看冯寡妇,吃饭时多分两块肉就心满意足,显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这等家世,吴凤儿大有可为。

    吴举人反复思量才做出了决断,又以为吴凤儿与贾耀祖两情相悦,自己能做个顺水人情。不曾想吴凤儿抵死不肯。

    吴举人床下放着个皮箱,原本深棕色的牛皮面,已经发黑了。他拖出箱子,把盖子打开条缝,伸臂进去摸索了许久,终于摸出一锭银子。

    “大贵,你妹子若是认了这门亲事,这银子就是你的了。”吴举人从怀中掏出银锭在吴大贵眼前晃。

    “先给我,我就去和妹子说。”吴大贵死盯着白晃晃的银子。

    “你个王八犊子,说成了才给你。”

    “不给就不去。”吴大贵转身就走。

    “王八犊子,拿去。”吴举人无奈的先把银子给了吴大贵。看着吴大贵一蹦一跳的奔去找吴凤儿,心里还有几分嘉许:这孩子的心智比前几年开了许多。

    吴举人坐在门口石凳上,摇着蒲扇,咪着眼,心里盘算着:吴凤儿答应了亲事,要选个吉日早送过门,免得日常梦多。还得抓紧教导这小妮子,能降伏了小斜眼才好,否则可是赔了女儿又折兵。

    “不好了,不好了,妹子不见了。”吴大贵嚷嚷着跑了出来。

    “她能跑那里去,嚷嚷什么,经不得事的东西。”吴举人慢斯条理的踱步进了吴凤儿的房。往屋里一看,脸色却顿时变了。

    吴凤儿房里乱翻了天,满床满地扔的杂物。但让吴举人变脸的,是床上一个开了盖的空盒子。

    吴举人自小溺爱吴凤儿,大了,又想笼络她。这些年给她了不少首饰珠宝。大多是牛如烟手中的,也有用银子从路过风陵寨的客商那儿淘来的,估摸着,也值个几百两了。

    每件宝贝,吴凤儿都小心的收到这个箱子里,从不带在身上。只在夜深时,她一件件的摆出来,看罢又收回去,便是吴大贵也不知道这宝箱。

    这箱子空了,就是吴凤儿真的要跑路了。

    “爹,妹子定是去找贾不凡了。”吴大贵很笃定的说。

    “对,对,快去找,快去找。”吴举人反倒忙不迭失的,没了往日的风范。按说吴凤儿去找贾不凡,吴举人应该放心才是,可想到吴凤儿的几百两落到贾不凡手里定然是回不来了,吴举人乱了分寸。

    “爹,去贾家庄要过渡口,要摆渡钱的。”吴大贵开始敲诈。

    “你个王八犊子,刚给了一锭银子。”

    “那是劝妹子的赏钱,不是找妹子的。要不,您老去。”

    “你,你,你,你,你”吴举人气得嘴哆嗦,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放在石凳上,转身进屋,甩下一句:“不把小妮子带回来,我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