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德馨馆同学少年 择佳偶凤儿春心
贾不凡和贾耀祖穿着鼓囊囊的棉衣棉裤，先对着教祖夫子像磕头，又给吴举人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头，然后恭立一旁，听吴举人讲学馆里的规矩。能成为大名鼎鼎的吴举人门下弟子，俩人免不得有些激动。
吴大贵和吴凤儿躲在门外，扒着门缝偷看。
早在绺子军攻打风陵寨的时候，柳如烟抱着吴大贵藏进地窖。那时柳如烟十分紧张，下地窖时身子一歪，吴大贵的脑袋在墙上撞了一下。当时只是起了个包，后来才慢慢发现，吴大贵的心智比寻常孩子要弱些。吴大贵也没傻，只是已经年近三十，还是小孩子心性。
吴凤儿比吴大贵小了十五岁，和贾不凡年龄相仿，却机灵的紧，很像她爹吴举人。
吴大贵这般年纪，力气比十五六岁的孩子大了很多。可他还是小孩子心性，喜欢打打闹闹，欺负弱小。只是，他以为个头和他差不多的就力气大，就找个子矮小的欺负，全不想孩子长的再高，论力气也不如他。
从门缝中看到贾耀祖身子瘦弱，个头还不如自己，吴大贵很是喜欢。再看边上的贾不凡，身躯健硕，似乎是个惹不起的家伙，全然没有亲近感。
吴凤儿却只盯着学生手里提的束脩，见个头高的手里的包大些，就觉得个头高的更亲近。又听到屋里俩学生自报家门，知道高个头的是贾不凡，贾大善人的公子，家世比另一个更好，就觉得贾不凡愈发亲近。
吴举人在堂里也在看着俩学生。贾不凡生的眉清目秀，目光平和，身材健硕，神情淡然的时候嘴角都好似挂着笑意。贾耀祖瘦小些，倒也生的端正，圆脸厚唇，看上去挺憨厚，只是有些斜眼。
吴举人与贾大善人说相熟，若不是俩学生自报家门，还以为贾耀祖是贾不凡。心里暗想，这贾大善人那般模样，怎生出个这般俊朗的孩子，那贾乡绅的孩子，又怎的和贾大善人有点面貌相似，这贾家庄真是有意思。
通常入了塾，先是识字，然后描红。贾不凡和贾耀祖都是大户人家孩子，自幼便开始识字，此时年已十五，不认识的字已经极少，便直接开始描红。贾乡绅请过胡秀才做先生，贾耀祖早已练就一手楷书，描红自是不在话下。贾不凡却随贾芬芬长大，除了识字能读写闲书，倒是第一次动笔。
不过吴举人对贾不凡有些偏心。譬如，贾耀祖描了一篇，有一捺出了格，吴举人便揪他耳朵，拧他脸蛋，或用铁尺打他手板。贾不凡描了一篇，只有一捺没出格，吴举人必喜出望外，连连夸赞，说是不拘古格。午饭时，还在贾不凡碗里添两块肥肉。
德馨学馆中有十几个学子，除了贾不凡和贾耀祖来自贾家庄，其他都是风陵寨的大户人家子弟。贾不凡他们离家路途远，就在厢房中住宿，所納束脩中也含了伙食费。因为只有俩学生吃饭，吴举人也没雇佣人，就让夫人牛如烟下了厨房。
自从牛有财归西，吴举人掌了家产，多年坐吃山空后家道落败，牛如烟才知道柴米贵。久了，也学会精打细算，勤俭持家。
故，学生的菜里，每人只有指甲大小的一块肥肉，贾不凡碗里添了两块，贾耀祖就没有肉吃，恨得牙痒痒，可除了在吴凤儿那里编排贾大善人外，也无可奈何。
吴举人喜欢贾不凡，除了与贾大善人的旧情外，也和贾不凡納的束脩多有些关系。不过，更多的是因为贾不凡聪慧多思，凡事能举一反三，虽然不喜经书也不愿练字，但遇到治国经济，兵书战策，便如获至宝，读起来彻夜不眠。所以，虽然读经史，写八股，贾耀祖学的更好些，可他有种预感，贾不凡才会前途无量。眼前这学生，或许是自己后半生的依靠呢。
吴凤儿原本也喜欢贾不凡俊俏，更喜欢他家里多财，就想和他亲近。但每次她找贾不凡玩，见到的总是面容清淡，彬彬有礼的木讷少年，让她败兴而归。没多久，她便给贾不凡下了个寡言薄情的定论，再不找贾不凡玩了。学馆里其他学生都是放学即走，能做玩伴的也就哥哥牛大贵和这俩学生。和牛大贵是玩不到一起的，慢慢的，吴凤儿和贾耀祖倒亲近起来。
贾耀祖善喷，每次吴凤儿来了，总被逗得咯咯的笑。和吴凤儿并坐闲扯的时候，贾耀祖喜欢看对面烧饼铺的老板娘冯寡妇，吴凤儿却觉得耀祖在斜眼偷偷的看她。她还小，不知道害羞，但贾耀祖总看她，又是斜眼偷偷的看，她也觉得喜欢。贾不凡不陪她玩，她就不再喜欢他，所以喜欢听贾耀祖编排贾不凡。
从贾耀祖口中，吴凤儿得知对面的冯寡妇就是受了贾不凡的老爹贾大善人的接济才开了烧饼铺。至于贾大善人为何要接济冯寡妇，贾耀祖没说，给吴凤儿留了些念想。吴凤儿看着对面的冯寡妇若有所思的时候，发现贾耀祖又斜着眼偷看自己，脸有些红，却不知贾耀祖斜眼的缘故，好似在看自己，其实还是盯着对面的冯寡妇。
吴大贵初见贾耀祖生的瘦小，本来要拉着贾不凡欺负贾耀祖，可又喜欢听贾耀祖乱喷，尤其是喷贾不凡的爷爷贾老太爷和头牌的糗事，听着过瘾。贾不凡俩人入馆没多久，吴大贵也和贾耀祖成了一党。
每到晚饭后，吴举人回了房，贾不凡也回了房，三个孩子就坐在学堂门口的台阶上。贾耀祖坐中间，斜眼看着身边的吴凤儿，其实是盯着对面烧饼铺里的冯寡妇。
吴凤儿拿出个油纸包，递给贾耀祖，里面是她从吴举人菜里偷出来的两块肥肉。
“耀祖哥，再讲讲贾不凡家的故事呗。”
“是啊，讲讲呗。”吴大贵瓮声瓮气的跟着撺掇。
“喔，喔，讲哪个呢”耀祖看对面烧饼铺里的冯寡妇，漫不经心的说。
“讲贾不凡的爷爷吧。”吴凤儿见耀祖又斜眼看自己，语气里带着些喜悦。
时光如梭，到了永安十四年。
贾不凡和贾耀祖在吴举人门下七年，终于到了出学的时候。
七年间，贾耀祖个子不长，斜眼的毛病倒愈发厉害了。吴凤儿也成了大姑娘，她终于知道，耀祖其实盯着的是对面烧饼铺的老板娘冯寡妇，不过因为斜眼，看上去好似盯着自己。更明白了贾耀祖喷不凡的时候能听的津津有味，其实是本来就喜欢贾不凡多些。
不过，天香楼头牌的故事她还是百听不厌，很多个夜晚，她梦到自己成了天香楼头牌。
贾不凡这些年间，不仅生得剑眉朗目，玉树临风，两膀更有几百斤力气。吴大贵早听腻了贾耀祖乱喷，又成了贾不凡的跟屁虫，不时的打个小报告，说是贾耀祖又胡喷了什么，再出个鬼点子，要整治贾耀祖替贾不凡出气。偏贾不凡天生好脾气，总是笑着摇头。贾大贵只好自己对贾耀祖下个绊子踹上一脚，寻个乐子。
吴举人对这俩学生极为满意，虽然对贾不凡更为满意，但贾耀祖机变百出的机灵劲他也喜欢。贾大善人和贾乡绅都是方圆百里的大户人家，他就有心从中给吴凤儿选个婆家。
本来吴举人这心思也没告诉别人，可从那年闹长毛他怂恿团丁抢了岳丈家财后落了个毛病，每日睡前，一定去岳丈牌位前报告这一天的心思，否则晚上就梦到岳丈来索命。
他这毛病，又偏偏被吴大贵晓得了，于是，吴举人择婿这秘密，成了吴大贵的法宝。只是吴举人不肯告诉岳丈他中意那个，吴大贵要耍法宝，只能凭心思揣摩了，偏偏吴大贵的心思又有些迟钝。
“妹子，告你个事。”吴大贵选在饭前找吴凤儿。
“讲”。吴凤儿从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已经三十有七却还像个孩子的哥哥，讲话从不多说一个字。
“多给我块肉才告诉你。”饭前说，才能多块肉。
“不讲就不讲。”吴凤儿很想听，却嘟着嘴转身就走。
“别，别，妹子。”吴大贵急了，倒不是为了到嘴边的肉没了，而是话憋在肚里，饭都吃不下。
“我先讲，再给肉。”
吴凤儿停住，也不回身。吴大贵赶过去，弓着腰在吴凤儿耳边嘀咕。吴凤儿听着，脸腾的红了，回头捶了吴大贵一拳，扭头跑回房再不肯出来。
吴凤儿在房里，坐在炕头，绣花手帕绞着指头，晃着腿，脚后跟不停的磕着炕墙。
她胡乱思量着：爹的心思容易猜得很，中意的当然是贾不凡。贾不凡家财比贾耀祖家里多了许多，人长得给劲，头脑也好使，品性又安生。
最要紧的是，贾不凡自七年前入学，束脩納得多些，吴举人就不停的夸他。后来每个年关，贾不凡送的礼更多，吴举人就夸得更多：描红时一捺出了格，是不拘古格。
吴凤儿也不懂得学问，只是总受爹的夸奖，自然是学问更大些。
贾耀祖呢，家财少，这可是要不得的事情。再加上小气，每次礼包都小，爹当然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还有，他斜眼愈来愈厉害，原来看烧饼铺老板娘的时候，她感到在看自己，现在，她感到耀祖的目光越过她，在看门边那座没有头的石狮子。
她倒不在乎斜眼，但他不看她，却着迷的看没头的石狮子，实在是要不得。
“妹子，开饭了”吴大贵急着多要块肉，在窗外嚷嚷起来。
吴凤儿正想到自己像天香头牌一般进了贾不凡家，被吴大贵打断，很是气恼，心道，若是以后贾不凡敢这样不恭，定要叫他跪在院中三天，如贾老太爷一般，不给饭吃。
这天晚饭，不凡碗里两大块肉，大贵碗里两小块肉。
吴凤儿自己没肉，贾耀祖也没有。
吴大贵和吴凤儿躲在门外，扒着门缝偷看。
早在绺子军攻打风陵寨的时候，柳如烟抱着吴大贵藏进地窖。那时柳如烟十分紧张，下地窖时身子一歪，吴大贵的脑袋在墙上撞了一下。当时只是起了个包，后来才慢慢发现，吴大贵的心智比寻常孩子要弱些。吴大贵也没傻，只是已经年近三十，还是小孩子心性。
吴凤儿比吴大贵小了十五岁，和贾不凡年龄相仿，却机灵的紧，很像她爹吴举人。
吴大贵这般年纪，力气比十五六岁的孩子大了很多。可他还是小孩子心性，喜欢打打闹闹，欺负弱小。只是，他以为个头和他差不多的就力气大，就找个子矮小的欺负，全不想孩子长的再高，论力气也不如他。
从门缝中看到贾耀祖身子瘦弱，个头还不如自己，吴大贵很是喜欢。再看边上的贾不凡，身躯健硕，似乎是个惹不起的家伙，全然没有亲近感。
吴凤儿却只盯着学生手里提的束脩，见个头高的手里的包大些，就觉得个头高的更亲近。又听到屋里俩学生自报家门，知道高个头的是贾不凡，贾大善人的公子，家世比另一个更好，就觉得贾不凡愈发亲近。
吴举人在堂里也在看着俩学生。贾不凡生的眉清目秀，目光平和，身材健硕，神情淡然的时候嘴角都好似挂着笑意。贾耀祖瘦小些，倒也生的端正，圆脸厚唇，看上去挺憨厚，只是有些斜眼。
吴举人与贾大善人说相熟，若不是俩学生自报家门，还以为贾耀祖是贾不凡。心里暗想，这贾大善人那般模样，怎生出个这般俊朗的孩子，那贾乡绅的孩子，又怎的和贾大善人有点面貌相似，这贾家庄真是有意思。
通常入了塾，先是识字，然后描红。贾不凡和贾耀祖都是大户人家孩子，自幼便开始识字，此时年已十五，不认识的字已经极少，便直接开始描红。贾乡绅请过胡秀才做先生，贾耀祖早已练就一手楷书，描红自是不在话下。贾不凡却随贾芬芬长大，除了识字能读写闲书，倒是第一次动笔。
不过吴举人对贾不凡有些偏心。譬如，贾耀祖描了一篇，有一捺出了格，吴举人便揪他耳朵，拧他脸蛋，或用铁尺打他手板。贾不凡描了一篇，只有一捺没出格，吴举人必喜出望外，连连夸赞，说是不拘古格。午饭时，还在贾不凡碗里添两块肥肉。
德馨学馆中有十几个学子，除了贾不凡和贾耀祖来自贾家庄，其他都是风陵寨的大户人家子弟。贾不凡他们离家路途远，就在厢房中住宿，所納束脩中也含了伙食费。因为只有俩学生吃饭，吴举人也没雇佣人，就让夫人牛如烟下了厨房。
自从牛有财归西，吴举人掌了家产，多年坐吃山空后家道落败，牛如烟才知道柴米贵。久了，也学会精打细算，勤俭持家。
故，学生的菜里，每人只有指甲大小的一块肥肉，贾不凡碗里添了两块，贾耀祖就没有肉吃，恨得牙痒痒，可除了在吴凤儿那里编排贾大善人外，也无可奈何。
吴举人喜欢贾不凡，除了与贾大善人的旧情外，也和贾不凡納的束脩多有些关系。不过，更多的是因为贾不凡聪慧多思，凡事能举一反三，虽然不喜经书也不愿练字，但遇到治国经济，兵书战策，便如获至宝，读起来彻夜不眠。所以，虽然读经史，写八股，贾耀祖学的更好些，可他有种预感，贾不凡才会前途无量。眼前这学生，或许是自己后半生的依靠呢。
吴凤儿原本也喜欢贾不凡俊俏，更喜欢他家里多财，就想和他亲近。但每次她找贾不凡玩，见到的总是面容清淡，彬彬有礼的木讷少年，让她败兴而归。没多久，她便给贾不凡下了个寡言薄情的定论，再不找贾不凡玩了。学馆里其他学生都是放学即走，能做玩伴的也就哥哥牛大贵和这俩学生。和牛大贵是玩不到一起的，慢慢的，吴凤儿和贾耀祖倒亲近起来。
贾耀祖善喷，每次吴凤儿来了，总被逗得咯咯的笑。和吴凤儿并坐闲扯的时候，贾耀祖喜欢看对面烧饼铺的老板娘冯寡妇，吴凤儿却觉得耀祖在斜眼偷偷的看她。她还小，不知道害羞，但贾耀祖总看她，又是斜眼偷偷的看，她也觉得喜欢。贾不凡不陪她玩，她就不再喜欢他，所以喜欢听贾耀祖编排贾不凡。
从贾耀祖口中，吴凤儿得知对面的冯寡妇就是受了贾不凡的老爹贾大善人的接济才开了烧饼铺。至于贾大善人为何要接济冯寡妇，贾耀祖没说，给吴凤儿留了些念想。吴凤儿看着对面的冯寡妇若有所思的时候，发现贾耀祖又斜着眼偷看自己，脸有些红，却不知贾耀祖斜眼的缘故，好似在看自己，其实还是盯着对面的冯寡妇。
吴大贵初见贾耀祖生的瘦小，本来要拉着贾不凡欺负贾耀祖，可又喜欢听贾耀祖乱喷，尤其是喷贾不凡的爷爷贾老太爷和头牌的糗事，听着过瘾。贾不凡俩人入馆没多久，吴大贵也和贾耀祖成了一党。
每到晚饭后，吴举人回了房，贾不凡也回了房，三个孩子就坐在学堂门口的台阶上。贾耀祖坐中间，斜眼看着身边的吴凤儿，其实是盯着对面烧饼铺里的冯寡妇。
吴凤儿拿出个油纸包，递给贾耀祖，里面是她从吴举人菜里偷出来的两块肥肉。
“耀祖哥，再讲讲贾不凡家的故事呗。”
“是啊，讲讲呗。”吴大贵瓮声瓮气的跟着撺掇。
“喔，喔，讲哪个呢”耀祖看对面烧饼铺里的冯寡妇，漫不经心的说。
“讲贾不凡的爷爷吧。”吴凤儿见耀祖又斜眼看自己，语气里带着些喜悦。
时光如梭，到了永安十四年。
贾不凡和贾耀祖在吴举人门下七年，终于到了出学的时候。
七年间，贾耀祖个子不长，斜眼的毛病倒愈发厉害了。吴凤儿也成了大姑娘，她终于知道，耀祖其实盯着的是对面烧饼铺的老板娘冯寡妇，不过因为斜眼，看上去好似盯着自己。更明白了贾耀祖喷不凡的时候能听的津津有味，其实是本来就喜欢贾不凡多些。
不过，天香楼头牌的故事她还是百听不厌，很多个夜晚，她梦到自己成了天香楼头牌。
贾不凡这些年间，不仅生得剑眉朗目，玉树临风，两膀更有几百斤力气。吴大贵早听腻了贾耀祖乱喷，又成了贾不凡的跟屁虫，不时的打个小报告，说是贾耀祖又胡喷了什么，再出个鬼点子，要整治贾耀祖替贾不凡出气。偏贾不凡天生好脾气，总是笑着摇头。贾大贵只好自己对贾耀祖下个绊子踹上一脚，寻个乐子。
吴举人对这俩学生极为满意，虽然对贾不凡更为满意，但贾耀祖机变百出的机灵劲他也喜欢。贾大善人和贾乡绅都是方圆百里的大户人家，他就有心从中给吴凤儿选个婆家。
本来吴举人这心思也没告诉别人，可从那年闹长毛他怂恿团丁抢了岳丈家财后落了个毛病，每日睡前，一定去岳丈牌位前报告这一天的心思，否则晚上就梦到岳丈来索命。
他这毛病，又偏偏被吴大贵晓得了，于是，吴举人择婿这秘密，成了吴大贵的法宝。只是吴举人不肯告诉岳丈他中意那个，吴大贵要耍法宝，只能凭心思揣摩了，偏偏吴大贵的心思又有些迟钝。
“妹子，告你个事。”吴大贵选在饭前找吴凤儿。
“讲”。吴凤儿从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已经三十有七却还像个孩子的哥哥，讲话从不多说一个字。
“多给我块肉才告诉你。”饭前说，才能多块肉。
“不讲就不讲。”吴凤儿很想听，却嘟着嘴转身就走。
“别，别，妹子。”吴大贵急了，倒不是为了到嘴边的肉没了，而是话憋在肚里，饭都吃不下。
“我先讲，再给肉。”
吴凤儿停住，也不回身。吴大贵赶过去，弓着腰在吴凤儿耳边嘀咕。吴凤儿听着，脸腾的红了，回头捶了吴大贵一拳，扭头跑回房再不肯出来。
吴凤儿在房里，坐在炕头，绣花手帕绞着指头，晃着腿，脚后跟不停的磕着炕墙。
她胡乱思量着：爹的心思容易猜得很，中意的当然是贾不凡。贾不凡家财比贾耀祖家里多了许多，人长得给劲，头脑也好使，品性又安生。
最要紧的是，贾不凡自七年前入学，束脩納得多些，吴举人就不停的夸他。后来每个年关，贾不凡送的礼更多，吴举人就夸得更多：描红时一捺出了格，是不拘古格。
吴凤儿也不懂得学问，只是总受爹的夸奖，自然是学问更大些。
贾耀祖呢，家财少，这可是要不得的事情。再加上小气，每次礼包都小，爹当然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还有，他斜眼愈来愈厉害，原来看烧饼铺老板娘的时候，她感到在看自己，现在，她感到耀祖的目光越过她，在看门边那座没有头的石狮子。
她倒不在乎斜眼，但他不看她，却着迷的看没头的石狮子，实在是要不得。
“妹子，开饭了”吴大贵急着多要块肉，在窗外嚷嚷起来。
吴凤儿正想到自己像天香头牌一般进了贾不凡家，被吴大贵打断，很是气恼，心道，若是以后贾不凡敢这样不恭，定要叫他跪在院中三天，如贾老太爷一般，不给饭吃。
这天晚饭，不凡碗里两大块肉，大贵碗里两小块肉。
吴凤儿自己没肉，贾耀祖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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