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洞穴隐喻
龙啸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公寓的床上。他还没有从Fowler所说的地球往事中缓过神。
倒是他的健康管家小白先开口了：“主人，你昨晚在生态公园睡着了，是巡逻机器人把你带回来的。我已经对你的身体数据进行了监测，没有什么异常。”
龙啸点点头：“谢谢。”
小白说：“很高兴为您服务。”
龙啸翻身下床，立刻要去找龙翼对质。但是走到门口，他犹豫了。
Fowler说过，龙翼是鹰派的核心人物。龙啸在心中认定了龙翼不可能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但是，如果，万一，Fowler说的是真话呢？Fowler说得没错，他没有任何欺骗自己的理由，他是一个将死之人。但是以他的为人，临死前挑拨一把他们兄弟的关系，也不是没有可能，龙啸试图联系Fowler，关于龙翼的事情，他要问个清楚，但是Fowler拒绝与他通话。
此刻的龙啸心如乱麻，房间中又传来小白体贴的声音：“主人，要不要先洗个澡？您昨晚回来就没有洗澡，洗澡水已经为您调好了。”
龙啸本没有心情洗澡，但是他知道，他如果不洗澡，小白会一直提醒自己。
“好吧。”龙啸机械地走向浴室。
就在他脱衣服的时候，口袋中滑落出一个纸质的信封。
老实说，自打他出生以来，就没有人给他写过信。他出生的年代，网络讯息早已经普及很久了，谁还有心情用手写信？
龙啸打开信，竟然是Fowler写给他的：
“明星候选人，祝你竞选好运！”
龙啸在心中暗想：“哼，他刚刚和我说完这样一个重磅炸弹，还以为我会有什么心思去参加基地委员的竞选吗？我会在乎什么明星候选人吗？”
龙啸心如乱麻，根本没有把Fowler的话放在心上。
在此之前，龙啸一直在试图探听澳洲大陆发生的事情，并且迫不及待地与封华分享一切搜索来的信息，但是当他知道事情的完整真相后，他不禁退缩了。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陈宇飞对他说的话，“不要再玩火了，小心下次被送上实验台的是封华。这是基地的逆鳞，不要碰，不要和整个基地抗衡……”
龙啸努力回忆着陈宇飞当时和自己说这话时的场景，他的表情很严肃。如果事情真的和Fowler说得一样，陈宇飞和那些士兵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真相，只是被派往澳大利亚执行任务，安置大战中的2亿幸存者，他为什么会说那是基地的逆鳞，不要碰，不要和整个基地抗衡？
不，陈宇飞一定知道些什么！龙啸的直觉告诉自己。他决定先去找陈宇飞问个明白。
龙啸把陈宇飞拉到一片空地：“昨晚，Fowler来找我聊天。”
“你俩有什么可聊的？”陈宇飞皱着眉头，眉宇间掩藏不住对Fowler的怒气。虽然他说自己放下了，但是要真正原谅Fowler，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用他的话说，他和我聊了聊地球往事，第三次世界大战，还有澳大利亚发生的事情。”
“他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他是个骗子，龙啸，你不要听他瞎说。”
“宇飞，你还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怎么就认定他在骗我？”
“哼，像他那种人，能说什么好话。”
“宇飞，你听我说……”
龙啸把Fowler和自己说的话向陈宇飞复述了一遍，他眼看着陈宇飞的面色越来越黑，越来越暗沉。
“所以，他说得都是真的？”龙啸心中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此刻，他多希望陈宇飞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Fowler的谎言。但是，陈宇飞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鹰派那些人，总是习惯把别人当成傻子。其实，关于那次大战，不，关于那场屠杀，很多士兵心中都怀疑过。我们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是最优秀的军人，怎么可能分不清战争和屠杀的区别？”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执行那样的命令？”
“因为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如果违反军令，会立刻被处死。一秒钟后，就会有另一个士兵替代自己取得永生的资格，执行同样的命令。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你们就那样背叛了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种族，自己的信仰，亲手屠杀了100亿人？”
陈宇飞沉重地点点头：“是的，我们就这样苟活至今。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真相，就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没有人敢去捅破它。你想想，如果这层纸被捅破，那就揭露了一个真相，基地是建立在100亿人的白骨与血肉之上，而我们生活在其中的每个人——都是刽子手。”
“你觉得有多少人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真相？除了Fowler说的那100个人以外。”
“我觉得当年参与的士兵，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怀疑，但只是怀疑，并没有被证实。我也是刚才听你说完后才了解其中的真相。我想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忘记。”
“士兵有多少？”
“大概三四百万吧……”
龙啸倒吸了一口冷气，只用三四百士兵，就杀死了近100亿人，现代战争的可怕，可见一斑。
“那普通人呢？他们有没有怀疑过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真相吗？”
“恐怕还真没有。他们毕竟没有亲历战争，没有亲眼看到屠杀。要知道，亲眼看到屠杀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鹰派把太阳之子名单上的那些人保护得很好，虽然身处战乱，但是他们恐怕连一点儿血腥都没有沾过。”
龙啸点点头。
“对了，Fowler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龙啸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也许，他不想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吧。”
陈宇飞没好气地说：“哼，他肯定没安好心。”
突然，陈宇飞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警觉地对龙啸说：“你可别犯傻啊！他没有几天好活了，你可别犯傻啊！龙啸！想想封华，你不想让她伤心吧！”
龙啸知道陈宇飞的意思，他点点头。
“忘记这些吧，龙啸，就像所有太阳之刃的士兵一样。就像我说的，这是基地的逆鳞，不要碰它，千万不要碰它。”
“宇飞，”龙啸的眼神中透出一种可怕的落寞，“我之前那么执着地想要知道澳大利亚发生了什么，好像自己能为他们做什么，能改变什么似的。但是现在我真的知道了，而且事情的真相比我想象中还要残忍。你说，这时候，如果我选择什么都不做，会不会显得我很虚伪，很小人？”
陈宇飞怜惜地看着龙啸，仿佛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看着一个澄澈如水的孩子。陈宇飞拍拍龙啸的肩膀，安慰他说：“龙啸，你的选择只会说明你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圣人。如果你是小人，那要置我们这样的人于何地呢？你和大家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那谁能够救他们？澳大利亚的那些人，谁来救他们？那屈死的100亿冤魂，又有谁来为他们伸冤？”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有那样的勇气。自私点说，我也不希望你有那样的勇气。你有吗？龙啸？”
“我，我不确定……”
晚上，封华来找龙啸了，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封华已经结束了休假，开始上班了。不过最近没有人体实验，封华无需再面对那些可怕的回忆，她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一些。
封华兴冲冲地说：“知道吗？我终于读完了你之前推荐给我的《理想国》，你不想问问我的读后感吗？”
封华一脸的天真无邪。
龙啸想起来，自己曾经给封华推荐过一些哲学方面的经典著作，其中就要《理想国》。不过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几乎都要忘了。龙啸笑了笑，说：“嗯，这本书读了有一年多吧？是得好好跟我说说你的读后感。”
封华气得打了龙啸一巴掌：“你嘲笑我看的慢是吗？”
龙啸摇摇头：“怎么会？慢工出细活，不是？不闹了，给我说说吧。”
封华想了想说：“其实吧，整本书我没太看下去。每次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看到最后，也没有闹明白柏拉图想说的正义是什么。嗯，不过只有一个地方让我记忆犹新。”
“哦？哪里？”
“就是洞穴的那个故事。柏拉图的想象力可真丰富。他是怎么想到的呢？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故事：
一个洞穴式的山洞，只有一条长长的通道连接着外面的世界，有很弱的光线照进洞穴。
一些囚徒从小就住在洞中，头颈和腿脚都被绑着，不能走动也不能转头，只能朝前看着洞穴的墙壁。
在他们背后的上方，燃烧着一个火炬，在火炬和囚徒中间有一条路和一堵墙。
而在墙的后面，向着火光的地方，还有些别的人，他们拿着各色各样的人偶，让人偶做出各种动作。
这些囚徒看见投射在他们面前的墙壁上的影像，便错将这些影像当作真实的东西。
这时，有一个囚徒被解除了桎梏，他站起来环顾四周并走出了洞穴，于是就发现了事物的真相，原来他所见到的全是假象，外边是一片光明的世界。
于是，他再在也不愿过这种黑暗的生活了，而且想救出他的同伴。
然而，当他回到洞中的时候，他的那些同伴不仅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反而觉得他到上面跑了一趟，回来以后眼睛就被太阳烤坏了，居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辨识影像了。
由于他们根本不想离开这个已经熟悉的世界，所以就把这位先知给杀了。
龙啸，你说，人们怎么会这么愚蠢？他们对真实的世界视而不见，非要去相信墙上的影子？”
封华的故事让龙啸的内心深深触动了。
龙啸对这个故事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每个哲学系学生都熟稔于胸的故事，柏拉图的洞穴隐喻，很多人认为故事里的那个先知就是苏格拉底。
但是上大学时读到这个故事的心情和此时天差地别。
当时的龙啸只是惊叹于柏拉图的智慧与先知的勇气，但此时，龙啸此时身处的场景不就和故事中的先知一模一样吗？
龙啸已经得知了真实世界发生的真实故事，但是他的觉大部分同伴还被困在山洞中，信奉着墙上不真实的虚影。
他有勇气重回山洞，解救桎梏中的同伴吗？
“封华，告诉我，如果你是那个先知，你已经挣脱了束缚，看到了真实的世界，你还会选择回到洞中，解救你的同伴吗？”
“当然！”封华一点儿都没有犹豫。
“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当然！”同样，没有一点儿犹豫。
“为什么？”
“因为我回去的时候，哪里想到那群蠢货会不听我的，我把杀了呢？况且，你还在洞里，我要去救你呀！”
封华的回答让龙啸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想想也是，通常，探讨如此严肃的哲学问题是不会得出什么让大家都满意的结论来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封华嘟着嘴说。
龙啸心中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已经忘记了封华的问题。
封华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在柏拉图的故事里，人们怎么会这么愚蠢？他们对真实的世界视而不见，非要去相信墙上的影子？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有的。”
“为什么？”
“这就像你要告诉一个盲人什么是颜色，一个聋哑人什么是声音。因为没有见过，没有听过，所以他们是不可能理解的。”
封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龙啸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发现原来知道得太多也是一件苦恼的事情，他想告诉大家这一切，他急切地想拯救那些生活在澳大利亚的人，这一切实在是太残忍了。
但是，以龙啸现在的能力，他能做些什么呢？
所有在系统上传的视频都必须经过系统审核。他想起来，之前他做的《国家记忆》中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系列就没有通过系统审核，所以通过系统上传视频这条路肯定行不通。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要他去大街上发传单，拿着喇叭喊话吗？
而且，即使他有办法将真相公布于众，又能改变什么呢？
如果他真的做到了，这对于他个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
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词或者好的下场。
再等等吧，再想想有没有好办法，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时机。龙啸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慢慢睡去了。
倒是他的健康管家小白先开口了：“主人，你昨晚在生态公园睡着了，是巡逻机器人把你带回来的。我已经对你的身体数据进行了监测，没有什么异常。”
龙啸点点头：“谢谢。”
小白说：“很高兴为您服务。”
龙啸翻身下床，立刻要去找龙翼对质。但是走到门口，他犹豫了。
Fowler说过，龙翼是鹰派的核心人物。龙啸在心中认定了龙翼不可能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但是，如果，万一，Fowler说的是真话呢？Fowler说得没错，他没有任何欺骗自己的理由，他是一个将死之人。但是以他的为人，临死前挑拨一把他们兄弟的关系，也不是没有可能，龙啸试图联系Fowler，关于龙翼的事情，他要问个清楚，但是Fowler拒绝与他通话。
此刻的龙啸心如乱麻，房间中又传来小白体贴的声音：“主人，要不要先洗个澡？您昨晚回来就没有洗澡，洗澡水已经为您调好了。”
龙啸本没有心情洗澡，但是他知道，他如果不洗澡，小白会一直提醒自己。
“好吧。”龙啸机械地走向浴室。
就在他脱衣服的时候，口袋中滑落出一个纸质的信封。
老实说，自打他出生以来，就没有人给他写过信。他出生的年代，网络讯息早已经普及很久了，谁还有心情用手写信？
龙啸打开信，竟然是Fowler写给他的：
“明星候选人，祝你竞选好运！”
龙啸在心中暗想：“哼，他刚刚和我说完这样一个重磅炸弹，还以为我会有什么心思去参加基地委员的竞选吗？我会在乎什么明星候选人吗？”
龙啸心如乱麻，根本没有把Fowler的话放在心上。
在此之前，龙啸一直在试图探听澳洲大陆发生的事情，并且迫不及待地与封华分享一切搜索来的信息，但是当他知道事情的完整真相后，他不禁退缩了。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陈宇飞对他说的话，“不要再玩火了，小心下次被送上实验台的是封华。这是基地的逆鳞，不要碰，不要和整个基地抗衡……”
龙啸努力回忆着陈宇飞当时和自己说这话时的场景，他的表情很严肃。如果事情真的和Fowler说得一样，陈宇飞和那些士兵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真相，只是被派往澳大利亚执行任务，安置大战中的2亿幸存者，他为什么会说那是基地的逆鳞，不要碰，不要和整个基地抗衡？
不，陈宇飞一定知道些什么！龙啸的直觉告诉自己。他决定先去找陈宇飞问个明白。
龙啸把陈宇飞拉到一片空地：“昨晚，Fowler来找我聊天。”
“你俩有什么可聊的？”陈宇飞皱着眉头，眉宇间掩藏不住对Fowler的怒气。虽然他说自己放下了，但是要真正原谅Fowler，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用他的话说，他和我聊了聊地球往事，第三次世界大战，还有澳大利亚发生的事情。”
“他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他是个骗子，龙啸，你不要听他瞎说。”
“宇飞，你还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怎么就认定他在骗我？”
“哼，像他那种人，能说什么好话。”
“宇飞，你听我说……”
龙啸把Fowler和自己说的话向陈宇飞复述了一遍，他眼看着陈宇飞的面色越来越黑，越来越暗沉。
“所以，他说得都是真的？”龙啸心中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此刻，他多希望陈宇飞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Fowler的谎言。但是，陈宇飞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鹰派那些人，总是习惯把别人当成傻子。其实，关于那次大战，不，关于那场屠杀，很多士兵心中都怀疑过。我们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是最优秀的军人，怎么可能分不清战争和屠杀的区别？”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执行那样的命令？”
“因为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如果违反军令，会立刻被处死。一秒钟后，就会有另一个士兵替代自己取得永生的资格，执行同样的命令。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你们就那样背叛了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种族，自己的信仰，亲手屠杀了100亿人？”
陈宇飞沉重地点点头：“是的，我们就这样苟活至今。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真相，就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没有人敢去捅破它。你想想，如果这层纸被捅破，那就揭露了一个真相，基地是建立在100亿人的白骨与血肉之上，而我们生活在其中的每个人——都是刽子手。”
“你觉得有多少人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真相？除了Fowler说的那100个人以外。”
“我觉得当年参与的士兵，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怀疑，但只是怀疑，并没有被证实。我也是刚才听你说完后才了解其中的真相。我想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忘记。”
“士兵有多少？”
“大概三四百万吧……”
龙啸倒吸了一口冷气，只用三四百士兵，就杀死了近100亿人，现代战争的可怕，可见一斑。
“那普通人呢？他们有没有怀疑过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真相吗？”
“恐怕还真没有。他们毕竟没有亲历战争，没有亲眼看到屠杀。要知道，亲眼看到屠杀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鹰派把太阳之子名单上的那些人保护得很好，虽然身处战乱，但是他们恐怕连一点儿血腥都没有沾过。”
龙啸点点头。
“对了，Fowler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龙啸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也许，他不想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吧。”
陈宇飞没好气地说：“哼，他肯定没安好心。”
突然，陈宇飞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警觉地对龙啸说：“你可别犯傻啊！他没有几天好活了，你可别犯傻啊！龙啸！想想封华，你不想让她伤心吧！”
龙啸知道陈宇飞的意思，他点点头。
“忘记这些吧，龙啸，就像所有太阳之刃的士兵一样。就像我说的，这是基地的逆鳞，不要碰它，千万不要碰它。”
“宇飞，”龙啸的眼神中透出一种可怕的落寞，“我之前那么执着地想要知道澳大利亚发生了什么，好像自己能为他们做什么，能改变什么似的。但是现在我真的知道了，而且事情的真相比我想象中还要残忍。你说，这时候，如果我选择什么都不做，会不会显得我很虚伪，很小人？”
陈宇飞怜惜地看着龙啸，仿佛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看着一个澄澈如水的孩子。陈宇飞拍拍龙啸的肩膀，安慰他说：“龙啸，你的选择只会说明你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圣人。如果你是小人，那要置我们这样的人于何地呢？你和大家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那谁能够救他们？澳大利亚的那些人，谁来救他们？那屈死的100亿冤魂，又有谁来为他们伸冤？”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有那样的勇气。自私点说，我也不希望你有那样的勇气。你有吗？龙啸？”
“我，我不确定……”
晚上，封华来找龙啸了，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封华已经结束了休假，开始上班了。不过最近没有人体实验，封华无需再面对那些可怕的回忆，她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一些。
封华兴冲冲地说：“知道吗？我终于读完了你之前推荐给我的《理想国》，你不想问问我的读后感吗？”
封华一脸的天真无邪。
龙啸想起来，自己曾经给封华推荐过一些哲学方面的经典著作，其中就要《理想国》。不过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几乎都要忘了。龙啸笑了笑，说：“嗯，这本书读了有一年多吧？是得好好跟我说说你的读后感。”
封华气得打了龙啸一巴掌：“你嘲笑我看的慢是吗？”
龙啸摇摇头：“怎么会？慢工出细活，不是？不闹了，给我说说吧。”
封华想了想说：“其实吧，整本书我没太看下去。每次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看到最后，也没有闹明白柏拉图想说的正义是什么。嗯，不过只有一个地方让我记忆犹新。”
“哦？哪里？”
“就是洞穴的那个故事。柏拉图的想象力可真丰富。他是怎么想到的呢？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故事：
一个洞穴式的山洞，只有一条长长的通道连接着外面的世界，有很弱的光线照进洞穴。
一些囚徒从小就住在洞中，头颈和腿脚都被绑着，不能走动也不能转头，只能朝前看着洞穴的墙壁。
在他们背后的上方，燃烧着一个火炬，在火炬和囚徒中间有一条路和一堵墙。
而在墙的后面，向着火光的地方，还有些别的人，他们拿着各色各样的人偶，让人偶做出各种动作。
这些囚徒看见投射在他们面前的墙壁上的影像，便错将这些影像当作真实的东西。
这时，有一个囚徒被解除了桎梏，他站起来环顾四周并走出了洞穴，于是就发现了事物的真相，原来他所见到的全是假象，外边是一片光明的世界。
于是，他再在也不愿过这种黑暗的生活了，而且想救出他的同伴。
然而，当他回到洞中的时候，他的那些同伴不仅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反而觉得他到上面跑了一趟，回来以后眼睛就被太阳烤坏了，居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辨识影像了。
由于他们根本不想离开这个已经熟悉的世界，所以就把这位先知给杀了。
龙啸，你说，人们怎么会这么愚蠢？他们对真实的世界视而不见，非要去相信墙上的影子？”
封华的故事让龙啸的内心深深触动了。
龙啸对这个故事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每个哲学系学生都熟稔于胸的故事，柏拉图的洞穴隐喻，很多人认为故事里的那个先知就是苏格拉底。
但是上大学时读到这个故事的心情和此时天差地别。
当时的龙啸只是惊叹于柏拉图的智慧与先知的勇气，但此时，龙啸此时身处的场景不就和故事中的先知一模一样吗？
龙啸已经得知了真实世界发生的真实故事，但是他的觉大部分同伴还被困在山洞中，信奉着墙上不真实的虚影。
他有勇气重回山洞，解救桎梏中的同伴吗？
“封华，告诉我，如果你是那个先知，你已经挣脱了束缚，看到了真实的世界，你还会选择回到洞中，解救你的同伴吗？”
“当然！”封华一点儿都没有犹豫。
“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当然！”同样，没有一点儿犹豫。
“为什么？”
“因为我回去的时候，哪里想到那群蠢货会不听我的，我把杀了呢？况且，你还在洞里，我要去救你呀！”
封华的回答让龙啸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想想也是，通常，探讨如此严肃的哲学问题是不会得出什么让大家都满意的结论来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封华嘟着嘴说。
龙啸心中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已经忘记了封华的问题。
封华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在柏拉图的故事里，人们怎么会这么愚蠢？他们对真实的世界视而不见，非要去相信墙上的影子？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有的。”
“为什么？”
“这就像你要告诉一个盲人什么是颜色，一个聋哑人什么是声音。因为没有见过，没有听过，所以他们是不可能理解的。”
封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龙啸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发现原来知道得太多也是一件苦恼的事情，他想告诉大家这一切，他急切地想拯救那些生活在澳大利亚的人，这一切实在是太残忍了。
但是，以龙啸现在的能力，他能做些什么呢？
所有在系统上传的视频都必须经过系统审核。他想起来，之前他做的《国家记忆》中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系列就没有通过系统审核，所以通过系统上传视频这条路肯定行不通。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要他去大街上发传单，拿着喇叭喊话吗？
而且，即使他有办法将真相公布于众，又能改变什么呢？
如果他真的做到了，这对于他个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
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词或者好的下场。
再等等吧，再想想有没有好办法，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时机。龙啸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慢慢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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