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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如归去(3)

    容思书院位于岚州段家滩,五十多年前由岚州大儒段坚所创,由于官办儒学名额有限,如今也只有三十名生员,这都是有秀才功名的儒生。所有很多未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大多在此读书。

    这里曾是虞国大儒段坚讲学之处,虽然不是官学,但一直以来受到州里历任官员的大力支持。一来兴学校一直都是地方官考课之一,二来段家也是岚州豪门望族,门生故吏极多。

    此时虞国朝中刑部郎中,礼部员外郎,工部朗中皆出自段坚门下,更有一位段氏书院当家山长的得意门生在前几年的科举中一举摘得探花,被秦国翰林院征召,出任侍读学士,更使容思书院名声大噪。

    萧若云倒也知道此人,据说才不过二十余岁,被岚州士林誉为不世出的奇才,一直是书院中的传说。

    只是此人此时正在秦国任职,除非书院有大事,才会偶尔回来,萧若云在书院几年也未曾见过一面。

    书院还经常与其他州府书院,以及秦国大郡的书院做学术交流。还会时常邀请一些大儒前来讲学。儒学的学正训导也经常前来讲课。

    有些儒学生员其实也是经常在此学习。因为州里儒学虽然名义上是官学,但是条件氛围却也并不比书院强多少。

    而且这里并没有规定只有生员才有入学资格,只要自己能经过书院的入学考试,就可入学,州学里也有部分生员常年在此学习。毕竟这里学子众多,氛围更浓一点。

    此时书院里尚有近一百五十名学子,这已经相当不错了,虞国地处边地本就文风不盛。岚州更是偏远小城,一般小民之家又本就贫苦,平日里糊口尚显困难,哪里能供养得起读书人。

    所以凡是能在这里上得起学的,一般都是殷实人家的子弟,或者官宦人家的子弟,像萧若云这样的平民出生的,却是极少的。毕竟萧若云也是靠着两家的财力才算勉强能读的起书,而且萧父多少也曾算半个公门中人。就这样两家人尚且过的如此拮据。可见寒门学子求学有多困难。

    陈文实际上是州学的儒学训导,平日州里儒学的学正和两位训导都会来书院里讲课,或者是督促学业,毕竟州学里只有三十个生员的名额,而这里却是有着近一百五十名学子,这可都是岚州的读书种子。

    而陈文为人一向方正,乃是进士出身,不只精通儒家经典,而且通晓多国文字,后来还被宗主国-秦国礼部征兆,在秦国京城四夷馆,同文馆做过多年的修撰,实乃是一位博学鸿儒,

    只因要奉养在岚州的老母,这才辞官归乡,后在本州知州的多次邀请之下这才出任儒学训导,也是想让家乡多出几个读书种子,在岚州算是颇有威望之人。

    自己之所以能进入这容思书院也还亏得他的做保,才有参加入学考试的资格,

    此时要是进学找人做保,可不容易,一般保人俱都得是乡里德高望重之人或者有功名之人。每次做保都得包银少说五两。

    萧若云由陈文具保,并没有收取一文钱。陈文此人平日里为人比较刻板方正,从不收受学生礼金以及宴请。但是却喜提拔后进。

    为学生答疑解惑也是颇为用心,并不因为学生的家庭出身而有所差别。据传曾经有一位学子,家住城外东川里。家境贫寒,那年正是大雪纷飞之际。这学子多日不曾到学,陈文后从乡民口中得知。原来是生病,于是冒着严寒天气,大雪纷飞,将家中一些米粮肉食送去给该学生,并将书院这几日的教学笔记拿去给他。

    陈文在这一干学子中的威望是很高的。学生们对他是又敬又畏。

    “你真的决定了?”陈文放下手中的书本,看着眼前这个原本有些瘦弱木讷,但此时却忽然气宇轩昂,变得锐利起来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些对年轻人的艳羡。

    之前虽说得到老友的嘱托,但是自己有自己的原则,并不会对哪一个学子特殊对待,不管官宦子弟,还是寒门学子,自己一向都是一视同仁。

    但是因为老友的关系,自己也曾暗暗留意过这个学生,平日里沉默寡言,交际不多,既谈不上什么书院的才子,也不曾在众儒生中交游广阔,如鱼得水,自然算不得风云人物,虽然勤奋刻苦,但是无奈天赋平平,似乎学习也并不得其法,每次考试,都是在中下游徘徊。无论是学生中,还是先生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基本是被忽略的存在。

    虽然知道他天赋不佳,资质愚鲁,但是却有苦读之心,并没有什么浮华浪荡之气,心中倒也觉得算一个合格的门生。

    “也罢,你想暂时休学寻摸一个营生,来奉养未来的岳父与小妻,倒也不失为一个孝子,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陈文竟然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这学生能懂得一个孝字和对未过门妻子的关爱,倒也难得。

    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茶,又道:“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故以孝事君则忠,以敬事长则顺。忠顺不失,以事其上,然后能保其禄位,而守其祭祀。盖士之孝也。又《诗》云: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你能有此心倒也难得。你虽然暂时离开书院,但却绝对不可丢了求学之心,失了上进之气”。

    “力学如力耕,勤惰尔自知,但使书种多,会有岁稔时。汝可切记,切记!”

    “望你在外之时,时时自勉自励,我有两言一书相送,望你好自为之!”。

    萧若云忙拱手行礼道:“学生洗耳恭听”。

    陈文从身后书架上拿下一本崭新的书,且并不是印刷装订本,而是一本手抄本,用针线自己装订的。

    盯着他片刻,慢悠悠的道:“一曰:君子不器。一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这本书赠予你,你去罢”。

    萧若云双手郑重的接过这本手抄本,定眼一看,却是一本子思子的《中庸》,而且这扉页笔记苍劲有力,古朴方正,正是陈文自己亲手所书。

    萧若云不禁有些双眼湿润,手捧着这本手抄本的中庸,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神。

    原来二个多月前,自己尚在书院之际,四书之中,论语,孟子,大学,倒是都有,都是手抄本,唯有中庸没有,就因为买不起印刷本,自己也曾打算问同窗借一本印刷本来手抄。那时还曾被很多同窗取笑。

    陈先生并不缺书,更不需要手抄本的书,想来肯定是自己被人取笑,传入了他的耳朵,就打算自己手抄一本赠予自己。好让自己安心求学。

    没想到还未送出,自己就已经萌生了退学的想法。而当自己拿到这本书的时候,却是离开书院之际!

    萧若云当下收好书,郑重的向陈文鞠躬深施一礼,道:“学生虽身不在此,然不敢失了求学上进之心,学生年已十五,还请先生赐下表字,学生感激不尽”。

    陈文捻须看了他片刻,微笑道:“好,好,念在你我师生一场,日后你若有向学之心,可随时来我处解惑,我就赠与你一个表字:正清”。

    “望你今后堂堂正正做事,清清白白做人”。

    “正清?正清?堂堂正正做事,清清白白做人?”萧若云心下喃喃念了几句,看了看此时正手捧着书卷,轻捻胡须的陈文,微微有些哽咽,却不再犹豫的道:“先生保重,学生去了”,说完拱着手慢慢倒退着出了房间。

    向前院行去,边走边打量着周边的一切,边地本就严寒,此时看着两边光秃秃的梧桐树,竟然是十分萧索。

    萧若云慢慢踱步到了书院正中的一方池塘边上,旁白几颗柳树也显得萧条毫无生气.池塘表面已经浮起层层薄冰,他不禁有些颓然。

    马上就要离开这个曾经苦读过的地方,就好像自己曾经从大学毕业,即将要踏入社会一样。不过此时的自己却是没有丝毫的忐忑,有的只是些许茫然。

    或许以后我还会回来吧!

    “呦呵,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萧二楞吗?怎么,一场大病没要了你的小名,倒跑到这里伤春悲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