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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这个来历

    郑子瑜:“……”

    这话听起来感觉挺讨打的,但实际上细品一下却并没有什么毛病。

    毕竟即便是郑子瑜自己,当年还在郑家没有出来闯荡的时候,自诩也是见过许多人间富贵的,然而如今还是每每都能被苏乩的豪气震惊一波。

    这让郑子瑜有时候忍不住就有点儿好奇,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太过于神奇了些。

    不过有一说一,郑子瑜虽然爱好清奇了些,但到底是世家大族里出来的,交朋友也是讲究一个#君子之交淡如水#,故而他心里再是好奇,苏乩没有主动提起,他便也从来不会自己开口问。

    毕竟他认可的朋友,只是苏乩这个人,身份什么的,完全是一种可以不需要考虑的东西。

    嗯,扯得有点儿远。

    郑子瑜原本也就是以一个友人的身份生怕苏乩被坑了,但既然苏乩都这么说了,赚钱的事情,他也不会非得要往外面推,这会儿看着苏乩果然是没有什么勉强的感觉,他就点了点头,没有再做什么阻拦。

    不过……

    等到小轩将那一对瓶子放好退了出去,郑子瑜就没忍住盯着苏乩多看了两眼,心里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起了个话头:

    “我原以为这一对瓶子是卖不出去的。”

    苏乩听了就笑了笑,将眉梢挑了起来看过去,道:“既觉得卖不出去,你又何必将它放在店里?”

    她话说的不客气,郑子瑜也没什么脾气,反而当下就扼腕叹道:“可不是么,要不是这瓶子的主人和我还有些交情,我是决计不会将这么丑……我是说,这般不精致的花瓶放在我这店里的。”

    他说着,忍不住心里都生出些许郁闷的感觉出来。

    这瓶子的主人其实和郑子瑜是从小认识的,那人打小儿就脾气怪异,爱好比他这个被别人说是#离经叛道#的人更加清奇。

    郑子瑜是沉迷于赚钱,每每被同龄人吐槽说一身铜臭味,而那人则是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比起主流的儒家来,他更喜欢墨家的东西。

    ——当然大概有可能他们两人在普通人的眼光看来,都不算是什么安安分分的人,故而两人自小时认识起,就觉得分外投契,这么十几年下来,关系也就越发的亲近起来。

    也因为这样,郑子瑜才能毫不客气的吐槽这对花瓶生的着实是丑,否则像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人,哪一个不是八面玲珑的?就是心里再是不喜欢,面上却总是不可能直接就表露出来的。

    苏乩在人间行走这么多年,对人类那奇怪的对陌生人礼礼貌貌对亲近的人反而有时候会说一些很难听的话这种操作也算熟悉。

    故而在注意到郑子瑜提起那人时脸上那种嫌弃的表情,当下就意识到他和那人的关系应当是不错的这一事实。

    苏乩眨了眨眼睛,心里顿时忍不住生出些许好奇的意味出来。

    郑子瑜并不是一个好接近的人。

    大概是因为出身不凡,以前又因为爱好问题没少受别人的白眼,故而他向来防心颇重。苏乩这种拥有#作弊能力#的非人类且不说,这么长时间下来,就苏乩能够察觉到的,除了家人,郑子瑜基本上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对于以前的事情,他也向来绝口不提。

    所以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一个看起来似乎和郑子瑜关系挺不错的人,而这人性格听起来也仿佛很有些特别,苏乩当下就来了兴趣。

    又,那瓶子整体而言确实是不怎么符合主流审美的,但不得不说若是搭配上些许枝干清奇的枯枝,肯定是会别有一番意趣。

    只不过大概很少有人会想起来这一点罢了。

    对于这么一个思维方式和大众不很相同的人,就算没有郑子瑜,苏乩也是会心生好奇。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上几句,倒是郑子瑜说着,没忍住笑了起来,继而伸手朝苏乩点了点,口中笑道:“也许你和那个家伙能合得来呢。”

    苏乩就顺着这话接了下去:“这怎么说?”

    郑子瑜大概是真的觉得苏乩会和那人合得来,虽然两人可能年纪差的有些多,但讲道理,他自己和苏乩年纪也差了十几岁,还不是相处的相当投契?再加上不管是苏乩,还是他那个小伙伴,都不能算是普通人,故而年龄差这种问题,就直接被郑子瑜忽略了个彻底。

    他兴致勃勃的坐直了身子,说了几个他那小伙伴以往干过的事情,苏乩听了一耳朵,果真就觉得这个人确实非常有趣。

    ——是那种不是时人欣赏的君子端方雅正的人设,反而十足任性,思维总是天马行空,想起一出是一出,以至于他家里人已经对他完全是一种管不了只能放任自流的态度了。

    那人比郑子瑜更为自我一些。郑子瑜是偷偷跑出来来到这里开了一家店,说是偷偷跑出来,但实际上和家里兄长是有些联系的。

    那个人就不一样了,他是直接在某一天一众人去城外踏青的时候,他望着城外那长河落日的景象,突然发出了几句感慨,然后策马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不得不说,那会儿和他一起出去城外踏青的那波小伙伴可真是被这人坑惨了,回去之后好悬没被家里人狠狠的锤上一顿。

    郑子瑜当时也差点儿领了一顿家法,后来被兄长强行保住了,不过也是待在家里半个月没能再出门。

    说到底那人的性子其实在这些世家心里是心知肚明的,便不是今天,总有一天那人也是要离开的。

    差不多城中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城是困不住那个人的。

    但知道归知道,人家好好一个人,跟着你们一群人出去踏青,结果不见了踪影,他们这些围观的,总是要给那家人一个交代的。

    也正是这件事之后,郑子瑜心中就渐渐的也生出了一些野望。

    他有一段时间,脑子里总是能想起来那天下午,青年骑在马上,向着太阳义无反顾的奔腾而去,他好像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也不会回头。

    只是在他的背影即将要和那轮橙红的太阳融合在一起的时候,郑子瑜恍惚里觉得他似乎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嘴巴微动,眉眼里带着向往与笑意,对他道:“我走了,后会有期。”

    郑子瑜后来偷偷跑出来之后,再想起这件事情,就觉得自己那时候可能是心中太过于渴望,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因为当时那个方向那个光线下,他看向那人的时候其实只能看到一个映在太阳里的剪影,至于那什么回头什么微笑的,彼时根本就不可能看清。

    唔,这件事情如今再想起来的时候,郑子瑜竟觉得那已经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实际上细细算下来,也不过过去了六年的时间而已。

    后来他在这个都城里开了这样一家店,有一次他趴在三楼的窗户上观察着路上的芸芸众生的时候,不期然就看到那个人手中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半人高的大花瓶,慢吞吞的在街道上走着。

    彼时那人是灰头土脸的样子,他手中的抱着的花瓶也是灰溜溜的,并不见如何光彩。

    郑子瑜趴在楼上,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当下就非常狼狈的从楼上冲了下去。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巧合,他下去的时候,那人就站在他的店门口,仰头注视着上面挂着的牌匾,脸上出现了一个竟显得有些温柔的笑意。

    郑子瑜原本正打算踏出去的脚步没忍住就在原地顿了一下,那人看了一会儿,视线往下移了移,落在了郑子瑜身上,然后脸上就露出一个非常自然的表情,对着郑子瑜笑道:“我方才还想着,恍惚里记得你以前说过,自己想要开一家玉器铺子,要叫这个名字的。”

    郑子瑜:“……”

    那一对略显笨拙的大花瓶就这么被留在了郑子瑜的店里。

    不得不说,这对花瓶的画风和他店里其他精致无匹的东西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相和,但是郑子瑜听到青年带着懒洋洋的笑意,漫不经心的说这是他亲手制出来的三窖瓷器中,最满意的一对,他就脑子一热,将那对花瓶留了下来。

    ——甚至于为了安慰好朋友,他给的价格还挺高的。

    然而实际上后来等那人离开以后没一会儿,郑子瑜甚至还在盯着那对丑乎乎的花瓶回忆当年,就有一个小孩儿过来给他送了个短笺,说是有个穿着灰衣服的叔叔指明要给这里姓郑的掌柜的。

    郑子瑜怀着微妙的心情将那短笺打开瞅了一眼,然后就忍不住:“……”

    短笺里很言简意赅的告诉郑子瑜虽然那对花瓶确实是他亲手制出来的三窖瓷器中最满意的一个,但实际上其他的瓷器不是裂了就是碎了,只有这一个是完完整整的。

    以及他这次将这玩意儿抱出来就是因为最近沉迷烧瓷器,结果烧一个废一个导致他如今连饭都差点儿吃不起了,是故抱着那仅存的一对花瓶进来城里想说换点儿饭钱,结果没想到转了一圈根本没有人看得上……

    ——郑子瑜看完短笺,那会儿可真是差点儿就将这花瓶拎起来给扔到门外了,还是旁边知道这花瓶价格不菲的店员将他拦了一拦,说这花瓶这么贵砸了多可惜也许有些眼瞎的有钱人就好这一口将其买走之类的,这才让郑子瑜打消了#砸花瓶以祭友人#的想法。

    咳。

    他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末了还忍不住感慨:“他后面那短笺里写的虽则有些气人,但我们相交那么多年,他若不是真的觉得满意,又怎么可能同意我给的那个价格。”

    苏乩听完,忍不住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郑子瑜的描述之中,他这位如今还没有拥有姓名的朋友确实能够称得上是个妙人儿,但苏乩还是想说一句:“所以说,乩就是那个眼瞎的、好这一口的有钱人?”

    郑子瑜:“……”

    郑子瑜顿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这句话的出处,就是那会儿他生气的时候店员拦着自己安慰自己的话,这会儿被苏乩这么调侃的说出来,他也忍不住就有些脸红了。

    不过作为一个成功的生意人,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他都可以信手拈来,这会儿不过是区区被小伙伴调侃了一句,他完全能够扛得住。

    非但能够扛得住,他还能镇定自若的反驳回去:“这对花瓶本来就不符时人的眼光,否则也不至于在这里一放就好几年。”

    言下之意是苏乩能看得上这对花瓶可不就是#人傻钱多速来#么。

    确实,郑子瑜那个小伙伴在这座都城附近的村庄里生活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因为知道了郑子瑜就在这里开店,那人还又过来了几趟卖东西,不过那几次他送过来的东西都是些小巧精致的小玩意儿,有一件因着太过于可爱还被好几个闺秀们抢着买了去。

    直到三年前的春天,那人最后过来送了郑子瑜一盏彩色的小碗,说自己已经学会了制作瓷器,是该到离开的时候了。

    “烧了这么多瓷器,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那一对花瓶。不过看起来大概这对花瓶要一直存在你手中了?”

    青年伸手摸着花瓶的颈部,叹息似得这样说了一句,语气听起来甚至于有些难过。

    郑子瑜那会儿没能接他的话茬,因为他还在惊讶于青年要离开的这一事情,等到他回神的时候,青年已经若无其事的抬头看过来,口中笑道:“若是这瓶子真的卖出去了,等下次见到了,你可一定要向我说说,买下它们的,是怎样一个人。”

    这种时候,再说什么安慰的话似乎总感觉有些不大合适,于是郑子瑜最终只能干巴巴的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保证若是有人买了,他一定将那人祖宗十八代都问清楚,到时候好给他说。

    ……

    因着陷入了回忆之中,郑子瑜看起来就有些出神,嘴角也跟着漫上了些许无奈的笑意。

    好一会儿,他才回了神,朝苏乩看过去,又没忍住重复了一遍:“认识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与他定然十分合得来。”

    他那会儿对苏乩还不甚了解,但就是有种神奇的直觉让他觉得,这个少年也许会和他的小伙伴比较投契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