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琰月靠在微澜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陌生种族的好奇，魔王殿下此时正斜倚在沙发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戳着琰月白皙娇嫩的脸蛋。

    他的触碰很轻，只用指尖点一下，很快便拿开。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羽毛轻轻贴了一下似的——微澜或许总是在担心着稍不留神时将琰月戳坏。大约在她面前，他再做出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也并不值得奇怪了。

    琰月很乖巧地任由他抚弄，手里捧着自己曾经的笔记，专注地阅读。

    她现在已经能够用人、魔双语流畅地与人交流，但是在阅读和写作上还略显生涩。而且她再一次爱上了烹饪，在厨房制作出各种美味的食物，总能让她感到一种“流动的快乐”。

    微澜起初并不愿意让她再次接触曾经的事物，他不敢冒险。

    然而琰月的要求他总是拒绝不了，所以他决定腾出一下午的时间陪着她一起。这样，她若是有不解之处，他还可以为她翻译。

    “微澜……这也是……我写的吗？”

    柔和的声音夹杂了几分羞赧，在耳边响起，微澜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他极少有不专注的时候，几乎全都给了琰月。

    斜阳渐矮，身形纤长的少女融入了金色的光芒，侧脸文静而美好。他再次重温了曾经片刻的怦然心动，她自己却恍若不觉，只是与这幅凝固的画卷一同静谧。

    琰月。琰月。

    微澜垂下眸，沿着她手指之处看去。

    在食谱与园艺笔记的后面，在这本朴素厚实的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微澜·安斯蒂德的名字。

    或是温柔珍爱，或是严肃郑重，又或是心乱如麻。明明白白地展露着主人不敢倾诉的少女心事。

    而在每一个“微澜·安斯蒂德”的后面，都被人用另一种字迹，加上了一个小小的心形，心形的后面，又用异常缱绻热烈的姿态写道：“琰月·慕”。

    微澜·安斯蒂德琰月·慕。

    密密麻麻，一整页，全都是“微澜·安斯蒂德琰月·慕”。

    “是我写的。”

    微澜用一种很慢很慢的语调说。

    “我一直亏欠你一句道歉。”

    “琰月，我——”

    女孩柔软的唇瓣堵住了他尚未出口的自白。

    她倾身一吻，将他心中的彷徨与破碎悉数缝合。

    微澜先是怔住，而后用手掌缓缓抚过琰月柔顺的长发，加深了这个吻，那双冰蓝色的眸中波光潋滟，眸中的一片深情如有实质。

    “傻孩子。”

    语调里带了些无可奈何的叹息。

    她的眼神明亮又勇敢，与从前的琰月望向他时的深情热烈渐渐重合。

    她其实一直没有变过。

    微澜想道。

    纸页上的“微澜”和“琰月”，终于跨越了时间的重重间隔，在此时此刻，拥有了短暂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