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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一念之贪(一)

    简忱被酒店的前台电话叫醒,他睡太久了,从昨夜进来到现在已有十二个时辰。顶着胀痛的眼,简忱从衣服里摸出手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均来自朱晓晓,他没给朱晓晓回电,坐在床边缓缓神。

    简忱还记得昨晚和傅仲婉的对白。傅仲婉说:“看在你帮我的份上,我也不会丢下你睡大街,你家住址是哪里?给你叫个车。”简忱说:“别,用不着你管,我帮的不是你。附近有酒店,我有手有脚,自己去。”傅仲婉说:“你也不喜欢回家吗?”她觉得这话讲得不对,“其实我不是不喜欢回家,我回不了......”简忱没理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身形一晃,没站稳摔在地上。傅仲婉双手抓着他胳膊扶他起来,说:“看你挺瘦的,没想到打起架来那么猛,你以前经常打架吗?”简忱说:“我要是没喝酒,你今天走运能看到一打四。”傅仲婉当然觉得他在夸海口,也没说什么,只是略有惆怅道:“还没有人为我打过架,我以前有个男朋友,我们很相爱,可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急着跟我撇清关系。”简忱咧起一边的唇角,骂道:“活该!”

    傅仲婉把简忱扶进酒店,简忱难受得厉害,在大堂沙发坐下来,说:“你们去自首吧。”傅仲婉问:“自什么首?”简忱说:“那起车祸。”傅仲婉激动地自辩道:“跟我没关系!别跟励谕岚关系好就不分青红皂白!范齐岳为讨好我雇人教训励谕岚,要怪怪他,他一个人造的孽!”她气愤地甩袖离开。

    浑浑噩噩地离开酒店,简忱在外面吃了碗炒饭,回到家,朱晓晓正等着他。她坐在沙发上盯着简忱,简忱瞟她一眼,一声不吭地换鞋。

    朱晓晓像被浇了桶凉水,立刻站起身问他:“你昨晚在哪里?”

    简忱作出一副不明所以状:“什么在哪里?”

    朱晓晓见他侧脸有淤青,更不明所以:“脸怎么有伤?跟谁打架了?昨晚你没回家,还不接我电话,怎么回事?”

    “家?我哪来的家?”简忱讥笑道,“这又不是我的房子,我只不过是交租金的住客,除了我,别人随时都能进。”

    “你这话什么意思?”朱晓晓走近他,“我是你说的别人?我不能随时来?”

    简忱耸耸肩:“能啊,怎么不能?钥匙都给你了。”

    又是这副阴阳怪气的腔调。

    朱晓晓又气又委屈:“你能不能别动不动甩脸子,我最近也没惹你,有什么话不能敞开说。”

    “敞开说?”简忱笑起来,“既然你要敞开说,首先自己要做到别藏着掖着。”

    “什么藏着掖着,我哪有藏,我藏什么啦?”朱晓晓鼻子一酸,落下泪来,“恐怕是你对我生厌,外面有人了吧?”

    “倒打一手好耙还得看你。”简忱阴了脸往屋里走,朱晓晓拉住他胳膊,激动道:“你把话说清楚!”

    “跟你说什么,说我外面有人?”简忱被她拽着胳膊,抬起手想挣开,哪知朱晓晓用了股蛮劲抓着他衣袖,他一用力,衣服就那样被她拽下去,而她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简忱干脆把外套脱掉了,按捺着脾气蹲下身想扶朱晓晓,朱晓晓甩开他的手,不肯起来,瞪着他。简忱长叹口气,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我一点都不想你跟着我受苦。”

    这样的话他从没说过,朱晓晓愣了愣,抹了把眼泪朝他看去。他说:“我把工作辞掉了,现在在中介公司给人干外包,三班倒,比之前到手的钱多,但是临时工,按天算工资,没发展前途。”他哼笑一声,像怅惘起一辈子来,“也就这样了。”

    “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蛮开心的,没觉得苦啊?”朱晓晓挨近他,“而且我不需要你有很多钱,我自己的钱够花。”

    简忱问:“我们谈一辈子恋爱不结婚?”

    朱晓晓说:“结婚也不需要很多钱,小孩子可能会很花钱,没关系,我们可以做丁克。”

    “房子呢?”

    “房子我有啊,我那套公寓挺好的,我们可以住在一起。”

    简忱笑道:“那我岂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朱晓晓认真回答道:“你想买房子我也不拦着你,你想买就买,但你没必要那么拼,可以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慢慢往上爬慢慢攒钱,我虽然不上班,但公积金之类的东西我也知道,可以用公积金买房,对吧?临时工没有公积金。”

    简忱觉得她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懂。讲那么多,他快把目的给忘了,岔开话题道:“我爸妈过两天来看我,你避避,他们看到我房子里有陌生人,肯定要问我话。”

    朱晓晓听了这话,一时又惊又羞又怒。刚才和自己掏心窝子话仿佛不是他,竟要在他父母地方否认她的存在。呆了半晌,问道:“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简忱却说:“不必责怪我把你当外人,反正你也把我当外人不是?”

    朱晓晓气道:“我怎么把你当外人?怎么算不把你当外人?你从前总跟我说你父母要问起我,让我把家里情况告诉你,我都交实底了,你现在跟我说你父母要来,然后让我避开?你......”

    她气急攻心,眼泪又哗哗下来了。

    简忱看她哭得那么惨,心里竟起了股恶毒的快意。他若无其事地坐到沙发上,说:“我指的是你父亲在越南的生计,我一点不了解,怎么跟我父母交代?”

    朱晓晓不明白:“他二婚,在越南的制药厂有投资,这些我都跟你说过,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还能告诉你什么?”

    简忱说:“每次我问你那家药厂是哪家,你怎么打发我的?”

    朱晓晓想了想,解释道:“我真不知道那家药厂的名字,你为什么觉得我肯定知道?我跟他关系差,根本不关心这个。”

    简忱嘲笑她:“当女儿的连父亲最基本的生计都说不上来,我父母问起我,我怎么说?你有没有站在我的处境为我考虑过?”

    朱晓晓起身坐到他身旁的沙发上,无所适从地啜泣着。

    简忱看了她一眼:“这都算基本情况,家里是要问的。”

    朱晓晓苦恼地沉默着,突然想起什么,破涕为笑:“有了!他经常寄东西给我,但我一般都会扔掉,有时候忘记扔就会让保洁阿姨帮我扔,保洁阿姨比较节俭,我平日不要的东西她都收起来留着用,我爸寄来过钙片保健药之类,好像是他那个药厂自产自销的,阿姨估计也留着了。”她摸出手机要打电话,“我问问她看。”

    简忱瞧着她那副模样,想起句“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但他毫无歉疚感,他凭什么要有歉疚感。他只觉得希望就在前方,快要拨开云雾见青天了。若如愿得到那家药厂的信息,也许他要踏入另一条泥泞的路。恨会驱使他前往。

    如朱晓晓所说,保洁阿姨是节俭的人,朱晓晓平日不要的旧物她保留了大部分,听朱晓晓问起那些药,保洁阿姨以为是来索要,连忙把药送回来。简忱拿起一瓶,朱晓晓凑在他身边看,说:“你还说不说我骗你了?都是越南字,看也看不懂,我哪会知道药厂名。”她气哼哼地抱起这箱药重新给保洁阿姨让她自行处置。

    简忱手里还拿着那瓶药,朱晓晓问:“你看完了吗?看完让阿姨拿走吧。”他没与她说话,走到药箱子旁又拿起一瓶,对比着手上的这瓶。朱晓晓见状也不搭话了,小声咕哝着埋怨着,一脸不高兴地招呼保洁阿姨帮她收拾垃圾。

    往日大部分时间,简忱和朱晓晓相处得非常愉快,他贫嘴,爱搞怪,有次洗完澡他穿着朱晓晓的睡裙出来,朱晓晓不禁呆挣,随即大笑,简忱还妩媚地模仿她抚弄头发甩头发的模样,仿佛自己也有一头秀发,朱晓晓眼泪都快笑出来:“赶紧换下来,把我裙子撑脱线了!”

    他常常逗她笑,像刚认识她的时候扎双马尾逗她笑。可他偶尔忽冷忽热,看她的眼神突然会变,这是朱晓晓心里的一根刺。这次算是把话说开了,该解决的矛盾也解决了,朱晓晓心里却还是忐忑的。

    傍晚,他们一起去吃饭,朱晓晓说:“我从没想过你开不开心。”

    简忱不解地看向她,她又说:“这次是因为药厂,下次呢?我不知道我们下次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吵架。我受不了这样吵架,我讨厌跟喜欢的人吵得那么凶,在我看来,感情会吵淡,最后撕破脸皮彻底完蛋。或许把心事藏住不愿说是你的性格,直到爆发争吵我才能知道你在计较什么,我只能理解为我们性格不合。你跟我在一起真的开心吗?”

    简忱默默拿起调羹喝汤,朱晓晓也往嘴里塞进一口食物,她缓慢地嚼着,嘴巴里什么滋味都没感觉出来。酝酿很久很久,她说话声音也变了调:“我不是很开心,这段感情给我带来的负面情绪有点多。”

    简忱说:“你想分手吗?”

    朱晓晓眼底含泪地看着他。

    简忱说:“你就当我作,我这个人作起来神憎鬼厌,自己也知道,我有心想改,但这是我的性格。江山易改,性格难改。”

    他当然是要跟她分手的。可他还没有实现目标,过了那么久,他只实现了计划的第一步,他差点就要被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差点就要说:“分吧,当然要分。”

    简忱说:“如果你想提分手,我不拦着你,我会把性格缺陷改掉,重新追求你一次。”

    朱晓晓哭了出来。

    简忱坐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帮她擦眼泪:“到时候你还肯要我吗?”

    朱晓晓将脸贴在他怀里。她想,这一次矛盾是值得的,教她摸透了简忱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