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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蛛丝马迹

    宋氏的墓设在城南郊外的一处小树林里。林乐瑶则葬在宋氏旁边十步左右的地方。

    林乐善让老周在林子外停了车,她自己独自走了进去。

    宋氏母女的墓早已埋没在荒草之中,只看得到两块木板权做墓碑,孤零零地立着。

    林乐善鼻子一酸,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她慌忙眨眨眼。放下手臂上挎着的小竹篮,徒手就去拔那丛生的荒草。

    荒草的叶子边缘十分锋利,没一会儿她就觉得十根手指疼痛难忍。她翻过手指仔细一看,只见指腹上横横竖竖拉开了好几道口子。

    她纤细的手指指腹摩挲过那些细小的伤口,哽咽道:“阿娘,这么多年了,女儿还是这么没用。”

    当年救不了人,如今也反抗不过。

    “姑娘,你的手吃不消这样拔草啊。”身后突然想起了老周柔和的声音。

    林乐善转过头,发现老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手中还握着一把镰刀。

    “这是我婆娘早上喊我上集市买的,姑娘要拔这草,就用这把镰刀吧。”老周把刀柄递过来,“我在家经常干农活,这双手早就起了厚厚一层老茧了。小小草叶,还伤不了我。可姑娘你不一样。宫里的主子们可金贵着呢。姑娘手伤了就不好了。拿着吧。”

    林乐善听话地接过镰刀,这下除草的速度总算快了许多。没一会儿,两座孤坟周边的杂草就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老周见状,温和地笑笑,“姑娘去和家人说说话吧。老周我刚好也累了,去车上休息休息。姑娘好了唤我便是。”

    林乐善知道老周是在给自己留空间。她感激道:“多谢你,周叔。”

    “阿娘,瑶瑶,我来看你们了。”

    待老周走远,林乐善才缓缓蹲下,从袖中掏出手帕,细细地擦拭宋氏的墓碑。可令人意外的是,一番擦拭过后,那帕子上却并没有沾上什么灰尘。

    她不禁犯起了嘀咕。在这荒郊野外,常年没有专人看守的孤坟,墓碑怎会如此干净。

    是因为春季多雨、雨水冲洗的缘故吗,她想。

    可当她看见了林乐瑶的墓碑时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与宋氏墓碑相反的是,林乐瑶的墓碑上面沾满了泥沙和草木屑。一块洁白的帕子擦完,已经变得脏污不堪。

    林乐善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她也没时间多想。她蹲下来,默默把两包糕点打开来,一包放在宋氏墓前,另一包放在林乐瑶墓前。

    东西摆放好以后,她跪下来磕了一个头。

    “瑶瑶,原谅姐姐这么久才来看你。没有姐姐在你身边陪你,是不是无聊得很?姐姐给你带了牛乳糕,不要生姐姐的气了,好不好?”

    林乐善从小竹篮里掏出厚厚一叠纸钱,吹开火折子。火苗舔上了薄如蝉翼的纸,很快蔓延开来。她一边往火里丢着纸钱,一边喃喃道:“阿娘,我很想你。我不怪你,我只是很心疼瑶瑶。明明她小时候你那么爱她。”

    “我过得很好,虽然不得自由,可至少不会像逃犯一样到处流离转徙,也算是能让您放心了。”林乐善烧完了纸,又对着墓碑磕了一个头。

    她的泪水悄悄滑出眼眶,滴落下来,偷偷藏进泥土里。

    林乐善正欲抬头,却无意间瞥见墓碑前的泥土上有两个清晰的圆环状痕迹。她愣了愣,伸手比划出来了一个圆形的器物。

    放在坟前的、这么大的东西……是……碗?是用来盛放供品的碗?

    被擦干净的墓碑、装着供品的碗,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心跳陡然加快了两拍。她母亲的坟墓,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在祭拜。可当年林氏族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她母亲娘家那里也早已同他们断绝了联系。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林乐善想不明白。

    于是她带着满腹心事回到了皇宫。

    床上,景栩问她道:“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话也不说了?”

    林乐善有些委屈道:“我今日累了。殿下放过我吧好不好。”

    景栩翻看她那双被草叶拉开十数道口子的手,低声道:“好。不过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乐善好奇于他今日的果断,“殿下,你怎么不问问我白天都看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景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不过是扫墓罢了。如若阿善愿意说,自然是会告诉我的。但是你不是累了吗?快些睡吧。”

    林乐善只好乖乖闭上眼睡觉。

    翌日,书房内。

    景栩整理好穿戴,坐在床边上看着林乐善喝药。

    “苦吗?”景栩问道。

    林乐善垂着眼,手上不断翻搅着这碗黑褐色汤药。

    她懒洋洋道:“不苦。太医们知道我特别怕苦,所以特地放了甘草稀释苦味,而且喝完药以后还有梅子缓解口中苦涩。”

    尽管她不说,景栩也知道她心里是有怨气的。所以他近乎是哄着才让她喝下这药。

    就在这个时候,孟良推门进来,说是太子妃来了。

    太孙殿下的亲母妃、太子妃周氏素以端庄贤良闻名。她今日着一身墨绿色锦袍,上面重工绣着月白牡丹,阳光下行走之时,犹如风至古潭起微波,流光溢彩。

    林乐善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迎接。

    “奴婢参见太子妃。”

    太子妃早就瞥见方才屋内的场景。她缓慢开口与她道:“你出去,本宫有话要单独与太孙说。”

    林乐善答应了一声,迅速收拾好药碗闪出了门。

    “儿臣请母亲安。”景栩道,“不知母亲清早赶来见儿臣,可有什么急事?”

    太子妃走到一旁坐下,轻轻开口道:“你每天都让她喝这个,次次不落?”

    景栩沉默了一会儿,道:“不错。”

    太子妃叹了口气,“阿栩,你既然喜欢她,那给她一个孩子又何妨?”

    景栩道:“原来母亲是问这个的。那儿子告诉母亲,大夏未来的继承人,不能生在一个奴婢腹中。”

    太子妃好言相劝道:“阿栩,你皇爷爷后宫里的德妃也出身林氏,可她还不是照样受宠、照样封妃。那你又在这里和自己计较什么、和林氏计较什么?”

    “德妃在崇光十一年就已经入宫为妃,早已是我皇家人,即便后来林氏覆灭,也与德妃无关。可她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奴婢。”

    太子妃道:“你既不想让孩子出自于她,那也该多亲近亲近你的正妃和其它妾室啊。你整日闷在书房里,难不成这个孩子他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母妃的意思儿臣明白了。只不过最近皇爷爷给儿臣交代了差事,等儿臣忙完了这阵子,自然会去看她们。”

    太子妃知道自己刚刚一番话是戳儿子痛处了,她深知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是个什么品性的人。他把规矩刻进了骨子里,绝不会允许自己和身边的人逾越半点。太子妃暗叹一声。他身边这么多姬妾,唯一能稍微让他入点眼也就只有林氏了。本来是大好的姻缘,却发生了这档子事。儿子成家快两年了,家里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生下来。真是老天无眼啊老天无眼。

    太子妃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却在门口看到了静候在外的林乐善。太子妃迈出去两步,又折回来,想了想与她道:“你自己也要会向上爬。”

    林乐善连忙跪下,“奴婢不敢。”

    爬有什么用呢,人家不是说了,奴婢就是奴婢,哪有什么资格给太孙殿下生孩子。

    太子妃看着她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