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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郭迁驭马走横壁,许岚惊蹄踏孤坛

    传说上古之时龙栖九州,应劫飞升而去,其地水源充沛,沃野千里,是以人群聚而居之。古来三朝定都一城,曰应龙城,城主居所,称天锦府。

    九州者,李氏王之。今王名李云舟,人道他虚怀若谷,谦虚守义,有古时之风。他常说“云浮于青天之下,舟行于沧海之上,皆为载而生。我名云舟,应与万民为舟楫,与苍生为浮云。”

    当今丞相李行秋,便是李云舟堂弟。李家煊赫,已登大辰之极。他麾下兵车战马数不胜数,文臣武将举袂成云。皇帝在玉京大朝,他在天锦府小朝,如此之势,更胜当初的柱国郭无威。

    天安元年,李云舟三十岁时,得一独子。那时九州天雨不绝,连绵数月之久,一毁良田百里。此子降生之际,无端是云销雨霁,晴空万里,故名李晴天。他便受千般宠,更得了万民心,却无分毫的骄横。李晴天容颜极美,冠绝六艺,实属是一奇才。今方一十五岁,李家的风云大道就已练至四级,几能御气滑翔,百姓见了,都称龙人。

    李云舟对他的喜爱自不必说,只是有一件事,不甚符他心意。玉京学府重开,惹得李晴天非去不可,欲尽访天下贤才。虽有行秋其叔照应,可那毕竟是天子脚下,皇城居所,少帝再弱,也有一班股肱之臣,说不准谁便想绑了他。

    “你想见谁,想学何道,为父自可替你寻来。”李云舟日日来说,好一番语重心长,“即便要去,也得修成七级大道,方有自保之力!”

    若是从前,李晴天知悉利害关系,当然会听他父亲意见。可就是数日以前,从小侍奉他的小哥说与他惊天一秘,这才动了心弦,决意前往。

    “风云之道,不在囿中。坐井观天,怎生化龙?儿当谨慎行事,父王不必担心。他日学成归来,定叫父王满意。”

    见他一颦一笑,如见一枝抽芽、一花初开,如见晴空万里,如沐春风徐徐。出言许诺,谁不相信?开口索求,谁不满足?李云舟无奈长叹,终是应许,另指派两位近臣同往,点集州中赴京求学之人,交代几分照应。

    “儿愿父王恩典,再许一人同往。”

    “可是你身边伺候你的小哥哥?你这孩儿,怎么娇气上了。”李云舟头回见他撒娇,欣喜非常,一摆衣袖,大笑而去。李晴天走到柜墙跟前,轻转其中某个瓷瓶,便有一门洞开,于中走出一矮小男子,炎炎夏日,竟着布衣短褐。

    “李六哥哥。”

    郭迁正待洗脸,望见盆中模糊的倒影,竟生惶惑之感。他伸手点破水面,一切模糊,却又不曾改变。他心中并无情欲,只是姬如雪环过他肩膀的双手,如一副枷锁无声套下,而又非新奇之感,仿佛曾经如是,今应如是,将来如是。

    姬如雪只在一壁之隔,黯挽青丝,对镜无言。为何出于怜悯的一拥,能使自家体内的道基震动?那时真气涌动,游过四肢百骸,平添几分温暖,竟有旧识之感?

    “郭迁,我回来了。”外头传来李浩叩门之声。他才与赵寒山彻夜长谈毕了,心中感悟颇多,急欲与郭迁分享。倏尔两门同开,郭迁与姬如雪于各自屋中走出,相互看了一眼,分从两侧楼梯下去。

    李浩心中一震,跟上郭迁道:“你岂非欺负了如雪姑娘?”

    “普天之下,非我谁敢?”郭迁恢复骄傲神色,却有些自嘲意味。

    到了大堂,三人仍是同桌而坐。小二呈上包子稀粥,三人都只是看着,一齐笑出声来。

    “怎么,顿悟是非礼义了?”往常便是郭迁不管不顾,抬手抓了便吃,今日却是奇怪。李浩将饭分作三份,端至各自身前,“你们不吃,勿怪我先了。赵掌门请我观摩大会,不便去迟。”

    姬如雪与郭迁脸上皆露怜惜之意。这阴剑道虽不是上等武道,却与李浩本质相吸,此事或莫能阻。且郭迁已作亡命打算,度今时分别,也无甚怪意。

    “咱们也去。”郭迁低头道,“反正还有些许时候,不重这一刻耽搁。”

    姬如雪螓首微颔,端起粥碗,用小汤匙慢慢舀饮。那细细吹烫模样,娇而不傲,柔而不媚,谁不怜爱。忽听得门槛吱呀作响,原是数个大汉一齐过门踩得。大汉们两路排开,拥出一个披甲青年。他手提着亮银枪,头戴着紫金冠,目光过堂一扫,立锁住了如雪姑娘。

    “昨便听说繁江酒楼住进一位姑娘,貌若天仙,国色无双。今日来看,果然不假。”小将军径走过来,略过郭迁,对李浩道,“不知英雄休息此处,不才有心结交,可同座否?”他未想到,这白衣公子与那白衣姑娘,一齐看向了土夫似的郭迁。明明是他先见礼,这土夫还不住嘴,大肆咀嚼,甚坏心情。

    郭迁仰头阔饮,咽下最后一口稀粥,笑嘻嘻地站起:“公子随意坐就是,我等急去赶会,自不逗留。”

    小将军眉头紧皱,颇为嫌恶地道:“小子休要胡说,这两位一看便是贵人,怎会与你赶会?”

    “公子莫怪。我们赶的非是寻常庙会大集,而是王府所办‘文掰武斗大会’。”

    业已有人认出,这小将军乃东大营许都将军之子许岚,修的是烈枪道,使得是突马枪。此子年方十九,性烈目空,虽不急色,却总爱争上一争。许岚笑道:“这便巧了,我今正有一场比斗于其中,几位不如与我随行,可上高台雅座。”

    郭迁也不推辞,许岚直呼爽快,当下屏退随从,分与三人马匹,飓风一般出发。许岚兴心相斗,先与郭迁齐头并进,忽然急刺马腹,绰枪疾走。郭迁正需一场大痛快,欣然应允,逆风高呼。

    或有小贩拉车,许岚凌空跃马,于顶飞过;或有箱箧堆叠,郭迁纵马踏壁,横走墙间。前者是将门虎子,自幼学习骑射,后则是草莽英雄,全凭摸索领悟。如此相比,倒是郭迁更胜一筹。小将军如何肯服,眼见一家酒庄门前摞起五层酒坛,一声喝起,如落惊雷。那马儿四蹄收拢,竟点中顶上孤坛,稍留即去,曾不见一坛晃动。

    郭迁见状拱手,笑道:“许兄真大才也,迁多不如。”小将军自得之际,对郭迁添了几分好感,回礼道:“你若有人指教,再到了我这年纪,必定是更强一些。罢了!且先赴会!”

    白衣飘飘,人颜胜雪。李浩与如雪相跟在后,会心一笑,却不跟上,共有默契止步。李浩说:“我辈中人生来则贵,凭的是历代皇帝恩典。他却是从泥土里挣出,靠的是一股气劲儿。泥沉海底,遇浪则起;土伏地上,见风长飞。他不知将处多高。”

    李浩又颂郭迁那日酒楼中词,其间悲天悯人之情,翻天覆地之感,俱有所表。姬如雪听得心动,眼波微漾,可是最终化冷。

    “他有心报效大辰,大辰却给不了他十年。”

    “人有延年之法,国有增祚之方。此事谁又说定?”

    李浩轻声言驾,策马追郭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