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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青蛇荡魔推佛手,飞雀净土摆拂尘

    李晴天立于血污之中,衣衫却因旋风保护纤尘不染。他将少女尸身交给李六,出巷面对才赶来的玉京禁卫,面色如霜一时无言。

    那四个禁卫一副黑色铠甲,各执长枪在手,叫道:“天子脚下,皇城居所,安有狂魔杀人如你!”说罢一齐冲了过来,迅速地占据四角,将李晴天围困当中。

    京城禁卫不比州府士兵,其年不足三十,武道均在二级之上,勇于冲杀,忠于护佑,精于合围,实为精锐之师,由大提督亲执。

    “诸位,我亦是官家之人,因见众乞辱没杀害此女,一时怒起不遏,这才下了杀手。”李晴天冷冷地道,“如诸位能早些抵达救下此女,怕也未有此事。”

    众禁卫也是高傲之人,心道官家如何,素日里打过的官家多了,何况玉京鱼龙混杂,常有些冒名顶替、滥竽充数之事,故此放他不得。话不多说,四人同时举枪,挑头便刺,亮银枪尖闪烁,倏地停在了李晴天颈口。那里曾无一物,却有丝丝气流涌动之声,虚空结盾仿佛立有铁墙,一触便折了枪头。

    “你敢拒捕?”四人一同喊着,连枪身飞掷出去,接着抽出小刀滚上。李晴天躲避不及,饶是风云庇体,也吃了锥刺之通,怒而振臂,袖中风动,将众禁卫掀翻在地。他摇摇升起,站定墙头之上,喝道:“尔等如此凶厉,岂是抓捕所为?招招害我性命,岂有禁军骨气!”

    那领头的禁军笑道:“你这恶贼怕已有四级武道,如此犹不得杀退我等,这便又不是骨气了?”四人爬将起来,抄起枪棒追缠上去,过街穿巷,翻墙入院,誓追到底。路上遇见巡逻禁卫,呼唤同行,渐渐地充实队伍,竟达二十之众。

    李晴天暗暗敬佩,更不愿以身份压人,便引众人到了某家后院,运起劲风将之卷入池中。禁军甲胄多由革制,吸水愈重而涨,缓了许多速度,如此再追不得。李晴天拱了拱手,当要乘风飞去,忽听院中一人大喊:“兀贼休走,莫见本侠便逃!”

    若是寻常,李晴天自不理会这等叫嚣,今日却如着魔般停下。他本已登上院墙,此时两足走滑,浑浑跌了下来。无暇担去白金锦袍上灰尘,也不管那摩墙扯坏的袖口,李晴天双目微红,看那少年之时,无端升起一丝恨意。

    “风云道!荡魔佛手!”

    风云真气丝丝汇集,于他掌中生长膨胀,结作一个七八尺宽的大手掌。李晴天向前踏出一步,奋力推出,这掌竟长至一丈之巨,仿佛天降佛手,荡去一切妖魔。

    巨掌徐徐推来,其形未至,其威先发,推得是土石翻动,草叶纷飞,俱向郭迁卷来。郭迁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扑至脸上,一身皮肉如受刀割,急忙踏地楔身,亦出掌道:

    “云上道!净土拂尘!”

    惨淡云气随掌涌出,扇向当前,好似一把小拂尘。它也稍稍吹动附近尘土,可是一触即溃,叫佛手霸道推倒吞没,曾不能减其一分威势。

    砰地一声,郭迁便被佛手推回碾压,倒在另一侧门墙之上,呜呜地直作吐血。这时赶来个穿布裙的美丽女子,正是大辰郡主姬如雪,颇心痛地扶住郭迁。玉手染上黑血,如雪皱了皱眉,说道:“半载而已,玉京便乱成这样了么?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此胡闹。”

    宣泄过后,李晴天恢复清明,御风飞到屋顶,向此处众人拱手道:“我本仗义为莲花儿报仇,杀人过百,自当伏法。只是诸位不辨事由,执意打杀李某,故此不愿受伏。”说罢深深望了如雪一眼,或许看出布裙之下,本是玉人金贵,“若要说法,便来丞相府讨罢!”

    霎时间风云大作,李晴天潇洒甩袖,从容离去。郭迁吐净黑血,对天怒吼道:“走得倒快,不曾留下姓名,我找谁讨去!”须臾信风飞回,那人声音悠扬,回荡当空,笑曰李晴天是也。

    禁卫们爬出水池,纷纷脱下甲胄,胡乱躺倒一地。只有最初四人之中的两个,宁是一身挂水,也要整齐衣冠,谢郭迁道:“小侠果真是少年英雄,道法虽缺,以二搏四,着实勇敢。我兄弟二人愧为京城禁卫,竟是任他走了。”这二人方面阔腮,长鬓连冉,生得是虎形狮貌,面貌好不相似,原是对双胞兄弟。兄名董法正,弟称董法直,修的都是法家绳墨道。

    郭迁自是愿与结交,当即请入屋中歇息。董氏兄弟当然看出他们不是常人,也不敢就坐饮水,只是不断称谢。郭迁稍作休息,接着就作全人姿态,聒噪如旧:“实不相瞒,我与雪儿姑娘师出同门,本是八州云上山观俗门弟子,听闻玉京学府重开,这才拜辞师傅过来。我二人自小立志斩妖除魔,惩恶扬善,所以不妨事······”如雪掩面而笑,听这呆子自顾吹捧,总是令人快乐;还有那一声“雪儿”,虽是临时编的名字,也喊得她心中一甜。

    “正是,郭师兄文才武略俱全,师出名门,此番当有一大作为。雪儿姑娘冰雪聪明,容颜美丽,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只是玉京学府今秋已开,怕难于此时入学。”董法正出身刑部,后转作此间禁卫,岂不知学府之事。郭迁言出纰漏,他当然听得出,不过未作诘责。董法正引着弟弟告退,待到回了卫所,方沉重道:“你我本是刑部公子,因父被罪发配边疆,幸得大人收留作了禁卫,怎也不可做出忘恩负义之事。然而郭迁此人胸怀坦荡,为人侠义,不像那极恶凶犯,其中当有隐情。”

    董法直手持油灯,照亮卫所缉凶之榜,其上平贴数张方纸,刻形画貌,书罪称恶,原来是数张通缉密令。自上而下,自右及左,榜上众人皆以罪名大小排列。天榜第二乃十七州乔明辉,手刃父兄,刺杀州王,坊间传言其为大辰最凶恶。再向上看,却是一土夫凡人,生居十九,流窜三州,近日才到玉京城中。其人眉心横断,尾散如帚。鼻高似岭,目凝若鹰。唇粗有别,下厚上薄,竟与故大柱国郭无威相似。

    “郭迁便罢,那女子又是何人?”董法直疑惑道,“观其言语,对李晴天颇是不屑,仿佛有心便可留下似的。”

    “夫是何人,又与你我何干?”

    二人再无交谈,熄灭油灯,慢慢地走出卫所。满天繁星,波光流动,照禁军孤影寥寥,映古城芳草萋萋。屹立八百年之久的巍峨城墙,此时也看得到剥皮墙砖。那里有沙、土、草、花,甚至有树的种子:栖身泥垢,暗暗地生出根须,迟迟却未发芽。董法正伸手捻去一缕,搓开表皮,却不似想象的干枯空虚,反是潮湿圆润,仿佛吸满水汽。

    月落日升,冬去春来,此亘古不变之理。天地自然,万物默契,有些又何必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