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澄雷敕电清冤难断，明辉怀胆日月分天
咚、咚、咚——
晨光熹微，天门初开，玉京皇城的脚下，天宫宝殿的门口，兀的响起一阵鼓声。
“冤枉！”
咚、咚、咚——
霎时间刀兵大作，于四面八方，于宫城顶底，涌出千余个身披重甲的禁卫精兵。他们迅速地列作五个方阵，其中宫门前头平行两个，簇拥着皇帝的銮驾。
姬澄雷方才梳洗完毕，五尺青丝如瀑垂下，沥沥地落着水珠。他一出现，天空中便聚起絮状的青云，在他瞩目的人的顶上，漩涡似地旋转流淌，蓄积着雷电。
“你是乔明辉。”
坐拥江山的人，从来只担心两件事，一是皇位不裹，二是长生难求。名列天榜的凶徒恶犯，姬澄雷自然认得，何况一月以前，自家最敬爱的阿姊找到他，竟要为这两人正名销榜！
砰——
紫光乍现，如柱倾泻。天雷滚滚，洗涤地面。那大鼓蒙皮穿破，那大槌革头焦黑，那骄儿衣衫碎乱。它又似一支长鞭，凶狠地、激烈地撕咬他的每一分骨肉，他的颈肩胸腹，背臀股足。
一切有形之质，都要湮灭；一尽无形之气，都要扫除！
“惊雷激云沸，漫漫如天煮。君臣道！沸天雷掣！”
皇帝站了起来，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恣意挥洒着天赋的神力。即使天云遭雷煮沸，大地为电崩开，又怎能消去心头的妒与恨。
“两条丧家之犬，也敢与郡主相攀。”他说道，“你也配对朕喊屈叫冤？”
他却不知，此刻一里之外，还有一个背着书箱等候的尹祎玮。尹祎玮当下以为，皇帝业已发现他的所在，只好揭开书箱上头的白布，将那铁枪取来掷出。
“姬澄雷，你召天雷打我便罢。”乔明辉虚伸右手，乌沉长枪便停了下来，正竖直悬停于他手边，“我只问你此事管是不管！”
“怎么，你还想朕替你出头，向一州之王发难？”姬澄雷狡黠笑道，“太守虽为朝廷命官，却也不能随意戕害州王，为人反杀便罢，还有颜面上京告状？”
雷火终于消退，焦土黑烟之中，乔明辉身无片缕，雕塑似地浑立原地。乌沉枪稍稍摆动，划破空气，发出呜呜的鸣声。他低头看向黑熟的皮肉，伸手按在了缝隙上，试图堵住不断涌溢的白气。
可是堵不住。
先是表皮烧焦，因高温冒出的热气；再是心神狂怒，由丹田迸发的真气。眼鼻耳口，五官七窍，汗毛孔隙——像烟花炸裂，地雷崩起，风暴倒流！
茫茫白气之中，忽地伸出一手，抓住了空悬的长枪。
“姬澄雷！”
一息暴涨，一息俱敛。白气散去，转瞬间一个赤身狂野的男子，已经抵在皇帝的驾前。殿前两方军阵的三百军士，却如蔫倒的秧苗，七七八八躺倒于地。姬澄雷不曾后退，冷冷地望着乔明辉。两个五级的御前金卫用刀格住了乌沉枪尖，奋力一挑，便把他打飞数里。尹祎玮背着箱子追来，低头问道：“走？”
乔明辉不作回答，卷腹弹起，掣枪于前，眼中只剩那一个被簇拥着的人，那个玉璧似的，美丽尊贵的人。不过眨眼之间，那人的面貌模糊起来，融入到周遭的金银之中，仿佛沙石陷入泥潭，再无了半点儿的特殊。躺倒如秧苗的士兵们，此刻萎缩糅合，化成了一颗颗的草球。
“你且避去。”乔明辉嘶声吼道，“我怒岂回首。”
金色晕染之中，此时增添了两个较大的光球。其中一个青翠温暖，另一个橙红酷热。他猜出那是丞相李行秋和大将军邵平阳，因其七级大道，故此来得最早。
“问道尘心真龙胆，不破金城死不休。”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皆有所惧，唯龙胆色皆厉，无所畏也。
“龙胆神枪道！”
而天地之间，能降龙者夥矣。
“连城飞将搠！”
盖龙虽能，折之甚易。
“嗡嗡——”
排山倒海的一击，卒落成蚊虫卑鸣。乔明辉的身体越过乌沉长枪，跌在了面前的无形气壁之上。乌沉枪钉在了原处，其中所蕴之力沿壁爆发，直冲天际，搅碎了满天云霞。日光自由洒下，照着天宫殿的碧瓦，粼粼地映出水花。
乔明辉看到两个巨大的光球开始滚动，向着当中一人的位置靠拢，渐渐都恢复了原貌。此时还有旁的许多人，大概亦是些文臣武将，恭敬地侍立于后。
“李大人，何必你来出手。”邵平阳笑道。
“圣驾虽安，可是长宁宫亦在邻近之处，恐是惊扰郡主。”李行秋转过身来，对姬澄雷请安道，“皇上可也是如此想的。”
姬澄雷冷哼一声，反诘邵平阳道：“将军亲自张榜追讨此人，怎教他白日作乱皇城？所幸乔明辉已然受伏，你快将那郭迁也捉来，顺手杀了亦不妨事。”
姬澄雷毕竟少年心性，遭了这一场动乱，又耗费许多真气，只觉心神空虚烦乱，就地便过了早朝。众臣次第出列，汇报所执之事，谁不兢兢业业，语声沉稳柔和。未到伦次之人，也安静地分立两侧。
“呵呵呵······”
他正微瞑养身，忽听得一阵细微笑声。群臣亦为之慌乱，纷纷表示非是自家出声。他转头去问李行秋邵平阳，却发现二人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尽是不可思议之神情。
“孤心只怜明月照，万物于我有如无。龙胆神枪道！寂寥虚空舞！”
前去围捕的禁卫官兵，俱都怔在了原处，仿佛魂魄出窍。一片纯黑夜幕悄然升起，自乔明辉的顶上蔓延伸出，遮却了半部天地。
天宫殿的上方，依旧高悬初生红日，只是那一片琉璃绿瓦，稍稍暗了光泽。觳觫众臣之中，不知谁的声音响起：
“搬山倒海，移星换月——”
“七者如煞。”
枪身如墨，融入黑夜。少子赤身，白气为裹。若水银泼天洒下，乔明辉的背后，幽幽地升起一轮明月。
那般皎白，那般流彩，那般傲岸。
邵平阳望着这轮光盘，隐隐唤醒几分记忆，便自呢喃道：“此道非同常道，并不以真气修悟己体。动时以心为基，以胆为引，运自然天地之气为己用，故能穷时发力。”
李行秋轻轻摇头，旋即举袂成云，将姬澄雷与一干臣子裹在其中，笑道：“公岂不闻郭清秋‘辟易’之说，大辰若之颓圮，当有三番异象出，其一便是‘子夜生明辉’。”
“说得倒是明白。”
晨光熹微，天门初开，玉京皇城的脚下，天宫宝殿的门口，兀的响起一阵鼓声。
“冤枉！”
咚、咚、咚——
霎时间刀兵大作，于四面八方，于宫城顶底，涌出千余个身披重甲的禁卫精兵。他们迅速地列作五个方阵，其中宫门前头平行两个，簇拥着皇帝的銮驾。
姬澄雷方才梳洗完毕，五尺青丝如瀑垂下，沥沥地落着水珠。他一出现，天空中便聚起絮状的青云，在他瞩目的人的顶上，漩涡似地旋转流淌，蓄积着雷电。
“你是乔明辉。”
坐拥江山的人，从来只担心两件事，一是皇位不裹，二是长生难求。名列天榜的凶徒恶犯，姬澄雷自然认得，何况一月以前，自家最敬爱的阿姊找到他，竟要为这两人正名销榜！
砰——
紫光乍现，如柱倾泻。天雷滚滚，洗涤地面。那大鼓蒙皮穿破，那大槌革头焦黑，那骄儿衣衫碎乱。它又似一支长鞭，凶狠地、激烈地撕咬他的每一分骨肉，他的颈肩胸腹，背臀股足。
一切有形之质，都要湮灭；一尽无形之气，都要扫除！
“惊雷激云沸，漫漫如天煮。君臣道！沸天雷掣！”
皇帝站了起来，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恣意挥洒着天赋的神力。即使天云遭雷煮沸，大地为电崩开，又怎能消去心头的妒与恨。
“两条丧家之犬，也敢与郡主相攀。”他说道，“你也配对朕喊屈叫冤？”
他却不知，此刻一里之外，还有一个背着书箱等候的尹祎玮。尹祎玮当下以为，皇帝业已发现他的所在，只好揭开书箱上头的白布，将那铁枪取来掷出。
“姬澄雷，你召天雷打我便罢。”乔明辉虚伸右手，乌沉长枪便停了下来，正竖直悬停于他手边，“我只问你此事管是不管！”
“怎么，你还想朕替你出头，向一州之王发难？”姬澄雷狡黠笑道，“太守虽为朝廷命官，却也不能随意戕害州王，为人反杀便罢，还有颜面上京告状？”
雷火终于消退，焦土黑烟之中，乔明辉身无片缕，雕塑似地浑立原地。乌沉枪稍稍摆动，划破空气，发出呜呜的鸣声。他低头看向黑熟的皮肉，伸手按在了缝隙上，试图堵住不断涌溢的白气。
可是堵不住。
先是表皮烧焦，因高温冒出的热气；再是心神狂怒，由丹田迸发的真气。眼鼻耳口，五官七窍，汗毛孔隙——像烟花炸裂，地雷崩起，风暴倒流！
茫茫白气之中，忽地伸出一手，抓住了空悬的长枪。
“姬澄雷！”
一息暴涨，一息俱敛。白气散去，转瞬间一个赤身狂野的男子，已经抵在皇帝的驾前。殿前两方军阵的三百军士，却如蔫倒的秧苗，七七八八躺倒于地。姬澄雷不曾后退，冷冷地望着乔明辉。两个五级的御前金卫用刀格住了乌沉枪尖，奋力一挑，便把他打飞数里。尹祎玮背着箱子追来，低头问道：“走？”
乔明辉不作回答，卷腹弹起，掣枪于前，眼中只剩那一个被簇拥着的人，那个玉璧似的，美丽尊贵的人。不过眨眼之间，那人的面貌模糊起来，融入到周遭的金银之中，仿佛沙石陷入泥潭，再无了半点儿的特殊。躺倒如秧苗的士兵们，此刻萎缩糅合，化成了一颗颗的草球。
“你且避去。”乔明辉嘶声吼道，“我怒岂回首。”
金色晕染之中，此时增添了两个较大的光球。其中一个青翠温暖，另一个橙红酷热。他猜出那是丞相李行秋和大将军邵平阳，因其七级大道，故此来得最早。
“问道尘心真龙胆，不破金城死不休。”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皆有所惧，唯龙胆色皆厉，无所畏也。
“龙胆神枪道！”
而天地之间，能降龙者夥矣。
“连城飞将搠！”
盖龙虽能，折之甚易。
“嗡嗡——”
排山倒海的一击，卒落成蚊虫卑鸣。乔明辉的身体越过乌沉长枪，跌在了面前的无形气壁之上。乌沉枪钉在了原处，其中所蕴之力沿壁爆发，直冲天际，搅碎了满天云霞。日光自由洒下，照着天宫殿的碧瓦，粼粼地映出水花。
乔明辉看到两个巨大的光球开始滚动，向着当中一人的位置靠拢，渐渐都恢复了原貌。此时还有旁的许多人，大概亦是些文臣武将，恭敬地侍立于后。
“李大人，何必你来出手。”邵平阳笑道。
“圣驾虽安，可是长宁宫亦在邻近之处，恐是惊扰郡主。”李行秋转过身来，对姬澄雷请安道，“皇上可也是如此想的。”
姬澄雷冷哼一声，反诘邵平阳道：“将军亲自张榜追讨此人，怎教他白日作乱皇城？所幸乔明辉已然受伏，你快将那郭迁也捉来，顺手杀了亦不妨事。”
姬澄雷毕竟少年心性，遭了这一场动乱，又耗费许多真气，只觉心神空虚烦乱，就地便过了早朝。众臣次第出列，汇报所执之事，谁不兢兢业业，语声沉稳柔和。未到伦次之人，也安静地分立两侧。
“呵呵呵······”
他正微瞑养身，忽听得一阵细微笑声。群臣亦为之慌乱，纷纷表示非是自家出声。他转头去问李行秋邵平阳，却发现二人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尽是不可思议之神情。
“孤心只怜明月照，万物于我有如无。龙胆神枪道！寂寥虚空舞！”
前去围捕的禁卫官兵，俱都怔在了原处，仿佛魂魄出窍。一片纯黑夜幕悄然升起，自乔明辉的顶上蔓延伸出，遮却了半部天地。
天宫殿的上方，依旧高悬初生红日，只是那一片琉璃绿瓦，稍稍暗了光泽。觳觫众臣之中，不知谁的声音响起：
“搬山倒海，移星换月——”
“七者如煞。”
枪身如墨，融入黑夜。少子赤身，白气为裹。若水银泼天洒下，乔明辉的背后，幽幽地升起一轮明月。
那般皎白，那般流彩，那般傲岸。
邵平阳望着这轮光盘，隐隐唤醒几分记忆，便自呢喃道：“此道非同常道，并不以真气修悟己体。动时以心为基，以胆为引，运自然天地之气为己用，故能穷时发力。”
李行秋轻轻摇头，旋即举袂成云，将姬澄雷与一干臣子裹在其中，笑道：“公岂不闻郭清秋‘辟易’之说，大辰若之颓圮，当有三番异象出，其一便是‘子夜生明辉’。”
“说得倒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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