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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李存勖救主,平安村遇仙

    唐帝山陵于长安城西郊。这山陵颇有来历,据百姓传言,在西汉末年,王莽被绿林军击败,逃出长安后被仇人所杀,尸首就葬于此地。因怨气太重,竟将地皮拱起,年深日久,竟形成一座竹笋状的小山。此山千年以来迎风渐长,直至今时已有三十丈九尺五寸高。

    十年前,李康带兵经过此地,见此山石奇异,便立下遗诏,于山腰凿陵,不设华表、翁仲、石狮、石马,亦不需陪葬之物,死后只穿纸衣入殓。

    如今李逋扶着柩车来到山陵,远远就看见山陵旁有座封土六丈高的墓地,墓碑上刻:唐安国候赵瑾之墓。墓前立着尊欲仰蹄入阵的石马。

    待至山脚,李逋、尉迟诸抬起皇帝的灵柩,走进山腰处的陵穴墓道。却未见母亲棺椁,遂喝问赵同:“吾母棺椁何在?”

    “奉娘娘之命,不准赵筝与先帝合葬。”

    “汝怎敢欺我母!”李逋手持大杠向赵同打来。

    见众神策军难以抵挡,赵同忙退到墓道外,令人拉动顶门石,关闭墓门:“太子就在里面陪圣上吧!”正此时,只听山下赵祥惊呼:“义父,似有数千骑冲进陵园!”

    “来得好,省的咱家费心去找,”赵同挽弓射出哨箭,陵园周围突然涌出大批人马。

    “老贼受死!”

    赵同万万没想到,李逋竟能撼动重达千斤顶门石,硬闯出来!赵同让士卒挡住,逃至山下。赵祥惧战,不敢带兵御敌,正好见赵同出事,忙簇拥到他的身边:“义父,义父!您老不在,士卒难以指挥啊!”

    “废物!”赵同扳鞍上马,举旗令士卒集结,先拱卫在自己身旁。

    “神策军听令,于陵山前结阵!枪兵在前,弩兵在中,长刀手立于阵后!等会杀贼一人,咱家赏钱百贯!后退半步,则株连三族!”

    烟尘滚滚,赵同隐约见‘千骑’杀来。这时李逋与尉迟诸从山上突出重围。赵祥激道:“太子殿下,小人奉皇后懿旨,将汝母之尸抛于郊外,此刻恐怕已被野狗分尸!”

    “狗阉奴!”尉迟诸红着眼,欲要拼命,却被李逋拉住,躲安国候墓前石马身下。

    “义父,再不捉拿二人,他们就跑了?”

    “不急,用这二人做饵,咱家今日要全歼反贼!”赵同喝:“众军站定,弩手上前。”

    “太子殿下,完颜跋海来也!”但见颜跋海手举大旗,单骑驱百马,马尾后绑有树枝。赵同见马上无人,意识到不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右翼突然传来金鼓之声。“腌贼受死!”只见赵天奇与路大山和一个辫发胡人突然出现,带领残余的常林军和南衙禁卫冲杀而来。

    顿时兵阵骚乱,晃神的功夫,完颜跋海竟已冲到一百步内。赵同忙喝:“疾!”

    完颜跋海躲在马肚挨过一轮箭雨,在据敌人四十步时,跳马逃命。群马撞入军中,搅得敌人前阵小乱。

    “士卒莫慌,站立不动!”赵同举旗示意山顶,藏在山顶的神策军旗官挥舞大旗。陵园后,张建阳率一千余骑突然出现,迎战路大山等人。

    “哼,诛杀了这些贼子,咱家日后就能高枕无忧。”

    “义父说的是——咦?”赵祥恭维的话还没说完,只看左翼突然涌现近百骑卒,这些骑卒轻甲黑槊,战马精良,阵如利锥,未及变阵,便犹如利刀般,迅速割开侧翼!

    “这是何处兵马?不好,恐上都有变!”赵同见敌势凶猛,忙换上小兵装扮,躲到后军之中;又令赵祥带亲卫百人前去斩杀李逋。

    赵祥火急火燎带人冲到石马处,却不想李逋正等他那!

    李逋待敌近前十余步时,抱起石马先挡住弩箭,又趁敌人上弦之际,冲上前抡圆了砸死一片。而此刻,那轻甲黑槊骑竟贯穿敌阵而来,为首大将未等李逋分说便将他扯到马上,再次贯阵而出!

    “太子即已脱困,不可恋战,走!”路大山挥动手中双斧,带众人突围,可很快又被敌人黏上。“天奇贤侄你快走,告诉太子照顾好我儿子!”

    赵天奇见路大山勒马回头,挡住群敌去路,无复多言只得洒泪而去。在他身后的路大山奋力死战,马倒人不倒!就在他快要力竭之时,张建阳持槊从背后冲出,将其刺于马下。

    眼看李逋被人救走,赵同心有不甘,便令张建阳继续追杀。自己则带人迅速返回长安,经过调查才发现那黑槊骑兵来历不浅,鉴于政局初定,赵同只得作罢。

    再说黑槊骑救走李逋,马不停蹄跑了约半个时辰,直到秦皇陵附近的驿站才停下。那为首大将把颠得七荤八素的李逋扔到地上。

    李逋爬起来喊:“尉迟诸!尉迟诸!”

    “殿下我在这。”听到他的声音,李逋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你这小家伙还有空关心他人的生死?”为首大将取下头盔,李逋见此人国字脸庞,细眉深目,高鼻卷须,两鬓斑白。他笑问:“怎么小家伙不记得我了?当初在魏博我还抱过你呢。”

    李逋摇摇头,下意识后退两步。谁知那大将突然翻脸,喝道:“多疑崽子,跟你父亲一个模样。”

    李逋见他出言不逊,回骂:“脖粗如牛的胡贼!凭你也配辱我父皇!”那大将抽出马刀,架在李逋脖颈,说:“老子若不是看在我义弟安国候的份上,怎会冒险救你?”

    “住手。”这时秦钺从驿站中走出,对那大将行礼,说:“李将军,多谢您伸出援手,事情紧急还是不要在此耽搁太久。”

    “哼。”那大将收刀下马,说:“李家的事我只能帮到这。小家伙,日后是成是败,全看你的际遇,长安之外山万重,离家易回家难,你要多多珍重。”言罢,此人带领黑槊骑绝尘而去。

    “老师,此人是谁。”

    “太原节度使李存勖。”

    李逋苦笑,原来是他,这也怨不得此人侮辱父皇。父皇在位时,对此人勇武多谋,是又爱又怕,因此为驾驭他使了许多手腕。

    这时,阎清扶着门框,脸色惨白,跟个软脚虾一样走出来。他强笑道:“太子。”

    “你怎么了?”

    阎清指向驿站内。秦钺冷笑,说:“不堪大用。”

    李逋走进驿站,见驿长、驿卒具横尸在地。

    “先帝设立百骑司查证军情要务,在驿站中安插了不少眼线。可如今百骑司中有人叛变,长安附近的驿站已不可靠,为了不泄露行踪,臣只能这样做。”

    李逋暗叹问:“老师,如今该怎办?”

    “魏博,现在只有投奔张氏才能最快召集兵马,铲除逆贼!”

    “好,老师我听你的。”

    “殿下,臣恐怕不能随你前去。”

    李逋一愣,点点头没有说话。秦钺说:“太子就不问问老臣干什么去?”

    “不用,我相信老师不会负我。”

    “太子懂事了。”秦钺说:“百骑司的要员都散落在幽燕之地,圣上死后他们都在等候命令,臣要去重新将他们召集起来。”

    尉迟诸说:“秦老放心,我会保护好太子的!”

    秦钺说:“恐怕这次太子要一个人走。尉迟诸老夫要你去给河中节度使沈斌和昭义节度使元行钦送封信,托他们发兵保护摩云峰。”尉迟诸接过信,看向李逋。

    李逋说:“这样也好,人多容易暴露。”

    “我陪你去。”阎清主动请缨,不等秦老说话,硬声硬气补充道:“小爷曾单人游历中原与河北之地,定能带太子安全到达魏博!”

    秦钺没有反对,说:“那好,太子殿下等到了河中府,沈斌会为你们准备快马去魏博。若在华洲遇阻,水路不通,潼关难过,可以上华山,山上有我一位故人,如果有缘他会帮助你的。”

    “老师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皇上常说天佑太子,老希望是真的。”

    秦钺和尉迟诸离去后,李逋和阎清乔装改扮,沿着渭水,夜行晓宿,走了三天左右,到华洲附近。华洲多山,路途险阻,且山林小道颇多,二人又是夜晚行路,难免就转晕了方向。

    “我都说不要走这条路,你非走!现在怎么样,哼,你就说大话,什么游历中原河北。我也是瞎了心才信你的话。”李逋坐在石上,气呼呼地抱怨。

    阎清也是‘贵公子’出身,再加上从小就‘欺负’李逋,听到他说这话可不惯着:“好笑,我走这条路让你跟着了?要不是你说大路不安全,小路又近又可靠,我会选这条路吗?”

    李逋自知理亏,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将气撒在硬邦邦的胡饼上。

    “吃吃吃,我的太子殿下,我怕出不了此山,咱们就要饿死在这!”

    “哼,那怎么办?我记事以来,跑的最远的一次还是秋社那天跟你去丰陵县。我懂的要么是宫里的事,要么是从书里看到的,跟外面怎么一点都不一样。”

    “好了,好了。太子别急,你在这吃着,我去高处借月光看看那条山路能通到山下。”阎清起身,向上走了约三丈多高,于开阔出俯览山川,寻觅出路。正找着,只觉眼前突然变暗,仰脖一瞅,吓的他差点没滚落山下。

    只见就在阎清头顶,有个双目青白的不明生物,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鬼啊!”阎清连滚带爬往后跑,没跑多远,便迎面与李逋撞个正着。

    “怎么了?”

    “山鬼,山鬼~”阎清指着身后话不成句。

    “老夫是人,不是鬼。”这时只见一个人影拄杖从山路缓缓走下。

    “跑,跑~”阎清推搡这李逋。李逋却上前两步,行礼问:“老人家,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

    “放羊。”

    阎清见这人前后也没见羊的影子,叫道:“你哪有羊啊!”

    “羊贪玩跑丢了,正找。”

    “老人家可知下山的路?”

    “此山树木颇多,常有人迷路于此,老朽愿带公子下山。”

    阎清拉着李逋嘀咕:“殿下这人是个瞎子。”李逋不解,待到那老者走到近前才看清,他眼眶中青白如玉,不见眼仁,也吓了一跳。“二位公子莫怕,老朽眼睛虽瞎,可这条山路走了许多年,不会错的。”

    路上阎清折下根树枝递给李逋;李逋明白他的意思,连连摇头。

    “别墨迹,快点。”李逋只好硬着头皮拿木棍戳了老者后背一下,感觉硬邦邦的就像在戳在石头上。

    “老朽不是鬼,公子莫怕。”

    这时,李逋忽然想起逃亡曲巷,凭空将他拉进万年县衙的老道,他的容貌不正与眼前的老者颇为相似吗?李逋近前,想看个清楚,就听老者,说:“我少年时也曾随人,寻仙问道,学过点皮毛之术,山路漫长,可为二公子算上一卦。”

    “装神弄鬼。”阎清问:“老头,你说说日后我是怎么死的?”

    老者伸出手心,让阎清在随意写上一字。“色,公子写的这个字很是有趣。老朽听公子言谈中,傲气十足,放荡不羁,想来定受许多女子喜爱。可惜恐怕也会为女子而死。”

    “笑话,小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为女人而死,哼——”

    “无妨,公子若不信,就当老朽胡说便是。”

    “老先生,我想问问前程,不知可算否?”

    “公子生辰与姓名?”

    “小子柴盈,天复十六年,九月初六生人。”

    “柴者火旁束薪也,盈公子的命恐怕早已注定。”

    “那成败如何?”

    “我佛慈悲,不论是成是败,公子的命都很苦。”

    “那可有破局之法?”

    “将盈字改为逋字。”

    “敢问老先生,何解?”

    “逋债勿收,随遇而安。”

    话说这,几人已走到山脚。

    “前方光亮处便有好人家,二位公子去吧。”说着老者便回头向山上走去。

    “老先生,已快天明,晨雾将起,还是不要上山。”老者没有回答,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山林之中。李逋暗自纳罕。这时阎清说:“黑云遮月,恐怕要下雨,殿下我们走吧。”

    “不好,雨天路滑,那老者怎么下山!”李逋想去找那老者,却被阎清拉住,他说:“殿下,不必担心,山野之中多奇士。”李逋只好作罢。二人向光亮处走去,翻过道矮矮的石墙,不久果然看到前方有个小庙。而那隐隐发光的东西,正是火盆中燃烧的石炭。

    且不说他二人如何在小庙过夜。只看方才山上那位‘找羊’的老者突然被个身影拦住去路。

    “和尚扮成我的样子,好玩吗?”那老者闻言,身形突然变化,竟成了个大肚僧模样,笑问:“道兄不是出海了吗?何时回来的?”

    “我一年前便已回到华山隐居,今天是来问你要个说法。贾暮的所作所为,我无法忍受,他若是来自未来,那未来将是有多么不堪。和尚,你怎敢欺我!”

    “道兄此话怎讲?”

    “贾暮利用‘互拆互补’之法,成了华洲巨富,坑害无数小民破产。乡民找他理论,却被他勾结当地县衙,打死数人!这还不算,三天前唐兵经过华洲,他买通张建阳,一夜之间屠灭华洲巨富吕、霍两家,近千人的性命!”

    “他作恶,自有律法惩戒,纵能侥幸逃脱法网,也终难躲报应循环。”

    “和尚,你少给扯这些废话,十年前,是你告诉我,他来自未来,来自太平安乐之地!那里没有皇帝,没有诸侯,百姓做主,人人善良、正直!可如今贾暮人品,竟是何等卑劣!”

    “阿弥陀佛,小僧本想为道友破除执念,可现在看来无论我如何辩解,道友都不会相信。”

    “念在你我相熟千年,我不怪你,只要那孩子还活着,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道兄,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那孩子已沦为丧家之犬,何不饶过他?若知你这般入魔,我倒不如不救他。”

    “哼,你真以为你在做善事?李唐山河破碎,燕云易主,契丹即将南下,到时要死的人数以百万。这份罪是算我的还是你的!”

    “雨再大也总会天晴,冥冥中天道自有安排。我相信未来的人,自会度过属于他们的苦难;道兄,汉末自司马氏起丧乱二百八十余载,咱们看着它不也过去吗?唐亡之后,还有更美的时代,更强盛的王朝,你又何必执着?”

    “无需多言,下一次你若再插手,就莫怪我不念千年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