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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回 赘婿 其二:回梦游见白玉蟾 投瓜笑送远行人

    几个月前。春季。

    暴涨的凉河水将两山间商道的长长石桥冲击淹没,苏家的货物恰巧正在过桥。

    “四姑爷!”

    “这可怎么办是好!”

    汹涌的凉河水卷走了苏家的货物和马匹,走在后面照看货物的苏家姑爷也被暴涨的河水卷走。

    苏家姑爷在河滔中挣扎扑腾,苏家大爷不会水站在那里发懵。几个伙计拿着竹竿要去够他们姑爷,可是河水太急,苏家姑爷沉浮了几下便没了影。

    起初,这件事卧病在床的苏家四娘苏莹并不知道。但是苏莹久病心思难免敏感,从下人和家人的神色中得知此事,一辈子娇滴滴的四娘冲到老太爷屋里当面骂了苏家大爷,随后昏厥过去。

    苏莹本就重病在身,悲痛之下卧床不起,形销骨立。

    她本就眼睛生得极大,躺在床上,双眼红着默默垂泪,更是可怜。

    下人端来药她也不喝,捏着帕子一声声叹气,叫着:长云,长云……

    一夜梦里,窗户被风吹开,雨水被风刮落窗台,落在苏莹手背上。她睁开眼睛,起身却觉无比轻盈,伸手关窗却穿窗而过。

    苏莹见自己的身体还在床上,疑心自己是死了。她左等右等没有通路,也不见人来接。

    窗外雾气升腾,迷蒙中疏竹摇曳。

    走出房门,却是陌生的宅院。一个声音在叫她:“苏四娘,你来了,走近些。你走近些。”

    疑惑间,宅院树下的井里传来声响,似乎是青蛙落水的声音。她走近探头,却见一只白蟾坐在井底说话。

    “好娘子,我看你心内忧虑,可是有什么愿望?”白蟾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笑容令人心生祥和安宁。

    梦中之事,本就光怪陆离,苏莹也不惊奇,默然说道:“我夫君死了。他若能回来便好了。”说着她按捺不住心中悲伤,掩面哭泣。

    白蟾道:“好娘子,可是你也要死了。这么宝贵的愿望,让在他人身上值得吗?”

    苏莹哭得更厉害:“我夫君是苦命人,可他待我却再好没有了。我若死了,他还是苏家的姑爷,虽然辛苦,可还能活着。可是他若死了,我……我也就活不成了。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我就想让他回来罢了。”

    白蟾鼓了鼓腮帮子,思索片刻:“好娘子,那便如你所愿。你原本还能活三年,我要拿走你的寿命,你的夫君会回来,但是今年秋季你便会死去。即使如此,你也要坚持?”

    “若你真能让他回来,这些都不打紧。我们还有半年,已经足够了。”

    怎么会不打紧,这都是她的寿命。

    白蟾吐出一口蓝雾,自井底升腾,一头戴小帽的漆瞳白面小少年现身结出一方契印。

    “吾主阿奈慈悲……”小少年的眼珠漆黑不见眼白,面容却白如明月,声音忽近忽远、若虚若实。

    正是:

    声出不知境,目含冥月光。

    黑绿的发光烟尘缭绕成一个奇异的契符,幽幽向苏莹飘来,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苏莹自寝屋醒来,只记得那井和梦中对话,其余的再记不真切。

    正当她疑惑梦境虚实之时,苏长云端着熬好的药和漱口的清水进来,言语温和如初。

    “四娘,今天的蜜饯比往回的甜,我替你尝过了。药虽然苦,对你身子却是好的。听闻我不在你不曾好好喝药,今日不可再使小性子了。”

    苏长云放好托盘抬头时,四娘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倏然落下两行泪水……

    夏末秋初,天气总是炎热些。

    苏家厨房的石井边,褚风弯着身子捞井水里冻着的西瓜。

    叶曦最近身子好了些,两人搭着凉桌,各坐一边。她身子不便,头发都是褚风梳的。褚风哪里会梳女子的发髻,大手一抓三两下绑了个和他一样的,整个一个爷们样,她也不在意。

    黄蝉儿本是临走来探病,却不料正撞见俩人一人捧一牙凉西瓜,噗噗吐着瓜籽。

    大热天还在外奔波安排戏班和歌乐宫的事,一见俩人躲这享受,黄蝉儿羡慕得脸儿都歪了。苏家二爷是黄蝉儿的娘舅,本是安排这俩人在这里休养,这两人倒过得比他想象中更惬意,全然忘了外面还有个灰发魔要宰了褚风这狗崽子。

    空凳子上本来坐着陈晗之,他正擦手准备拿瓜。不料黄蝉儿一屁股坐在陈晗之身上,穿透了阴魂灵体。陈晗之差点没被他一屁股坐散了去,气得在一边隔着空气挥舞着剪子,整个人鬼气森森怨念十足。

    “欸?还别说,你这风狗挺会享受。这地儿是挺凉的。呸,你这瓜怎么还有灰的。”黄蝉儿不知,拿着陈晗之的瓜牙往嘴里送,两三口吃了个干净。二人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对视一眼。

    陈晗之那个气啊,抄着手站在一边,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叶曦看了一眼陈晗之,拿出一牙瓜对着吹了点香灰,放在了窗台上给他。陈晗之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黄蝉儿睁大眼睛:“这是……”

    “供鬼……”褚风似笑非笑看了看黄蝉儿手里的瓜,新拿了一牙递给他。

    黄蝉儿顿悟,嘴里的瓜哇地一声都吐了出来。原本准备了许多话,黄蝉儿最后也只是简单告了个别,骂骂咧咧走了,临走还抱走了褚风捞上来的另一个冰镇西瓜。

    越蟾宫那厮,师父不是说他仪态最好吗?我倒看看他吃西瓜能有多风雅,还不是一身瓜水儿。黄蝉儿笑眯眯走远,心中想着回去怎么捉弄他大师兄。

    与此同时,苏长云打理完苏家生意,恰好回来照顾妻子苏莹。

    也许是屋里常年有个病人,夫妻二人的屋里总有股受潮朽败的气味,熏了香也无法完全遮盖。

    “红巧,苏家里来客人了?”苏长云一边为妻子剥着橘子,一边问着婢仆。

    “是啊,是三娘子家小少爷的朋友,那姑娘的刀比我胳膊还长呢!”红巧身居内院,见到外面来的人难免新奇:“那公子就怪了,天天拉着我们问这镇上有什么许愿井。镇上哪有什么许愿井,这公子怕是该去镇外清凉寺问呢。”

    听到“许愿井”苏莹眼睛一动,看了苏长云脸一眼。见他没有异样,她又垂目下去:“是啊,这镇上哪来的什么许愿井呢?”

    “可不是呢,可那公子拉着谁都问。上到大爷和二爷,下到厨房的张婶儿,看门的陈伯,府里就差老太爷没问过了。”

    苏莹笑:“红巧这小妮子又夸嘴,不是也没来问过我?”

    “四娘子说笑了,您一年也出门不了几回,连清凉寺在哪个方向都未必知道……”被苏长云瞪了一眼,红巧自知失言捂住了嘴巴。

    从苏长云手里咬下一瓣橘子,苏莹却并不生气,喃喃道:“我哪里知道呢……”

    蜜唇所触,苏长云的手冰凉如井水。苏莹伸手握住,笑着将他的手放在脸颊边。

    “我知道长云会一直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长云,大爷和下人欺负你,你就去告诉爹,或者和我说。爹对你为人做事没少赞赏,他总会为你做主。你也是苏家人,咱们长云不比他们差,不要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