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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回 赘婿 其一:鬓边忽见一枝春 九天仙人临凡尘

    年节收尾,大街上冷清了许多,就连来阮嫂子家买蜜饯的也少了。阮嫂子独自清点着货品、整理店铺,往常这些都是她和王相公一起做的事。

    辛苦是辛苦,可是阮嫂子一想起王相公之前说的领养小孩的事就心生欢喜,生活也多了几分期待。她放下记账的笔,王相公这才刚走,她便开始不由自主地思念。

    两人形影不离多年,这一分开还颇为不习惯。

    王相公昨日换下的衣服没有洗,上面还残留着他的味道。阮嫂子想他了就偷偷抱在怀里闻一闻。

    他向来爱干净,便是这种留给她的念想也不多。

    有道是:

    盼郎归,人憔悴,杜鹃泣血君不回。

    锦枕寒,心欲碎,衷肠难寄空余悔。

    店里来了顾客,阮嫂子整理了衣裳上前招呼:“苏家姑爷,又来给你家娘子买蜜饯呀?年节刚进了些甜杏脯子,给你们家苏小娘子专门留了些好的哩。”

    来客是苏家的赘婿苏长云,他娘子是个久病在床的药罐子,每次喝药后要吃果脯子清口。

    苏长云相貌端正,读书写文颇为有天赋,当年若不是家境贫寒,父母重病急需用钱,他也不至于“嫁”入苏家。表面是姑爷,实则与奴仆无异。

    如今苏长云帮忙打理苏家产业,功名此生无望,妻子苏莹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年。命运之于苏长云薄待至极。

    苏长云尝了一个,点了点头请阮嫂子包好。

    离开蜜饯店的时候,苏长云与灰发的书生擦身而过,那书生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不知何故,被窥破了不可见人秘密的感觉,伴随着丝丝凉气袭上苏长云心头。

    苏长云心中一慌,逃一般快步离开。

    看见杨檀的相貌,阮嫂子想起了什么,擦了擦手上前询问贵姓,而后将王相公留下的包裹交到杨檀手中。

    杨檀取出伞打开,看着其上银色的纹影流动。他伸手摸了一下那光滑的鬼族皮纹,笑容灿烂。

    为了个女人真是对自己狠心。杨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阮嫂子:“王摩呢?”

    “你是相公的朋友?他有急事出远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样啊……”杨檀点了点头,带着王摩的皮制成的阴鬼冥伞离开。阮嫂子微笑相送。

    走出一段,尸蛾从王相公家翩翩飞回,落在杨檀掌心。他合拢手掌,一枚承载着王摩七分鬼力的黑色魂箔落在他手心。

    前日得了他银两的乞丐见了他,又上前来求乞。他赌完了银子不说,又欠下了赌坊不少钱。

    “是你?”杨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在乞丐手心又放了一块银两。

    那乞丐又千恩万谢走远了。

    杨檀撑起冥伞,迈着前重后轻的冥鬼幽步向着出镇方向走去。阴寒之气从他身上卷地散发,万鬼灭踪畏惧避退。

    在杨檀身后,方才兴高采烈的乞丐还未走远,已经抽搐倒在地上,双目暴突,口吐血沫而亡。

    欢喜的笑容还凝固在他脸上。乞丐握紧银子的手里,哪里还有什么银子,一只紫黑的鬼蜈蚣爬出,它爬了几步尖厉惨叫一声被日光灼烧成灰。

    正所谓:

    好吃懒做者,百邪侵围之。

    人不自救者,鬼神亦不救。

    “现在你叫褚风了是吗?褚风,我很期待下次相见。”

    无厌阴师本名杨檀,瘟疫腐朽之神溟乐座下侍奉。原是人间已死之人。

    其人有三“无厌”:噬杀、噬虐、噬魂。

    阴沉的黑云笼罩在集安镇上,日乌遮蔽,不见天光。

    一连几日,褚风都守在叶曦身边。叶曦的头发在战斗中被削去几缕,颇不整齐。她闭着眼睛仿佛熟睡,褚风怕她一睡不醒。

    她的面色不正常地发红,发烫的身体迟迟无法降温。

    褚风蒙上自己的眼睛,脱下她的外衣,以酒液擦拭着她的身体。以前小的时候发烧,自己的娘就曾经这样做过。

    他心无杂念,捏着帕子小心避开不该触碰的位置。屋子里酒香飘散,褚风看着叶曦脸上痛苦的神色,心痛不已。

    按那灰发魔头所说,叶曦是被自己连累而伤,也许他不应该再执着。褚风将自己的脸贴在她手背上,感受着她的温度。

    当失去的恐慌蔓延心头,他只希望她能平安。

    几日后,叶曦醒来,褚风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她犹豫片刻,抽回了有些被他亚麻的手,静静看着他直到他醒来。

    褚风迷糊着眼睛看见她醒来,高兴地抱住了她。他像个孩子般欣喜,叶曦没有推开他,而是抬起疼痛的手抚在他后边安慰着他。

    “没事了,我还活着。”

    褚风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她没想过他能这么婆婆妈妈,细数了她昏迷这段时间他有多焦急,而又怎样悉心照料,事无巨细。叶曦倒是不讨厌,静静倾听着,不时回应。

    他就像表功一般,眼神发亮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些什么。

    “谢谢。”

    “啊?就这个啊?我们之间说什么谢谢,你这样还不是为我,我要听别的。”

    “你要听什么。”叶曦问道。

    褚风笑着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换来她弹了他一个清脆的脑崩儿。

    他将杨檀留下的链刃拿出给叶曦看。

    叶曦抚摸着链刃默然道:“这是我师父的。”

    每次上巨峰山,褚风从来都只见叶曦一人,他一直以为所谓师父有可能并不存在。此时,他猛然想起了叶曦自小难辨人鬼,那她的师父会不会不是凡人?

    褚风将疑问问出,叶曦摸着链刀也是一脸困惑。那么真相如何只有那灰发魔知道。

    两人被同一件事绑在一起,叶曦要从灰发魔那里得知师父的下落,褚风要寻求应对灰发魔三年之后来寻仇的方法。

    “这一行恐怕难,走完了命还有没有都难说。”前路茫茫,褚风不免沮丧。

    叶曦却说不会:“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死。”

    “这算哪门子保证?”褚风哭笑不得,这完全没有减轻他的担忧。

    “你要如何?”叶曦言所欲言不解地看着他。

    “总要有些盼头吧。三年后,你我若还活着,咱们……”褚风耳语几句。

    叶曦红了脸抬起拳头要打他,但却还是轻飘飘放了下去。

    “好。”她回答道。

    “真的?我开玩笑的,我没想到……”褚风本来已经缩了脖子准备挨那一下。

    “那算了,我也开个玩笑。”叶曦撇过脸有些恼怒。

    “别别别,不开玩笑。已经答应我就没处悔了。”褚风顿时大喜,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褚风在屋子里兴奋地转来转去,最后坐回她身边,试探着握住她的手指:“那,一言为定。”

    与此同时,黄蝉儿被赶来的师兄越蟾宫一顿责骂。叶姑娘重伤,这俩却只是轻伤。黄蝉儿他自己半瓶水逞勇好强不要紧,连累叶姑娘差点为他俩赔了命。

    “师兄,那照你这么说,我也重伤才好。”黄蝉儿被说了有些不高兴,干脆坐下了,脸子一甩。他们是有些对不起叶姑娘,可是师兄连着责骂他了半个时辰也是有些过了。

    越蟾宫一身青衣,鬓边一缕少年白,眉目疏朗正直,腰间一柄白玉剑。他看起来不像歌乐宫这边的下九流江湖人,倒像是对面真阳宫的道士。

    正是:

    天生灵明一点香,种出玉莲明月光。

    万劫沾身浑不怕,一片赤心寄穹苍。

    “蝉儿,我不是这个意思。”见黄蝉儿耍起了小脾气,越蟾宫只得好言相劝:“说到底,这都是因为你平日不好好练师父教你的本事,彩衣娱神的功夫你要是练得好了,哪至于被追着打那般狼狈。明日、后日没有师父和师兄,也没有叶姑娘,你又该如何?”

    黄蝉儿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彩衣娱神的功夫可以骗过鬼神?”腿儿也不翘了,从椅子上跳起来。

    歌乐宫主玉寒那一身惊艳绝伦的本事,他黄蝉儿就挑些好看的唱戏和歌舞学,顶破天学了个逃跑的轻身功夫,其他的便不怎么上心。哪怕彩衣娱神这般上乘的功夫,他嫌这像耍杂技不好看,也不好好学。玉寒疼爱他是最小的弟子,好言劝他,并不逼迫。他倒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并非是障眼法,而是寻求强大的神仙精怪的守护。彩衣娱神是由上古巫术演变而来,是正经的巫祝之术。”

    “你若有了能守护你的本命神,莫说是人伤不得你分毫,那些寻常鬼怪也奈何你不得,师父和我又何至于为你担忧奔波。”

    见黄蝉儿低头不语像是听进去了,越蟾宫又道:“正好,师父叫我带你一同回去。想必他也有许多话要同你说。”

    黄蝉儿正待想逃跑,被越蟾宫一把揪住,立时给提走了。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上次你这么说的时候,躲出去了几个月不敢回歌乐宫里。连累我在外奔波好些日子找你,生怕你被人抓去当兔儿爷。”

    “谁是兔儿爷!死蛤蟆,小爷我哪里像兔儿爷?我……”

    黄蝉儿身量纤细矮小,越蟾宫拎着他这师弟,像提着个不安分的小姑娘。

    任他黄蝉儿这小浑货今日怎样撒泼,再跑不掉。

    此时此刻的歌乐宫,重重水上回廊,连着层叠错落的馆阁房屋。

    一精壮的汉子如金刚降世一般赤足踏入湖心莲台舞景。披帛飞舞间不知何时一个眨眼,台上之人又化为玲珑仙子,翩翩落撒百花缤纷。最后,那玲珑仙子转身抱一柄琵琶,回首却变为白衣公子踏地为霜,如云上仙人再不可攀。

    这便是歌乐宫宫主,大宫首玉寒君。一身风华,无人知其真名,不知其年龄,更不知其从何而来。

    玉寒君所示神功,宫众赞叹。黄蝉儿所扮“花神”不及其万一风姿。人送外号“千面玉龙”。

    有道是:

    一盏玉爵饮江月,云上仙君落凡尘。